灰衣老人哼了一声,未置可否。未置可否,就是承认。
高万成道:“如是老前辈愿意和金剑门交个朋友,金剑门愿尽全力,助老前辈一臂之力,解决这件事。”
灰衣老人道:“不用了,老夫从不愿受人帮助。”
高万成道:“当然这有代价,我们助老前辈解决受人要挟之苦,就算补偿先门主欠的一条命,我们收回字据,此后,各不相欠。”
灰衣老人道:“不行,老夫告辞了。三天后我带新娘子来,你们准备喜宴,立刻成亲,要不答应,那就喜事变丧事,礼堂变灵堂。”
高万成望了王宜中一眼,道:“老前辈既然如此坚持,门主就答应下来吧。”
王宜中神情有些木然,望望高万成,又望望灰衣老人,道:“先生,要答应吗?”
高万成道:“门主既然认下了先门主的旧帐,不答应也不成了。”
王宜中道:“应该答应,那就只好答应了。”
灰衣老人哈哈一笑,道:“咱们三日后见,老夫告辞了。”
一跃出室,顺手抓住了两个守在门口的木偶,第二次腾身飞起,一闪不见。高万成快步追出室门,高声说道:“门主已和来人有约,任何人不得拦阻。”
语声落口时,耳际间响起了一声金铁交鸣。
高万成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老儿的轻身之术,似是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走的像一阵风似的,我已经传谕够快了,仍然是晚了一步,但愿不要伤人才好。回头看去,只见王宜中呆呆地坐着。他似是着了魔一般,瞪着眼,一语不发。
严照堂站守身侧,也是默默无语。
高万成缓步行了过来,低声说道:“门主,咱们还有三天时间。”
王宜中长长吁一口气,道:“不错,咱们还有三天时间,应该好好的利用。先生,我如是不幸死了,什么人该接我之位。”
高万成道:“咱们金剑门没有副门主,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接门主之位,如是金剑门门主人人可当,咱们也不会等候门主十七年了。”
王宜中道:“照先生的说法,我应该和他送来的人成亲了。”
高万成道:“情势逼人,咱们没有法子不答应,再说,门主已承诺在先,金剑门主身份,岂可轻易失信江湖。”
王宜中道:“先生的意思,要我委屈求全了。”
高万成道:“求全,但不能委屈门主。”
王宜中苦笑一下,道:“你还有什么良策?”
高万成道:“属下觉着有些奇怪,木偶主人,狂傲不可一世,为什么竟会为人做媒。”
王宜中精神一振,道:“他受人逼迫。”
高万成道:“什么人,什么方法,能够逼使木偶主人就犯。”
王宜中道:“那老人武功既高,生性又极倔强,逼他就犯。不是容易的事。”
高万成道:“最妙的是,他并不知晓那女子是谁?说他是做媒说合而来,倒不如说他是挟恩求援。”
王宜中道:“我很为难,如若这样作对金剑门真的有利,也替先门主我的义父清偿了一笔债务,在我个人而言,也无可厚非,但我母亲那一关,只怕是很难通过。”
高万成道:“门主既有此念,事情就简单多了,想法子先把夫人疏通一下,如若太夫人能够同意,事情就少去了很多麻烦。”
王宜中道:“站在金剑门主的立场,我可以为金剑门付出任何牺牲,但我母亲不是金剑门中人,所以,这件事很难商量。”
高万成轻轻咳了一声,接道:“门主,我想明天去见老夫人,据实陈禀内情,不知门主意下如何?”
王宜中摇摇头,道:“我想,先生不要告诉我的母亲,家慈极力反对我身入江湖,自下情势变化,家慈已允准我身在金剑门中,此时此情,似乎不便再给她刺激,先拖它几天再说,也许在这几天之中会想出别的办法。”
高万成道:“门主说的是,反正还有三天时间,也许还有变化。”
严照堂低声说道:“门主,这几天,咱们是否要准备喜宴的事呢?”
王宜中道:“准备,不过,要机密一些,别让家慈知道。”
高万成道:“门主请好好休息一下,也许三日后,还得有一场搏斗。”
王宜中道:“要门中剑士们都撤回来吧,他们也该好好的休息一下。”
高万成应了一声,传下令谕。
三日时光中,王宜中虽然尽力保持着神情的平静,但内心之中,却有着无比的紧张。
前两天,他一直留在母亲身侧,但王夫人却似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根本不问金剑门中的事情。
王夫人的表现,使得王宜中安心了不少。
第三天,王宜中已无法再控制自己,神情间流现出焦灼、不安,独自躲在书房中。
高万成暗中下令,准备了宜宴,喜樟对联等结婚应用之物,但却没有布置。
太阳下山了,仍不见木偶主人到来。
王宜中独自坐在书房看书,用以掩饰内心中的紧张。
高万成准备好了一切事情,缓步行到王宜中的书房中,低声说道:“门主。”
王宜中内心中如坐钉毡一般,但表面却故作轻松的笑一笑,道:“怎么?那木偶主人来了吗?”
高万成道:“如若他过了子时还不来,咱们自然可毁约,不过在下相信,木偶主人一定会在子时之前,赶到此地。”
语声甫落,出山虎林宗已急步冲人书房,道:“那木偶主人到了。”
王宜中道:“几个人?”
林宗道:“一个。”
王宜中站起身子,道:“现在何处?”
林宗还未及接言,严照堂陪着木偶主人,大步而入。
木偶主人仍穿着一身灰衣,神情间并无欢愉之色。
王宜中站起身子,轻轻咳了一声,抱拳说道:“老前辈,一个人来的么?”
木偶主人道:“怎么,你喜欢老夫一个人来吗?”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老前辈如有需要金剑门效劳之处,王某人万死不辞。”
木偶主人道:“不用,老夫一向不喜求人相助。”
王宜中只觉无话可说,拱手说道:“老前辈请坐。”
木偶主人摇摇头,道:“你母亲答应了这桩婚事吗?”
王宜中道:“晚辈还未向家慈提过。”
木偶主人冷哼一声,道:“那是你的事了,老夫也不愿多问。现在,老夫想知道,你是否已有了决定?”
王宜中道:“那位新娘现在何处?”
木偶主人道:“就在附近,老夫来听你的最后决定,如是不愿做新郎官,老夫就割下你人头带走。”
目光一顾高万成,接道:“你什么也没有准备,是吗?”
高万成道:“全都准备好了,一声令下,半个时辰之内,可使整个宅院,洋溢喜气,一片新婚景象。”
木偶主人抬头望着王宜中道:“娃儿你怎么说?”
王宜中道:“晚辈既然答应过了,自然不会言而无信,不过,晚辈是希望先见见她,不知是否可以?”
木偶主人道:“拜过天地,洞房花烛时刻,你可以揭去她的盖斗。”
王宜中一皱眉头,砰的一声,坐在木椅上。
木偶主人望了高万成一眼,道:“你们准备,一个时辰之内,老夫送她到此。”
高万成道:“老前辈,婚姻大事,岂同儿戏,礼之一道,不可擅变。老前辈,我看这件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木偶主人冷笑一声,道:“新娘送进房,媒人丢过墙,老夫只要看你们行过嘉礼,进入洞房,然后,老夫拍手就走。以后的事,老夫也不再管,你们夫妻百年和好也好,洞房反目也好,老夫不吃谢媒酒,也不再多管你的闲事,你算替朱仑还了一笔债,据老夫所知,朱仑一生不欠人,老夫是一生中唯一的债主。”
王宜中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你明明有一肚子苦水,为什么不吐出来?”
木偶主人道:“那是老夫的事,用不着你们金剑门过问。我去带新娘子来,先行告辞一步了。”飞身一跃,离厅而去。
王宜中回头瞧瞧高万成,道:“先生,现在应该如何?”
高万成道:“咱们想的不错,那木偶主人确然有着很深的痛苦,只是他不肯说。”
严照堂道:“那老头儿自视极高,一次人已经觉着丢不起,不用再丢一次人,要咱们帮助他。”
王宜中道:“他这般固执己见,看来是很难合作得成了,应付目前之局,咱们应有对策。”
高万成沉吟了一阵,道:“门主,办法倒有一个,可解一时之急,不知门主是否愿意?”
王宜中道:“什么办法,快些请说。”
高万成道:“找一个人代门主和她拜堂。”
王宜中神情肃然地说道:“先门主的为人如何?”
严照堂道:“一言九鼎,江湖上人人敬重。”
王宜中道:“这就是了。如是先门主有过背信的事,只怕也不会受到武林同道的敬重了。”
高万成道:“门主的意思是……”
王宜中神情严肃的接道:“我认了。不论那结果是多么痛苦,我王宜中个人事小,金剑门的声誉重大,如若随便找一个人,代王宜中和人家行了大礼,至少,此事将在我金剑门中留传,我还有何颜统率金剑门中的剑士?”
高万成、严照堂等都愣住了,只觉王宜中说的义正词严,无可驳斥。
高万成叹息一声,道:“门主,属下惭愧。”
王宜中道:“这和你无关,你已经尽了力,是咱们的对手太强,先门主欠下了这笔债,咱们更是应该偿还。”
高万成道:“太夫人方面,门主又如何交代?”
王宜中道:“我母亲既已答应我身入江湖,她可能早想到江湖事千奇百怪,无所不有,我和她相处了两天,她从未问过我金剑门中事,西门瑶这一番举动,似乎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使我母亲体会了她从未想到过的事。”
高万成黯然说道:“门主,一个天降予大任的英雄,具有的气度、胸怀,都非常人能够及得,所以,有些人虽有着绝高的才智,但却永远不能领袖群伦,那就因为他们天生不具有这等气度。”
严照堂道:“门主这等一诺如山,不惜一赌今后数十年幸福的做法,必将为我武林中留下了一段佳话,也将使金剑门中人,个个心生敬服。”
王宜中一挥手,道:“高先生,你去准备吧,婚典中应该用些什么,不要有所缺失。”
高万成道:“属下明白。”举步向外行去。
人多好办事,高万成一声令下,不过半个时辰,整个的庄院,都布置的花团锦族,洋温着一片喜气。
王宜中望着那彩灯红樟,直有着惊心动魄的感觉。但他表面上,却又不得不装出一脸轻松的笑容。
很多的庄丁仆妇,都被那彩灯红樟、点缀的满脸春风,却不知道谁是新郎。
四位护法、两大剑士,都从那高万成、严照堂口中知晓了原因,都被门主顾全大局的屈己牺牲精神所感动,洋溢喜气,对他们全无感染,反而每个人都显得十分沉重。
王宜中站在庭院中,仰望着满天的繁星出神,他的心乱到了极点,想不出一个应付目前局势的方法。
高万成安排好所有的事务,缓步行了过来。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先生,你是否觉着奇怪?”
高万成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那位新娘子,会不会也和我们一样的受人逼迫下嫁?”
向万成双目一亮,道:“这个,这个大有可能。”
王宜中道:“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一件很单纯的事,但如仔细的想一想,中间却复杂万端。”
高万成正待接口,一个剑士急急奔了过来,道:“新娘子来了,要门主亲迎于大门以外。”
王宜个点点头,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先生,陪我去吧!”
高万成道:“属下应该。”
王宜中举步向外行去,四大护法一直在暗中守护,王宜中一举步,四大护法同时现身,林宗、刘坤抢先开道,严照堂和常顺紧随身后。
大门外高挑的两盏彩灯之下,停着一辆篷车。黑色的布篷,密密围起,无法瞧到车中景物。
木偶主人仍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肃立在篷车前头,车辕上坐着一个赶车的半老徐娘。
在那个时代中,从没有女人赶车,何况那赶车的妇人,还戴了一头珠花,穿着一件大红衣服,脸上还擦着一层脂粉。
够了,只瞧那赶车的半老徐娘一眼,王宜中就不禁一皱眉头,忖道:“有仆如此,主人也决不会高明。”
高万成和四大护法,都和王宜中想法相同,心中更为门主叫屈。
林宗、刘坤停下脚步,王宜中越众而前,一抱拳,道:“王某人应命而来。”
木偶主人点点头,道:“你是位守约君子,不傀是朱仑的衣钵传人。”
王宜中道:“先门主的遗书,现在可以交给我。”
木偶主人道:“不用慌,拜过天地再说。”
只听那车辕前面的赶车妇人,笑道:“很标致的小伙子嘛,我们姑娘的运气不坏啊!”
四大护法,一个个面泛仇怒之色,望着那赶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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