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会虎皮猫大人的责备,仔细盯着肥虫子,瞧见它貌似恢复了往昔模样,返璞归真,不晓得为何会变成这样子。我盯着它,它那黑豆子眼睛也瞧着我,从前那种熟悉的亲近感就在这对视中,缓慢地恢复过来,我打了一个响指,喊松嘴,肥虫子乖乖地松开了嘴巴,然后朝我委屈地叫唤道:“啾啾、啾啾……”
瞧见这小家伙终于肯听我的话了,我长舒了一口气,晓得黑龙附在我双手之上的烙印,总算是暂且制住了它心中那狂暴的魔性。
肥虫子服了软,我们便瞧向了还死死咬着肥虫子的小青龙,杂毛小道蹲在地上笑,说大人,先前那黑龙跟了我们几里路,我还以为是送咱呢,却没想到你竟然是把人家的孩子都给拐带出来了。
虎皮猫大人“呸”了他一口,倒也没有再爆粗话,而是用罕见的忧伤语调说道:“黑龙哥大限将至,就等着遁入山脉消亡,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家闺女,这不让我带着小青龙出来历练历练么?我找到它的时候,正跟你家小肥肥掐着呢,我就给带回来了……”
啊,没想到这条麻绳儿一般的小青龙,居然还是位小龙女?
这话儿把所有人都惊到了,纷纷上前来围观,小青龙瞧见肥虫子全线溃败,缴械投降了,也没有再跟这咬不烂、嚼不透的牛皮糖较劲,而是朝着围拢过来的我们咧嘴,凶相毕露。这是小青龙对付陌生人的示威手段,我们倒并不在意,朵朵上前过去,一把抱住小青龙,摸着它柔嫩的犄角,有些不相信地问道:“臭屁猫大人,你说的是真的啊,小青青会一直跟着我们么……”
小青龙能对其他人恶狠狠,唯独拿朵朵没有办法,给抚摸了两三下,绷直的身子就软了下来,打了几个喷嚏,眼睛眯了起来。
虎皮猫大人说不是,它看了一眼闭着眼睛享受朵朵摩挲的小青龙,压低声音说道:“真龙是一种奇特的生物,它们是时间和空间的旅行者,灵魂在这个世间消逝,还会在另外一个世界重生,而死亡对于它们来说,是一种神圣的升华仪式,这过程秘而不宣,就连自己最亲的子女都不能接触,小青龙刚刚孵出来没多久,龙宫又被淹了,跟黑龙哥一起的那个恶婆娘脾气怪得很,它放心不下,所以就托我照顾一段时间……”
杂毛小道摸了摸鼻子,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不过,黑龙哥是哪里来的信心和勇气,竟然敢让你这么不靠谱的家伙,来照顾小青龙啊?
我们都嘿嘿笑,虎皮猫大人怒了,说靠,好处都让你们拿了,你唧唧歪歪说个啥?大人我忙得很,闲暇时间,你们几个家伙就给我多照看着点儿,不就行了?我们这才回过神来,敢情杂毛小道被舔了一身湿淋淋,我双手多出了两个鬼画符,还有那围着我们转了两圈的炽热内丹,竟然是照顾这小青龙的保护费啊?
说到那个绿脸女子,这里还有许多疑点,比如她为何活了千年而身体不腐,龙哥、大熊哥说话都是意念传达,惟有她能够开口说话,而为什么这东祭殿又和龙宫两位一体?
这些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不解之谜,然而虎皮猫大人却能够了解内中含义,它告诉我们,说那恶婆娘脾气挺坏,但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厉害,早在临死之前就寻来了一颗修罗彼岸花的种子,种在祭台石棺下,千年时光匆匆而逝,她却已经将生长出来的妖花凝练成了自己的法外化身,从修罗彼岸妖花之中摄取养分,来保持自己的本我实体,所以你们瞧她的皮肤,是不是有一点儿绿色?
虎皮猫大人在这儿絮絮叨叨,我却是大为惊讶,倘若是这么说来,那同为修罗彼岸话出生的小妖,跟这绿脸女子,又是个什么样的关系呢?
这人还真的经不住念叨,正在我猜想着小妖,和那朵生长在石棺之中的修罗彼岸花之间的关系时,窗户突然有一物透纸而过,杂毛小道反应最是机敏,顺手一抄,将这东西拿在手中,低头一端详,不由得大声叫道:“鬼剑?”
我的心中一动,也顾不得去瞧,朝着窗户边跑去,结果一道黑影划过,一记飞脚,朝着我的胸口踹来。
这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我也不抵抗,任踢任打,一把就将这道俏丽的身影给抱住,高兴地大喊道:“小妖,你去哪儿了,我们担心死你了!”
来人自然是最后归队的小妖,这小狐媚子一副兴师问罪的恼怒模样,结果被我厚着脸皮地一把抱住,怒气顿时就消了七分,俏脸红红,奋力将我推开,叉着小蛮腰,娇嗔地骂道:“你们这些个没有良心的,也不说找找我,要不是我循着味儿追赶过了,你们是不是就准备不管我,甩开小娘了啊?”
还没等她骂得兴起,朵朵、肥虫子便扑了上来,将小妖给黏住,让她满腹的怨气都化作了乌有。
此番总算是得了龙涎液,一家人又在此大团圆,自然是十分让人高兴的事情,只可惜这寻龙号上下,慈元阁一干人等都是愁云惨淡,我们也不敢大声喧哗,只是偷偷高兴着。
船朝着西边一路航行,到了下午的时候,便能够瞧见了湖岸,我们就此作别,慈元阁少东家和几个掌柜的也没有挽留我们,便是那个对杂毛小道心生爱慕之意的小公主方怡,此刻也因为父亲的亡故而悲痛欲绝,少了许多联络的心思。
我们下了船,沿着湖边走了半个小时,才知道身处于华容县的一个国营农场。
怀中只有一滴龙涎液,唯恐再生事端,我们也没有在这儿停留多久,当天晚上找了一辆车,连夜赶回句容天王镇。
我们是在次日中午抵达的萧家,先前有通过电话,萧老爷子、三叔、姜宝、小莫丹和杂毛小道的家人都在村口等待,远远瞧见坐在轮椅上两鬓斑白的三叔,我不由得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瓷瓶,心中感慨万千。
两年多了,我们终于实现了当初的诺言,帮三叔找来了龙涎液。
此事不宜大肆宣扬,当下也不多言,车子直接驶入了萧家大院,萧家老爷子人老成精,早已在大院周围布置了红绳香烛,隔阻妖邪,此时进来也有冉冉檀香升起,祈福祝愿。服用一事,并不用我们操心,将装着龙涎液的瓷瓶接过后,三叔、萧老爷子和虎皮猫大人便进了房间,我们则在外面等待。
三叔受困久矣,龙涎液能不能治好,谁的心中也没有底。如此忐忑许久,那门突然吱呀一声开启,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扶着门框,缓慢走出来,却正是先前坐在轮椅上面的三叔。
此刻的三叔脸色红润,双目宛如婴儿一般乌黑明亮,双拳紧握,感受着力量在身体里面激荡不休的充沛感,脸上有难掩的激动。瞧见三叔能够站起来了,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我们走上前去,三叔一把将我和杂毛小道抱住,热泪盈眶,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这两年下来的修心,他倒也坦然许多,跟我们表达了谢意之后,便再也没有太多的情绪流露,然而我瞧着三叔两鬓斑白的头发,还有他那沉稳凝练的眼神,心想着遭此劫难,对于三叔来说,未必就是一件不幸之事——我甚至有一种预感,在以后的日子里,三叔在修行的道路上,在萧家人里面,除了杂毛小道,或许就属他能够走得更高,更加远。
我们在萧家待了好几天,除了陪几位长辈闲聊之外,我也趁机积淀和总结了一下自己在洞庭之行的收获,其间杂毛小道上了一趟山,而小青龙、小肥虫和两个朵朵这些小伙伴们也需要在一起磨合。
在句容一直待到了三月初,大师兄那边传来消息,说我那副巡视员的级别已经审批下来,让我回南方去受职,而杂毛小道也下了山来,我们两个与萧老爷子、三叔、小叔等人作别,又去见了郭一指,这才返回南方市。
再见大师兄,自然又是好一番审查,这不必言,不过我的级别最终能确定下来,除了许映愚和大师兄的帮助外,多少也有了龙涎液的功劳。
返回东官之后,没几天四娘子就与我们辞行,说要回缅北去过寒食节,我见杂毛小道也没有挽留,便也允了。四娘子这段时间负责了许多业务,交接时好是一阵忙乱,而就在我案牍劳形的一天中午,却接到了一个来自日本的电话。
番外季 樱花盛开的季节
第一章 一诺,会阳节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句结结巴巴的中文:“你,你是陆左先生么?”跟日本人打过交道的我立刻能够听出了这别扭的口音,应了一声,那人就变得十分激动起来,在电话那头大声喊道:“陆左先生,我是次郎,足利次郎啊!求求你,救救亚也小姐吧……”
这通远隔重洋的电话,便是以这般的对话作为开头,我闭上眼睛,思虑好久,才想起那个来自伊势神宫的瘦弱少年子。
足利次郎与我有过几面之缘,但是作为日本神道教的信徒,他和他那死里逃生的老顽固师父织田信玄一样,都不喜欢我,按理说我们这辈子基本上都不会再打交道的,但是他们奉命保护的对象加藤亚也,却是与我有着很深的交情,当年在逃亡之路的时候,还无私地伸出了援助之手。
想起了加藤亚也,我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张温柔似水的美丽脸孔来。
琴绘小姐是一位像春风一般柔美的女子,让人想起她来,便由不住露出会心的笑容。说起来,我对加藤原二的这个姐姐,心里面或多或少都还是有一份爱慕的情感在,毕竟像她这般美丽又性情温婉、灵性十足、家境优越的女子,从来都只有在偶像剧里面,才会有的女神,像我这样的家伙,要说没动心,只能说明我不是男人。
只不过,大家身世、经历和情况相差实在是太大了,而她……咦,等等!现在是三月份了啊?
“陆桑,你说你欠我一个人情,那么明年三月若有空,去日本,陪我赏一次樱花吧。”
……
足利次郎这次打电话过来,自然不是受亚也所托,邀我去日本看樱花,而是告诉了我一个消息,加藤小姐这次作为伊势神宫的第一神女,将会成为会阳节的终极彩头,被赏给作为本年度“最强福将”称号的男人享用。
什么是会阳节?会阳节又称裸男节,始于江户时代末期,参加者都是男性,在每年2月的第三个星期,来自不同地方的强壮男人(通常是武士),会只着系日本传统的兜裆布,来到西大寺观音院,抢夺两根由修正会秘制的宝木,而最终抢到的人,会得到日本当年“最强福将”的称号,可以成为伊势神宫的护殿武士,并得到天皇的召见,扬名立万。
会阳节每年都会举行,表面上是祈祷丰收、宣告春天的到来,但实际上的意义,是选拔出个体力量强悍的修行者,成为本土神道教中最顶尖力量的伊势神宫的护殿武士,也就是最神秘的“鬼武神社”集团。
此乃内中辛秘,我自然无从得知,然而足利次郎却不厌其烦地在给我解释,然而我终究还是不能明白,为何加藤亚也会成为这次会阳节的彩头,毕竟加藤家族地位虽然比不上三井、三菱、住友、安田这四大顶级财阀,但通过联姻以及股份支配等手段,也并不弱于鲇川、浅野、古河、大仓、中岛、野村等家族,实在没有到被逼迫成为一名“祭品”的地步。
加藤原二死了,在加藤一夫的信心中,亚也就是天然的继承人,而不是其他旁支子弟。
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让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受到欺负呢?
足利次郎却告诉我,说这件事情,加藤老社长也是知道,但是却没有办法,因为做出这个决定的,是伊势神宫的大神官祝部博野阁下——在日本神道教,大神官的地位除了平成天皇和神道教祭主之外,再无上者,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的意志,加藤一夫也是神道教徒,不可能违背大神官的决定,而且加藤家族似乎还有什么把柄,落在了伊势神宫的手上……
我问会阳节不是已经结束了么,亚也现在难道已经被当作神赐之物,献出去了?
足利次郎说没有,这一次的会阳节是六十年一次的大斋,初次仪式抢神木,而触碰过神木的勇者,才能够在终选的二次抢夺中,成为最强福将,获得在静阁中祈愿了十五日后的神女,也就是加藤亚也小姐花冠祝福。
听说这一次的最强王者选拔是为了迎对神典中记载的千年大劫,所以格外受隆重。
会阳节终选将在一个星期后的晚上十二点举行,加藤一夫已经屈服了,而亚也小姐也已经被封在了西大寺观音院的静阁中,接受神道教和东传佛教两大势力的监督,足利次郎这一次还是背着他师傅织田信玄跟我联系的,让我如果还记得亚也小姐,一定要救救她。
听完足利次郎的叙述,我陷入了沉默。
因为地处于一个地震和火山多发的岛链,日本是个比较极端的国家,从修行上来说,属于对生命比较漠视的态度,切腹自杀什么的,几乎成了一种常例,他们容易狂热,对于本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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