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有风闻言笑道:“你就这么相信季有云?真是可怜又可悲。他连我这亲哥哥都能残害成这个样子,你们还妄想着从他那里获得好处?”
巩腾发口气森然:“大先生,我尊敬你是季氏子孙,对你已经是万般容忍,你再出言挑拨,休怪我不客气了,我的真元可都还在呢。”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红笺大气也不敢透,却听季有风似是无奈地服输道:“真是顽固啊。好吧,我不说他就是。咱们来说说眼下的局势。你们两个一点也不觉着奇怪吗,天魔宗此次来袭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那位‘大难经’真正的传人竟然毫无所觉。你们要不要听听我的推测?”
不等巩腾发说话,丁琴已道:“你说。”
巩腾发由出事开始便一直为此疑惑不解,丁琴抢先表了态,他也就默不作声,等着听季有风这学了“大难经”的人能说出什么见解来。
“我看你们此次应付天魔宗的攻击,手忙脚乱全无章法,应当是不但季有云人不在,他将‘炼魔’里的神魂也一并带走了吧。这种情况自炼魔大牢建起来,我还从未听说过,季有云决定这么做,必然提前千算万算,确定不会出纰漏才敢成行。结果如何你们而今都已亲身体会,这几千年也未必有一次的机会,偏偏就被魔修抓住。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呵呵,并不是你们以为的出了叛徒,能瞒过季有云的眼睛,只有一个可能。”
他顿了一顿,才接道:“那被魔修抢去的半部‘大难经’已经有人学了,并且他的成就还在季有云之上。所以我劝你们不要将希望都寄托在季有云身上,他此行去破开‘天幕’必有波折,‘天幕’开启之日便是道、魔纷争再起之时,到时天下大乱,季有云未必还顾得上你们。说起来这真是一记昏招啊,我季家先祖以命换来的大好局面,谁想竟被不肖子孙毁于一旦。”
巩腾发沉默半晌,说道:“天意若要如此,我和老丁也无力扭转,咱们就在这里等着看吧。”
丁琴却道:“季大先生突然说这些,不知是什么用意?”
季有风悠然道:“要看戏,咱们不如走远一点,若是季有云真的大势已去,我到不介意你们投奔到我的麾下。”
☆、第一百零六章 极度深寒
巩腾发冷笑:“季有风你真是打得好算盘,莫不是以为我和老丁都是小孩子,三言两语就能诓骗得我俩跟你走?”
他叫季有风一番话说得心浮气躁,说话也变得不客气起来。
丁琴却道:“季大先生,我们跟随令弟季长老,是因为他是这天下最有希望凑齐那‘大难经’的人,跟着他,我们这些老家伙才有希望窥得天机,更进一步。而你,恕我直言,你连自身都难保,大半辈子都在牢里过的,到现在只混个勉强结婴,你想叫我们倒戈,总不能嘴上说说就成,你准备拿什么服众?”
巩腾发闻言诧异地望了丁琴一眼,这丑鬼平时不哼不哈,话也难得说一句,没想到这会儿却这么冷静。
季有风被丁琴这一通诘问,却并未恼羞成怒,他道:“你们不知道,我比季有云可大方多了。就拿巩长老来说,我曾经用‘大难经’给你看过,你本是寿元将近,才丢下亲人故旧来的炼魔大牢,季有云给你吃了一颗三十年的续命丹,便将你牢牢拴住,比拿什么威胁你都好使。你道那颗续命丹很珍贵吗?”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声:“呵呵,炼魔里的那条妖兽神魂吸收了数千年的灵气,这些灵气除了供季有云和你们修炼,余下的都被他制成了丹药。三十年的续命丹,不过是他炼出来效果最差的一种。至于他为什么不给你品相高些的,这里面的道理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
牢房外边一时没了动静,此时便是守在床边的红笺也感觉到季有风一语道中要害。巩腾发听进去了。
“那么多丹药,季有云不会都带在身上,这冰川之下极度深寒,海水将凝未凝。正是他这水灵根炼制丹药的最佳所在,我感觉得到在咱们的周围,必有一处他用来炼丹的老巢。怎么样,二位,你们若是有意,我现在便想办法把它找出来!”
这真是天大的诱惑。
巩腾发心里清楚得很。若是季有风当真能找到那个地方,不用多,只要有三五颗高品相的续命丹摆到眼前,他就不可能忍住不动心。
而季有云身怀异术,明察秋毫,一旦他和丁琴将丹药瓜分,就只剩下了背叛季有云一条路可走。
所以季有风根本不怕他拿了东西翻脸不认人。
“季先生真是好算计。”巩腾发喟叹了一声,明知是诱饵,他却不能不吞,此时他越发体会到季有云为什么如此忌惮这个兄长。
他打定主意。却发现丁琴那里更是痛快,那丑鬼已经抢在他前头表态道:“那就劳烦季先生了。”
“呵呵,以后咱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必客气。既然如此,两位还是将牢门打开吧,巩长老服过那里出来的丹药。我必须以你为媒,才能找得到地方。”
说罢,季有风吩咐红笺将灯点亮,红笺听话地撞击火石燃起油灯,牢房里重见光明,她瞧见季有风突然冲她笑了一笑,目光中是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
真好,有前辈在,不管情况多么危急,他都有本事撑起一片天来。完全不用她来操心。
红笺如此想着,向季有风回了个甜甜的微笑。
此时便听巩腾发道:“也好。”
牢门上铁锁“哗啷”一响,似是他正在开锁,但那锁只响了一声,巩腾发的动作便顿住。停了一停,他突然阴恻恻地开口:“险些上了你的大当。”
丁琴在他旁边诧异开口:“怎么了?”
巩腾发冷笑一声,声音里透着强作镇定,显是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也吓出了一身的虚汗。
他见丁琴还是一幅不明所以的模样,咬牙切齿道:“这季有风奸狡似鬼,显些将我诓进屋里去。他被断肠索锁住,元婴无法自牢里出来,他是金灵根,我也是金灵根,他说是要以‘大难经’找那炼丹之所,还不是要叫我自己送到他手上去,妄图抓住我强行夺舍。”
巩腾发想到季有风修炼‘大难经’神魂强大无比,哪是自己抵抗得了的,不由暗叫了一声“好险”!
方才他差一点步入险地,到现在仍觉心有余悸,忍不住恨恨地道:“季有风,我若是再信你半句话,便将巩字倒写。”
直到此时巩腾发说破,红笺才明白了季有风的打算,她望着眼前的季有风,心情十分复杂。
这么多年有季有风时时教导,她早已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夺舍是怎么回事她心里清楚得很。
元婴修士的元婴强行去占据别人的躯体,而那具身体的原主人必定会拼命反抗,夺舍的过程是两个神魂的较量,胜利的一方留下来,失败者彻底消失。
即使夺舍成功,接下来还要应对新身体的诸多排斥,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真是既危险又残酷,所以当日孙幼公失去身体之后慷慨赴死,根本未打夺舍的主意。
可如今形势已将季有风逼到了这一步,就算如此,他想要夺舍巩腾发的计划也还是失败了。
巩腾发这时候悬崖勒马,接下来又哪里还会再次上当。
便在此时,牢房外异变突生。
巩腾发突然厉声呼喝,隔着一扇石门传来巨大的声响,石牢在剧烈地晃动,打斗声,法术的撞击声,还有巩腾发间或的怒骂声。
外边交上手了,而且听声音似是巩腾发突然遭遇偷袭,吃了不小的亏。
外边的人只有巩腾发和丁琴。
红笺不用再想,便已意识到这是丁琴眼见季有风计划被识破,终于忍不住出手。
“丑鬼,原来你装着真元耗尽乃是早有图谋!”巩腾发背靠牢门,呼呼疾喘。
红笺握了握拳,两个元婴高手在不远处殊死拼斗,她既看不到,也帮不上忙,一直未听到丁琴的声音,好在巩腾发听上去并未占到便宜。
季有风神情凝重,叫道:“将门打开,我和你一起!”断肠索的长度,刚刚够他下了床接近牢门,要想出去帮上丁琴是不可能的,但石门一旦打开,巩腾发对他心存畏惧,必然会大受影响。
丁琴闷声道:“你留着真元夺舍!”
季有风不放心,他印象里论修为功法,丁琴怕是要弱上巩腾发一筹。由他半天未将巩腾发制住来看,他偷袭的那下也将巩腾发伤得不重。
巩腾发突然暴发出一阵狂笑,叫道:“丑鬼,你还想着救他?一起死吧!”
紧接着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外边法术轰鸣的声音戛然而止,石牢猛然间翻转,油灯滚落,火苗一跳而熄。
红笺的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看来丁琴和巩腾发一战的胜负已分,不知道结果如何。
便在这时,她和季有风都听到了清晰的“哗哗”流水声。这声音近在咫尺,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听得红笺心中一寒,这是石牢破了,外边的海水涌了进来。
季有风急道:“丁琴,你怎么样了?”他听见外边还有细微的呼吸声,神识穿透墙壁,黑暗中看见石牢外间地上倒着两人,已经没了气的是巩腾发,丁琴满身是血,他蠕动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
旁边的外墙受到重击,龟裂成蛛网一样的细纹,海水正自那些缝隙汩汩地涌进石牢,不大会儿工夫就漫过了两个人的脚面。
丁琴低咳了两声,踉跄着扶住了边上的石墙,他强撑道:“大先生,……我不成了。我会将牢门打开,巩腾发死了,你就夺了那小姑娘的舍,快些逃吧。我丁琴这辈子……终于做了一件有价值的事。”
季有风默了一默,说道:“丁琴,我对你毫无恩惠,却得你舍命相救。……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去帮你完成。”
丁琴已经在费力地开牢门上的那把锁,他听到季有风的话,含糊地笑了一声:“没有,我没有心愿未了。丁琴此生,能为知己而死,并无遗憾。”
他终于打开了那锁,却没有余力去推开牢门,身体缓缓歪倒在一旁,顺着墙壁滑倒于地,在墙上留下艳红的一行血迹,就此绝了声息。
红笺听着这一切,怔怔地站在床榻边上。
哪怕就是丁琴说叫季有风夺舍她逃命,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此时四下里静悄悄的,唯闻急促的流水声,石牢里就只剩下了她和季有风两个活着的人,就如同这二十年来的他俩过的每一天一样。
可实际上季有风被断肠索穿身而过,他要脱身离开这石牢,只有夺舍换一具身体。否则等海水将石牢灌满,在这个没有真元可以补充的地方,任他是元婴修士,最终也难逃一死。
换言之,她和季有风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前辈会选择夺舍自己吗?红笺闭了闭眼睛,强令自己想到:“不对,我才刚刚筑基,又足足耽误了二十年没能修炼,这里是冰川下面的深海,只怕以我的修为,还未能浮出水面便被活活冻死。这种处境分明是他活下去的机会大些。”
冰冷的海水带着刺骨的寒意自门上的小窗户涌进来,越积越深,很快就淹没了床榻的四只脚,是时候必须要做出抉择了。
☆、第一百零七章 永失天真
季有风在黑暗中伸出了手,说道:“丫头,你过来。”
红笺默默靠近过去,坐在了床榻边上,和季有风两手相握。
季有风叹了口气,摸上红笺的脸,问道:“傻丫头,你没听到丁琴刚才说了什么吗,我被断肠索困在这里,要想活下去,就只能夺舍你,你怎么还不跑?”
红笺乖乖任他将温热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她答非所问地感慨道:“前辈,人活于世上真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煎熬,充满了绝望。你说为什么有的人不用像我们这样,活得这么辛苦?”
季有风怔了怔,似是笑了一声,回答她道:“你看那些被养起来的猪,它们吃了睡,睡了吃,全无烦恼,是不是过得很舒服?你也说了,憨人懒人都有福,唯独剩下我们这种聪明人只好受累。”
红笺默然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承认季有风说的有道理,她侧着脸在季有风掌心上蹭了蹭,说道:“时间不多了,前辈。开始吧,这样也好,我就不用再受苦了。”
季有风颇为意外:“就这样?”
红笺笑了笑,轻声道:“是啊,就这样吧。我的心愿你也清楚,以后丹崖宗的事情就要拜托前辈了。你要好好保重。”
季有风长长叹了口气。他拉着红笺在床上躺了下来,伸出手臂环过她的纤腰,一只手掌放在她的背上,又将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这正是一个无比珍爱的搂抱姿势。
红笺不知道被夺舍会是什么感觉,但因为夺舍她的人是季有风,她在心里早已经放弃了抵抗。
但红笺随即便感觉出不对劲来,两股真元正通过季有风的一双手掌源源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澎湃的金系真元正以五行相生的力量在帮助她运转水灵根,飞快地提升着修为。
这哪里是什么夺舍,竟是季有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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