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佑软软的身体落到清莲怀中时,清莲便看出了不对劲。他将手指压在天佑小巧的鼻子下面,丝毫感觉不到气息,在摸他鼓鼓的小脸,此刻也已经冰冷了。清莲气的真气运转不稳,一口血便喷了出来。他将孩子甩给清流,一双美眸此刻就如入了魔一般瞪得血红,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清风,我今日就要你赔命。”他张开五指,口中飞快的念起口诀,他掌心便多出了几根细如发丝的冰针。他飞快的将那些冰针钉入自己身上的数处|穴位内,然後挑起嘴角道:“受死吧。”
清风在见了清莲的行动之後,瞬间慌了神。原本清莲就已经到了极限,如今他钉了自己的|穴位强迫真气逆转,将身体里用以维持生命的最後力量也全部激发了出来,他这是要跟自己拼命啊。清风见状顾不得别的,强行突破清莲的攻势,破窗欲逃。清莲此刻的动作快到他几乎看不清楚,他身子刚落在院内,就见清莲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清风只能硬著头皮迎了上去,与他斗到一处。
而屋内,清流整个人就仿佛被人钉在了原地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他低头望著怀中天佑小小的身体,怎麽也不敢相信这孩子就这麽轻易的没了。他至今仍能清晰的记得天佑柔软的小手握住自己的食指时的触感,那小东西总细化抓著他的手“咯咯”的笑,口水流的到处都是。饿了的时候也想他的手当做云筝的|乳头,放入口中用力的吮吸。而如今,他安静的躺在清流怀中,生气全无。
“天佑,我儿。”内心的悲痛使得清流的眼泪不断地滑落,他顾不上屋外的清莲与清风,孩子都没了,就算杀了清风又能怎样,能换回这孩子的命吗?还有云筝,她那麽爱这孩子,这叫她怎麽能接受。就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天璇令,他的孩子就这麽没了。
相传这世间有天璇令、地璇令、人璇令三块令牌,持天璇令者可号令天上诸仙,持地璇令者可号令地下百鬼,持人璇令者可号令凡间众人。而若有人能将这三块令牌占为己有,便能统领天、地、人三界,号令天下。而清风不知从哪听来消息说天璇令藏於齐云观中,数次来寻未果,这才起了要挟清流的心。夺得天璇令之後顺便杀了清莲报当年的仇,这是清风的最初打算。怎奈他之前不小心掐死了那孩子,中间出了差错,事情脱离了预计的轨道。
屋外,清莲步步紧逼,清风也是拼了全力应对,一时难分高下。几个回合下来清风渐露败势,此时清流从屋内出来,他看了一眼打得难解难分的清莲与清风,又看了一眼云筝那边,不禁大惊失色。却见云筝倒在地上,眉宇间有一股不正常的黑气。清流惊叫一声:“筝儿!”便奔过去查看她的状况,“云绯,你怎麽她了?”
云绯轻轻道:“也不是什麽要紧的毒,师尊放云绯和清风师伯回去,云绯便将解药给她。云绯知道师尊不是赶紧杀绝的人,只求您帮云绯替清莲师伯求个情。”
“你──”清流气的说不出来,再看那边,清莲已经一剑刺穿清风的胸口处,暗红的血顺著冰刃缓缓流下。清流道:“说到底我当初也是委屈了你,我自帮你劝他,至於他肯不肯就不好说了。要知道,就是他杀了你,一样能拿解药。”
云绯听完清流的话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望向清风,目光却依旧坚定。那时他将自己从那样的人间炼狱中解救出来,不管他是出於什麽样的目的,她终是欠了他一条命的,如今又怎麽能看著他死在清莲手中。
清流喊住清莲道:“师兄先停手,筝儿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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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莲闻言顿时停住攻势,那刀子一般的目光射向云绯,看的云绯脊背发凉。只听清莲沈声道:“解药。”那声音里透著一股子杀气,再加上他血红的双目,云绯吓得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求师伯放了清风师伯,解药云绯定当双手奉上。”
“你也配和我谈条件?”清莲冷笑一声,然後提剑便刺向云绯。
清流此时替云绯挡掉那一剑,然後对清莲说道:“师兄,废了他们的仙基放他们一条生路吧,师尊当年也总是教导我们做事不要赶尽杀绝。”清风和云绯一个是自己的师兄和他从小在一处长大,一个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他终究是不忍心就这样看著这二人丧命。当年清莲杀了清风,他因为此事和清莲之间产生了间隙,如今才只清风未死,他也不愿意见之前的悲剧再次发生。清流见清莲不为所动,他不得不恳求道:“算是我求你了,师兄。”
清莲眯著眼睛看了清流片刻,这才对云绯说道:“也罢,解药拿来。”
云绯走过去扶起已经陷入昏迷中的清风,说道:“我们先走,解药我会丢过来。”见清莲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她这才拈诀御风带著清风到半空中,然後翻手弹出一枚黑色的药丸。
清流飞身将那药丸接下,喂给云筝。云绯见云筝吃下了,这才道:“多谢师尊不杀之恩,如今云绯也算是送给师尊一份大礼了。”清流还没反应过来云绯这话中的意思,云绯已经转身离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云绯转身的那一刹那,清莲大喝一声:“怎能轻易放过你们,陪我儿命来!”提剑便追了上去,清莲挥动手腕,眼瞅著这一剑就能取了云绯性命,却见一道金光闪过,清莲手中的冰刃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折断。
而云绯此时顾不得去看到底发生了什麽事,趁著这个空档带著奄奄一息的清风离开了。清莲只觉得自己的手被震得虎口发麻,那冰刃就从他手中飞了出去。那金光晃得他看不清前面的人,只能退了回来,问道:“何人挡我?”
待那金光渐暗,就见一白衣金冠的男子立於地上,此人长得竟与清莲一模一样,只是眉宇间少了清莲的妖娆,多了几分淡然。清莲和清流皆是一惊,这人一身仙气,却不知道与清莲是什麽关系。只听那人轻声道:“收手吧,怜夙上仙。”
清莲与清风对视一眼,不知道眼前这人是在说什麽,不过他那句话确实是对著清莲说的。清莲道:“说的轻巧,那二人是杀我儿的凶手,我岂能轻易罢手。”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道:“上仙竟还未参透麽?这诸多事端皆是因上仙而起,上仙此刻若再不收手,只怕失去的还要更多。上仙当初欲杀自己的师弟,最终导致你师兄弟二人失和,设计陷害自己的师侄,导致今日那孩子未出繈褓便丧命。上仙做的越多,失去的便也越多。”
清莲大惊,不知道眼前这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到底是怎麽知道这些事的,如果说他真的是神仙,为什麽又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还口口声声称呼自己为“上仙”。清莲对那人正色道:“你既然知道这些想必也知道当初我做这些事的初衷,当初师父欲将掌门之位传与我清流师弟,清风得知後便对清流起了杀心,数次谋害不成,我杀他不对吗?云绯几次陷害云筝,我除掉她也是为了以绝後患,不对吗?你倒是说说我哪件事做错了,又为何要报应到我头上来?”
清流从来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更不知道清风当年还有要害自己的心。他又想到刚才那人说的话“做得越多,失去的便越多”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原来这一切早就已经注定了会发生,造化弄人。
那人忍不住摇头道:“上仙本事百花宫的花神,只因犯了错被罚入世。这一切都是上仙注定要经历的劫难,只是小仙实在不忍再看下去,便出来阻止……”说道这里他轻轻地闭上眼睛,他私自下凡替清莲点拨,回去怕是少不了要被罚的。“这一世上仙身上的戾气太重,著实不是一个修道之人该有的。”
清莲眯起眼睛,细细琢磨这人的话。他说他是来点拨自己的,又说自己戾气重,做的越多,是去的就越多。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想让自己收敛性子,不要太张狂。收心养性,做的少了,之後的劫难自然也就少了。
清莲的心头浮现出许多的不甘心来,为何,为何他的人生偏偏不够自己的掌控,脱离掌控,这无疑是清莲最痛恨的一件事。他内心波涛汹涌,真气不稳,只觉得喉咙一甜,便呕出一口血来。那与清莲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走过来,执起他的手腕,一道道柔和的光束涌入他的体内。清莲的面上原本因为中了魔障而泛著些许黑气,可是被那人医治过之後,那黑气就消失不见了。
那人松了清莲的手,又给清流医治。清莲趁著这个空档走进屋内,将天佑抱了出来,对那人道:“仙人法力高强,不知可否能为我儿续命?”
那人接过天佑,用用轻轻摩挲著天佑的脸庞,最终还是无奈的摇头道:“我只是替王母娘娘看守灵泉仙境的一名小仙,逆天改命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无能为力。这孩子……”他摇了摇头,而後又道:“你二人为这孩子选处灵气较强的地方葬了吧,或许这孩子来世还愿意再与你们续上这一段未尽的父子缘分。”
清流有些不死心的追问道:“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或者仙人知不知道什麽别的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那人摇头道:“他的命就是这样定下来的,勉强续上的不一定就是件好事。”
清流叹气道:“这要筝儿可怎麽受得住啊。”说道这里,他才蓦然想到之前云筝服下云绯给的解药之後一直就未清醒过来。他走过去细细查看云筝的状况,发现她体内的魔障已经褪去,可人却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清流连忙对那人道:“不知仙人可否给我这徒弟看看,她从刚才开始就有些不对劲。”
那人走到云筝身旁,定定的望著她看了许久,然後抬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庞。清流心下一惊,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尽是思念之情,而且这样的动作分明就是对最亲密的人才有的。难道说他不单认识清莲,还认识云筝?他到底是谁?
就在清流发愣的时候,那人已经轻轻的托起云筝的下巴,用手微用力一压,云筝的嘴边张开了一道缝隙。那人将头凑到云筝嘴边,清流大惊失色,连忙拦住他道:“你想干什麽?”好在那人并没有对云筝怎麽样,只是将鼻子凑了过去,在她嘴边轻轻地嗅了嗅,然後又替她把了把脉。才道:“她身上的毒已经除了,不多时便能醒过来。”清流闻言刚想松一口气,却听那人继续道:“只是她吃的解药里被人混了一种名为忘情的草药。”
“忘情?那她……没事吧?”清流问道。
“忘情草其实是一种不会开花的花,传说这种草原本是可以开花的,只是他忘了如何开花。服下忘情草的人会忘掉毕生挚爱之人,忘掉牵绊她最深的一段情。”那人说完,见清流与清莲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他笑著说道:“二位不必担心,此药有解。天庭有一种花名为相似,此花的根须便能解这忘情草的药效,带我去为二位取来。只是我这一个来回,二位恐怕是要等上一段日子的。如今看来,我也就只能帮你们这麽多了。”那人说这话的时候是看著云筝的。
清流与清莲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清莲也发现了那人面对云筝时的异样。随後二人一同对著那人深深拜下,道:“多谢仙人出手相助。”
那人将二人扶起,笑道:“无需多礼,我去去便来。”最後又嘱咐清莲道:“我之前说的话还请上仙谨记。”说完之後,那二人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那人便不见了。
清莲抱起云筝,清流怀抱著天佑的尸体,二人都沈默著向屋内走去。清流放下天佑後便出去处理观中的烂摊子,清风这一闹观中死伤了不少弟子,乱作一团。齐云观这次元气大伤,恐怕要好久才能恢复往日的盛况。更让他发愁的还是云筝的事,天佑死了,自己该怎麽向她交代。
清流这一忙就一直到了第二天,他昨日一直忙著给受伤的弟子医治,因此回屋的时候脸上已经写满了疲惫之情。他推门入内,还没来得及站稳脚,就见一个身影直直的朝他扑了过来。他被撞得脚步不稳,後退了几步这才稳住身形。低头一看,便见云筝紧紧的抱著自己。他顿时一喜,道:“筝儿什麽时候醒的?”
“早就就醒了,师尊怎麽才回来?”云筝撅著小嘴,带著些撒娇的意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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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太多了,因此耽搁了下来。你师伯知道你醒了吗?”清流宠溺的摸了摸云筝的头。
“师伯?师尊是说刚才那个人,他真是我师伯?可是典籍上并没有提起过啊。”云筝还在喋喋不休的说著,可是清流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昨日那位神仙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回荡在清流耳边会忘掉毕生挚爱之人,忘掉牵绊她最深的一段情,她把清莲忘了。清流愣愣的望著云筝,闹锺一片空白。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