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既然大家是同舟共济,自然要开诚布公,相互之间没有距离,然而慈元阁阁主寻龙之事,从来都没有让我们参与,总是在舱房中密议,这里面若说没有猫腻,我还真的不敢相信。
不过我就算不问,从昨天慈元阁对待那袋子猿骨的态度也能够猜得出来,他们计划得如此周全,还请来了天下十大高手之一,所图的,未必只是那一缕龙须。入宝山而空手归,常年在商场上跌爬滚打的慈元阁阁主应该不会做这等蠢事,只是瞒着我们,甚至好像连自家儿子都瞒住了,这就有些可疑了。
当然,屠不屠龙,这终究与我无关,我装作不知,在船头甲板与值班水手招呼之后,自顾自地施展起固体之法来。
此乃拉伸筋骨、强身健体的手段,一套固体之法下来,太阳生出,众人皆已起床,杂毛小道收拾完毕,喝了参茶之后精神抖擞,与我对练了一番搏击技,然后与慈元阁众人用过早餐。
末了,大家一起商量起今日之事来,决定分两拨人马,一拨由一字剑带领,与少东家一起,前去与龙虎山道人会晤,协商一下,看看能不能达到一致;另外一队,则有我和杂毛小道、坐阁道人刘永湘、田掌柜一起,开始搜寻龙穴之处。
至于阁主,还是坐镇其中,给大家守这退路。
此行商议周密,然而正待分批乘小艇登岛的时候,对面突然传来了消息:岸上驻守的焦掌柜,失踪了。
第四十七章 比比?比比!
慈元阁阁主此行前来,客卿不计,手下总共带了四位能够独当一面的高手,分别是焦、朱、田三位掌柜,和坐阁道人刘永湘。
这些人在慈元阁中的地位颇高,属于股东高管,身上的手段各异,但都是直桥硬马的功夫,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放心在岛上开辟出这样一个临时驻地来,两处援引。
按理说,岛上驻地有焦、田两位掌柜在经营,又有黄晨曲君坐镇其中,自然是万无一失的,然而出了这档子事情,那也没有办法,只有赶紧放下小艇,由我、杂毛小道、慈元阁少东家等人一起,朝着对面划过去,了解情况。
登岛之后,我们径直朝着营地一阵狂奔,很快就来到了那几顶帐篷搭建起来的草地旁,瞧见田掌柜正在一脸阴霾地训斥着几个手下。
慈元阁少东家拦住田掌柜,问到底怎么回事?田掌柜告诉我们,说他和老焦分时值班,他上半夜,焦掌柜下半夜。他交班之后便睡下,醒来时却没有瞧见焦掌柜,便问手下,有人说是蹲草丛解手去了,有人说是去湖边查探,结果仔细一搜查,竟然都不在,却是失踪不见了。
田掌柜寻不到人,心中惊慌,这才发信号告诉了寻龙号。
我有些奇怪,问黄大先生呢?——黄晨曲君若是在,依他的修为,即便是睡着了,这营地周围的一草一木,莫不了然于胸,自然不会发生这般的情况,然而田掌柜却告诉我们,黄大先生在下半夜的时候也走了,不过他是留了消息,说感应到了龙息存在,自个儿先查探去了。
黄晨曲君又是单独行动,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如此一来,原本防卫周密的营地自然就变得漏洞百出了。当然,像他这种高手的行踪,自然不是别人能够腹诽的,那一字剑看的是慈元阁阁主的面子,才会前来,但若想要人家凡事都谨遵指令,这就实在是太难为人了。
高手自然有高手的特权,田掌柜一番言语出来,大家也没有了声息,不敢抱怨,只是将这消息传递回寻龙号,然后在这营地周围寻找查探一番,试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不过事情也真的是巧了,在营地后面一棵水生衫的旁边,我们发现了几道杂乱的脚印,经过辨认,确定出这是焦掌柜的,瞧那痕迹的方向,似乎是朝着密林深处跑去。焦掌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连招呼也不打一声,便匆匆离去呢?
我们心头都藏得有疑问,突发的变故完全打断了我们之前的计划,有些不知所措,这时船上又传来了消息,告诉我们救人为紧,先查探一下,务必找到焦掌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随着消息而来的还有坐阁道人刘永湘,他昨夜一直在推算这真龙的具体位置,一夜没眠,一双眼睛熬得通红。这位坐阁道人是个痕迹学的高手,最擅长追踪寻迹,推测天机,与我们招呼一声之后,让田掌柜在此留守,而我们则带队,朝着树林深处寻觅而去。
大清早就有人失踪,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我和杂毛小道在队伍后面默默地走着,头顶的枝桠间有稀疏的阳光落下,林间有吱吱喳喳的鸟啼不断响起,那刘永湘倒真是名不虚传,一路走走停停,竟然能够从细枝末节的地方找到踪迹,一路追逐而去。
不知不觉走了一刻钟,我们穿过树林,来到了先前瞧见的那处洼地,望着遍布芦苇青草的水洼荡子,领头的刘永湘吸了吸鼻子,跑到我们跟前来,招呼道:“萧道长,陆兄弟,你们有么有感觉,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啊?”
杂毛小道殚精竭力一整夜,多少也有些困倦,打着哈欠问怎么回事?
刘永湘摸了摸鼻子,说这一路过来的痕迹有点太明显了,别说是我这种经过特殊训练、并且小有心得的家伙,便是那稍微细心点的人,都知道这路途如何走,但是我在想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能够悄无声息引走焦掌柜的人,岂会这么不仔细,还留下这么多破绽来?
我皱着眉头,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焦掌柜自行前来,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所以才会如此呢?
刘永湘摇头,说不对,早在水杉林子那边,老焦就已经被人制住了。我现在担心的事情在于,这些痕迹其实就是一个局,我们这次跟踪而来,根本就是要被他牵着鼻子走,他想叫我们去哪儿,我们就只有去哪儿——要倘若真的如此,只怕我们此行就凶险了。
刘永湘说得我们浇头一凉,将这整件事情从头到尾仔细一思量,果真有点儿这种意思,杂毛小道这时也抬起头来,问那坐阁道人,说你刚才口中喃喃自语,念叨着龙虎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永湘从怀中掏出一截红线,摊开来给我们看,语气低沉地说道:“刚才在发现老焦被制的现场,我找到了这个东西。这玩意是一节剑穗,这种打结的手法和红线的材质,应该是龙虎山独门所有,一开始我便有些认定了,这一次有可能是龙虎山下的手,不过越往这边走,越感觉不对,总感觉被人牵住了鼻子。”
我们点头,真相只有一个,但是往往最容易得到的,或许根本就是别人刻意设置好的,目的只怕也是想让我们与龙虎山火拼,他好坐收渔翁之利。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是这岛上残余的鱼头帮成员,还是……匆匆告别的崂山派?
思绪被这么一番引导,我们便开始疑神疑鬼起来,无数种可能浮现,但是却无法验证,正在我们进退难定的时候,对面的芦苇荡突然出现了一列人影,瞧见这动静,一声警告,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朝着附近的芦苇丛中躲去。
对面的人似乎也发现了我们,匆匆跑上前来,跑动中,似乎还有兵刃反光的锋寒。
这伙人气势十足,并不像我们一般藏起,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疾冲而来,一时间脚步济济,芦苇杆子纷纷折断,最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玄黄道袍的邋遢老道士,青色绑腿,黑色布鞋,手中一把檀木龙拐,一副得道真人的打扮。
这仅仅只是一道影子,他骤然一现身,足尖尚未落地,口中便是一声暴喝:“何方鼠辈,想要在这里埋伏我们,简直是痴心妄想,出来!”
他手中那檀木龙拐微微一震,上面陡然有黄光闪耀,朝着我们这边一甩,呼的一下,凭空便生出一道滚滚龙卷风,朝着我们藏身之处吹来,将那芦苇荡吹得一片散乱,将大伙儿的身形给全数暴露。瞧见我们这些人狼狈地从芦苇丛中爬出来,这老道士哈哈大笑,喝骂道:“哼,就你们这些成色,也好意思来跟我们龙虎山面前捣乱,简直就是不要自家的小命了!我……咦,是你们?”
这个老道士,却正是龙虎山诸多高手中名列第二位的望月真人,此番带队追来,却不料从这草丛中跃出来的这些人里面,竟然还有我和杂毛小道在旁,不由得将那罕有的一字眉皱起,声音越发地低沉了:“我刚才还在猜测,究竟是哪方高人,竟然敢捋我龙虎山的胡须,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劫人,不过既然是你们两个,我倒是不惊讶了。陆左、萧克明,念在陶掌门的面子上,只要你们能将人给我完好无损地交回来,我就不杀你们两个了……”
望月真人的话语说得颇有大家气度,然而我们却有些愣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见面,就找我们拿人呢?
那些龙虎山的道士疾奔而至,将望月真人众星捧月地簇拥着,数一数,总共有七个,除了矮胖子罗鼎全之外,我倒一个也不认识,想来龙虎山到底还是汇合在一起来了。瞧见我们并无反应,罗鼎全一步上前,厉声大喝道:“你们还不快把我罗师弟给叫出来,当真是以为我龙虎山好欺负不成?”
望月真人身旁这七名道士,个个精神抖擞,劲气充足,都是高明之辈,这般环伺在旁,颇有些威势。
我们不言,旁边的刘永湘倒是开了口:“诸位道兄,在下慈元阁坐阁道人刘永湘,我们前来此处,也是因为本阁有一位掌柜的离奇失踪,一路追寻而来。你们看一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无非就是你们本待在此埋伏我们,现在瞧见我们望月师叔在,便怯了场而已。不用说这么多,我师叔也说了,交出罗师弟,便饶了你们的性命,要不然……”
望月真人旁边有一个满脸傲气的青年道人,一身光华洋溢,却是个数一数二的高手,不过说出来的话语却十分刻薄,我见他抢着话儿说,而望月真人却没有意见,想来此人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低,我们心平气和,然而慈元阁少东家却气得不行,倔强地说道:“你以为我们会怕你么?你知道我旁边这位萧道长是谁呢?李道子你知道不知道?论起符来,天下间,谁能比得过他?”
方志龙也只是气上心头,然而望月真人听进耳中,却是那么刺耳,当下也是盯着杂毛小道,嘴角一抹微笑浮出,轻声说道:“比比?”
杂毛小道沉默了三秒钟,点了点头:“好,比比!”
第四十八章 一招轰杀
修行门内,江湖中人,倘若遇到了纷争纠葛,说一千道一万,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那便是拳头之下出真理。杂毛小道这人可以有无数的废话,然而有时候却拙于言语,或者说他感觉自己与望月真人之间,话不投机,应该也没有太多话来聊。
百年前的这个时候,清末民初,时局混乱,群雄辈出,各界大拿纷呈而至,可以说是继南宋以来最多英雄大拿的一个时代,道门旁门中的高手层出不穷,然而能够称得上是振聋发聩,算得上一代传奇者,则有三人,一人善符,一人善阵,一人善蛊,茅山符王李道子之名,天下皆知。
他那登峰造极的制符技艺,是许多同行人所望尘莫及、永远不可攀登的高峰,也是无数心高气傲的制符者,心中那永远的痛。
那是一个最美好的时代,因为李道子。
那是一个最黑暗的时代,因为李道子。
十三年前,李道子在茅山后院羽化,代表着李道子时代的结束,从此再也没有一人,能够如他一般,坐上符王的位置,披靡天下。但是李道子故后,一直被压得死死的望月真人坐镇龙虎山中,开堂授业,广收群徒,结交权贵,无论在朝在野都有着极高的声望,近年来也隐隐有第一制符师之名。
然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一遛,这道理谁都懂。
按理说,望月真人是前辈,年纪一大把,而杂毛小道是晚辈,前辈向晚辈挑战,这事情一般是不会发生的,因为他既然没有敢在李道子生前去逞能,那来欺负杂毛小道这小辈,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本事,但是他偏偏拉下了这脸儿来,杂毛小道却不得不应战。
不为别的,而只因为他,可以说便是那李道子的衣钵传人。
符王这个名头,自从诞生、并被李道子被称呼过来的日子起,便有且只能是茅山的,旁人夺走了,便是他茅山的耻辱,是李道子的耻辱。这,便是杂毛小道毫不犹豫点头答应的意义。
两人对视,然后彼此越众而出,各自站定之后,望月真人拄着手中的龙头拐,看着面前这个面目削瘦的牛鼻子小道,长长叹息了一口气:“我与李道兄守望互助五十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与他的衣钵传人,有着今天这一场比较,世事难料,造化弄人啊。萧克明,道场比斗,险恶万分,稍不注意便会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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