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澜的节目终于来了,青树早已调好数码录影机,待小盆友金光闪闪地出现在舞台上时,按下PLAY键。
小盆友穿着一身不知是新疆还是印度的裙子,露出小肚皮,摆出一个静止的起始动作,静待音乐响起,青树他们坐得挺靠前的,所以她能看到女儿眼里还是有些慌张的,也许是突然间见到这么多人都在盯着她,她平时胆子再大,这种场合还是会害怕……青树站起来,冲台上叫,“澜澜!妈妈在这!妈妈爱你!”
台下很多人都向她这里看过来,礼堂内光线昏暗,只隐约看出是个年轻的女子,青树脸皮原来是很薄的,可是此时并不觉得羞赧,她只想让女儿知道,有妈妈陪着她,不用怕。
宁远澜看着昏暗中的妈妈,还有同样站在她身边向她挥手的爸爸,虽然看不清楚,但她知道爸爸妈妈一定在笑,于是她真的什么也不怕了,音乐适时响起。
青树和宁连城坐下来,调了调焦距,对准女儿,看着小小的显示屏,眼睛突然热了。
宁连城低声问她,“怎么了?”
青树摇摇头,眼泪滴下来,“我就是……我就是觉得……我们这个女儿,真好。”
他只低声说,“……我知道。”揽着她靠在自己肩上,宁远澜的节目已经结束了,退场,青树按了STOP,再REPLAY,见女儿活活泼泼样子,又笑了一下。
他去取笑她,“又哭又笑的,跟个孩子似的。”因为是靠在他肩上,两人头挨得很近,他去亲她脸上未干的泪珠,顺势滑到她唇上,青树不好意思,“……别这样,爸妈都在呢……”光线虽然是暗的,可是家人都坐这么近,不会看不见。
他也不喜在人前与她亲昵,虽然此时此地,别人也未必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他想想,只抓着她的手握着。
晚上回去的时候,青树和远澜坐宁连城的车,其它人仍是原来那辆,一家三口以女儿表演的节目为谈话主题,说说笑笑很快就到家了,青树一整个白天的心情都不是太好,可是现在只有满满的欢喜,孩子是她快乐的源泉,她流在那个礼堂的眼泪,其实是庆幸,她多么庆幸老天留下了她的女儿。
回家后伺候女儿洗漱上床后准备回自己卧室,竟见到阮连澄站在远澜房间门外,青树低头准备静静过去,阮连澄却开口,“青树……”但她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的,下面就哑了一般,青树继续往前走,还有几步,就到卧室了,阮连澄从后面追上来,拉住她,“远东有没有跟你联系?”
青树把衣角从她手里扯回来,“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阮连澄看着她,看了很久,眼眶内隐隐有泪光,“他要是跟你联系……我求求你,告诉我……”青树见她在自己面前那么可怜的样子,心下郁躁,“你问错人了。”和远东在一起的人,不一直她吗?
阮连澄哭了,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下,“青树……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她看着青树,“我也很苦……青树,你并不知道——你身边有哥哥,他那样对你……”她想起这些日子哥哥待她的样子,“……和你相比,我好像是真的遭了报应,远东对我……”
青树打断她的话,“我对你们的事情没兴趣,我……我要休息了,晚安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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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连澄见青树神漠,摇摇头,“青树,你不愿见我,这么多天了,你不跟我说一句话,不肯多看我一下,我……可我还想着我们以前的事情,也许你会说我无耻,可是不管你怎么想,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从以前到现在。”
青树听她这样说,心里有恨,也有怅惘,她的声音开始低下去,“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曾经最最要好的两个女孩默然无语,青树转绕过她,“……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又怎么了,可是远东……我们很久没有联系了,你以后,以后……也不要再问我他的事情,我……”青树想说,我并不想跟你讲话,我并不想看见你,可是见到阮连澄的泪水,她也不愿再说下去了。
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听见背后的声音,“青树,这些年,我不敢想任何你的事情,我知道,很多很多事,我都做错了……哥哥待你很好,我也高兴——青树,我不敢跟你比,远东和我在一起时,比一个陌生人更加冷酷,可是……我爱他,爱到愿意付出一切,你……你是我付出的最大的代价,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要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他,没有人……即使是你。”
青树回头看着她。
“即使是你……青树,你爱他,我知道,可是你同时也爱着很多人,你的心里有太多的牵挂……即使你爱着远东,那也是不纯粹的,你不敢,也不能为了他抛弃一切……你想过吗?如果你对他的爱超越了一切,那么当年,你不会嫁给我哥,不管你曾遭遇了什么,不管你顾虑什么,如果你能像我一样爱着远东,就不会开他的身边,转身就嫁给我哥哥。”
“……我不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的事情,当时发生过什么事,你不是最清楚吗?”而她,只是个四面无亲的学生,那么多人都在逼她,她……她能怎么办?
“说这些话,你觉得我很奇怪吗?青树,我们都爱他,可是只有我,能不计一切。”阮连澄擦擦泪水,眼神坚定,“不管怎么苦,我都要留在他身边。而你……不能。”
“……不要说了,我知道我不能……很久前,我就知道了,”青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哑,“你也不用一再强调……”
阮连澄看着她,“……更何况,你已经不再爱他。”
青树蓦然抬头看她。
“……哥哥对你怎样,你心里有数,你对哥哥怎样……你心里也应该有数。青树……就放大家一条生路吧。”
青树想质问阮连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这些话,你又有什么面目做这些凄苦的表情,可是她无法再看阮连澄,推开房门,进去,再关上,屋里没有人,青树捂着脸顺墙坐下来。
番外:谁是谁的super star
那天是周五;下午只有两节课;青树和阮连澄几人坐在课桌上小声讨论周末怎么玩。
阮连澄说,“干脆去我家,我哥特会玩,他要是肯带我们出去,绝对不会无聊!”
青树想到她那个兄长,不太相信,“……不是吧……你哥那一挂的?不像啊。”
“你不懂了吧?他狐朋狗友多着呢,一个比一个有趣,我就跟他们出去过一次,还是阿军哥哥带我去的,那可真是……真是大人的世界啊。”阮连澄因回忆而心生向往,“不过,我老哥不喜欢带我出去,说我还小……可是现在我们都上大学了,好歹也算是大人了吧?我想我哥不会拒绝的。青树,到时候你跟我一起求他。”
青树挥挥手,“我才不要自讨没趣呢。”他那个哥哥,好像每个人都欠他钱似的。
“怎么会呢,我告诉你,我哥挺喜欢你的,我以前带回家的朋友他都爱理不理的,唯独跟你有话聊。”
青树吐了吐舌头,“不是吧……那还叫有话聊?”打个招呼,然后就冷着脸坐在一边自顾自地看杂志,偶尔跟她说两句风牛马不相及的礼貌话,这就叫有话聊吗?
“哎——反正你不懂,你要是见过我哥怎么对待我其他朋友的你就知道了……我不管,周末去我家,去我家,去我家……”她以前可从没见过哥哥能闲闲散散地浪费一个下下午陪她和她的朋友坐在一起看碟的。
“可是……我对你说的那些‘大人’的世界,不是太感兴趣哎……”
阮连澄撅着嘴,瞪她,青树被瞪得罪恶感都冒了出来,正准备点头答应了,纪远东的声音插了进来,“明天我宿舍哥们请吃饭,你跟我一起过去。”
青树啊了一声,“不是前阵子刚吃过吗?”
“那次是我们请,主要大家就是想认识认识你,这次换他了。”
“那又是为什么呀?”
纪远东看着她笑,“还不跟我们一样,要认识‘新人’了。”
原来这样,青树这时已经和纪远东恋爱好一阵子了,之前也见过他宿舍的几个人,他们早闹着要纪远东请客,只是青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一直拖着,后来也知道大学里的学生一贯这样,所以纪远东前阵子也请了客让她和宿舍里的几个人“正式”地吃了顿饭,完后又请她宿舍里的几个女生吃了顿饭,基本上这两顿饭过了,白青树和纪远东这两个男女就算是得到“官方”肯定了。
青树想起那次吃饭的场景,“我只能说,上帝会祝福那个‘新人’……”自己上次可被他那些口无遮拦的室友们打趣得够惨。
他大概也想到了,只是笑,然后声音收低,“吃完我们去看电影。”
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阮连澄有笔杆点点桌子,“喂喂,我说你们过分了啊,就扔我一个孤家寡人啊?还是不是朋友啊你们?”
青树说,“谁扔你了,明天跟我们一起去嘛,多个人也热闹些。”
阮连澄说,“吃饭和看电影都带我吗?”
青树点点头,纪远东恶狠狠地说,“我说阮大小姐,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回家睡个大头觉吗?”
“我偏不……我偏要当电灯泡,EW——”阮连澄向他做鬼脸。
这三人是玩惯了的,比时说话就大大咧咧没轻没重,不过纪远东这时倒真的有点觉得阮连澄不该跟着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确实热闹,可是现下他和青树有时候,是只需要两个人的空间的。
一会儿下了课,天色还早着,三个人跑到图书馆看了会儿书,到了晚饭的时间就去食堂吃饭。刚吃完饭纪远东就被一通电话叫走,他解释说是高中时的同学过来玩,问青树要不要一起过去,青树问问是谁,纪远东说了某某某的名字,那个人她根本就不熟,就摇摇头说不去了。
剩下青树和连澄两人回到宿舍后上了会儿网,觉得好没意思,阮连澄提议出去唱歌,青树和她都是麦霸,可谓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两人直奔常去的KTV。
宁连城从饭店里走出来,晚上酒喝了不少,浑身躁热,刚松了松领带,就听见手机响了,他拿起来接听,就听见妹妹缓缓说,“哥啊,你睡了没?”
宁连城反问,“你还没回家?现在都几点了?明天不是周末吗?”
阮连澄嘿嘿一笑,宁连城是了解她的,知道她肯定有事,“我还没睡,说吧,什么事?”
“我在……嘿嘿,我在KTV里,嘿嘿……喝了一点点酒,能不能……能不能来接我们啊?宿舍……宿舍早关门了……”
“你们?还有谁?”
“青树啦……哥你来不?”
“就你们两人吗?”
阮连澄嘿嘿一笑,“是……”
宁连城忍住责怪,听她声音就知道她不止喝了“一点点”,不知另外那个有没有喝,问清了地址和房间号,便挂了电话,自己晚上也喝了不少,开车不太安全,司机把车开过来在他面前停下,他上了车,说了地址。
阮连澄挂了电话冲青树比了个V,拿起麦克风继续吼着。
宁连城进门时耳朵差点被震聋,自家妹妹和她那姓白的同学一个站沙发上一个站茶几上,声嘶力竭地喊着,还加上一些既可笑又可爱的姿势,她们……还真是孩子,在这样爱玩爱闹的年纪里,凭什么不可肆意挥霍着少年人的精力呢,青春不就是拿来搞怪的吗……他原先憋着的一点火气突然间就没了——自己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过……这个姓白的小姑娘原来私底下这么活泼。
还是青树先看见他了,跳下茶几,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傻傻一笑,“宁大哥来啦……连澄……果然没说错。”
“哦?她说什么?”宁连城看她那个样子就知道肯定喝了不少,好像走路也要摔倒,又看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啤酒瓶——这两个丫头简直不要命了,居然喝了这么多酒。
青树想想,晃晃脑袋,企图赶紧身体里醺醺然的醉意,似乎连语速也慢了起来,“……我……不记得了。”
居然喝成这样……正好这时一首歌结束了,音乐骤停,他在这空隙冲沙发上的妹妹喊,“连澄,快下来!成什么样子,快跟我回去。”
阮连澄不愿意,头摇得快掉了似的,“不要不要不要……我还有很多歌没唱……青树也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宁连城上前一步欲抱她下来,哪晓得身边这一个突然抱住他的手臂,还哈哈一笑,冲连澄喊,“他抓不到你啦……”
阮连澄满意地笑笑,眼看歌来了,举着麦克风又糊里糊涂地唱起来。
青树只管抱着手里的手臂跟着音乐晃动,宁连城没抽出手,他低头看着她时不时急吼吼地叫几声给连澄和音,她们……真真好笑。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