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也没说,手上一用力,就将她拉进怀里,低头掀起她的面纱,吻了下来。
这是清知第一次跟男人亲吻,他的嘴里,有清淡甘甜得如同水果般的味道。他吻得很温柔,又有些青涩的急切,像是怕她抗拒,又怕她跑掉,所以把她抱得很紧。吻了好一会儿,只吻得她全身发软,才缓缓松开她。
然后,就是两个人的脸靠得很近地看着彼此。夜色那么黑,他们拥抱着,就像两个无家可归的小孩。
“清知,我可以……这样对你吗?”他轻声问。
清知的脸彻底红了,但她向来淡定,也不太擅长言语。于是她神差鬼使模拟两可地答了句:“还行吧。”
然而这样的回答,已经看到他展颜笑了。清知望着他的笑脸,只觉得他身后的满天星星,仿佛都要坠落在他的眼底。
然后就在他的目光中,脚步都有些飘忽地上了楼。
就这样。她想,一切都刚刚好,那么的好。生命中第一次出现,她想要留住,并且也许可以留住的人。
她要每一步,每一步,用尽所有真心和力气,跟他走下去。
第一次看到他的分身们,是在个薄雾未散的清晨。她被他带到山顶,睡意未完全醒透,还有些生气:“穆岩,你真的不用向我证明什么。”
穆岩却头一次对她执拗。因为相识了这么久,对她讲过那么多的事,最近他才知道,她居然是不太信的,甚至以为都是他的呓语。
当第一缕阳光从山巅升起,他牵着她的手,站在石林前,说:“也许会匪夷所思,你不要害怕。”
她答:“世上没有能让我害怕的事。”
他微微一笑,然后抬手,就这么拍了拍其中一块石柱的顶端。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她看到石柱突然开裂,成了好几块,然后竟然站了起来,依稀是个人形。她看到“它”的石质表面,迅速分解变化,看到坚硬变得柔软,看到灰暗变成白皙。
她看到“它”扭动着僵硬的四肢,在她面前站了起来。轮廓身形逐渐清晰,它抬起湛黑的眼眸望着她。
依稀,就是另一个穆岩。
她心头巨骇,说不出任何话来。而身旁的穆岩见状又轻轻拍了它一下:“继续睡吧。”
于是它又在她面前,将刚才的过程,反向进行了一遍。
它变回了一块石柱。
“是不是吓到了?”他在她耳边问。
清知静默良久,答:“你让我缓缓。”
然而这天下山时,她却问他:“所以,你跟我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他默了一会儿,答:“清知,我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所以你带着这些石头,一个人航行了数百光年,才来到地球?所以你已经没有母星了?”她望着他,“所以……你会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而这几年,一直一个人努力适应着地球的生活?”
他看着她答:“是。”
那晚,清知回家后,睡得极不安稳。到了半夜,终于爬起来,直接跳跃到他的卧室里。
他已然安睡。
他说过,虽然来自超级文明,虽然拥有无数分身和无尽寿命,但他基本只是个普通男人。
他连睡觉时,都是安静可爱的。眉目平和,面容放松,双手轻轻放在身侧。
清知在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低头轻轻在他脸颊一吻。
她想,这个笨蛋,厚道又木讷的笨蛋,什么时候,才会对我表白?什么时候,才会明白,我早就想跟他在一起了。
……
那晚之后,清知再也没有见过穆岩了。
他就像空气一样,消失在她的生命里。无论她在夜色中穿梭多少次,去每一个他们去过的地方,也找不到他的身影。
研究室里从此沉寂,除了傅琮思,看不到别人的身影;朱馆长的家里也没有,她看到许多次,朱馆长站在家门口,神色凝重地眺望,然后还对身旁人嘱咐:“如果穆岩来,一定要告诉我。他到底去哪里了?”
她也登上了每一座山峰,可是唯有寂静的石林,与她对望着。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它们也在无声对她倾诉,心中的牵挂。
她也曾花钱遣人,去敲沈家的门,佯称是穆岩的朋友,一时找不到他了。结果沈家上下,无论所有人,都统一口径,说穆岩前几天就离开了,他们也找不到。
她甚至在某个夜晚,直接跳跃到傅琮思背后,用刀抵住他的脖子,冷冷地问:“穆岩呢?你们到底把他藏在哪里去了?”
傅琮思震惊莫名,竟然不怕死地转头望着她:“……是你?你为什么要找他?”
“他到底在哪里?”
他缓缓答:“他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不要再找他了。你到底……”
清知不可能真的杀了他,转身就走了。
去了,很远的地方吗?
她坐在屋顶上,抬头仰望星空,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他来不及道别,才暂时离开地球。对,一定是这样的。
那她要不要等他?
等吧。虽然他有无穷无尽的生命,但是她也有好几十年,可以等,她等得起。
后来,沈家就开始大兴土木,而一向深居简出的朱馆长,居然一反常态,为他家测算风水,并且力荐沈家从山上移了许多块石柱过去。
好几个晚上,清知站在沈家的楼顶,冷眼看着他们把石柱,一块块镶进墙里。隐隐间,她似乎有了某种预知,却完全不愿意去深想。只是每一晚,都在沈家的角落,徘徊等待着。
跟它们一起等待着。
等他终于回来。
☆、第99章占有一切(上)
应寒时在梦中,又回到了那间牢房里。
周围漆黑阴暗,只有一点光,从天花板投射下来。他穿着褴褛的衣衫,双手双脚也锁着枷铐,坐在牢房的一角。
时间仿佛是静止的。他在心中默数分分秒秒,到了傍晚,终于有人拉开墙角的一扇小门,送了食物进来。
“星流大人,请用吧。”狱卒还算恭敬的声音传来。
“多谢。曜日星,怎么样了?”他问道。
狱卒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大人,情况很不好。据科学院报道的数据,更多的耀斑爆发,黑暗正在吞噬我们的恒星。听说富人们已经驾驶私家飞船逃逸了……可是我们这样的人,是注定要死在这里的吧。”顿了顿说:“星流大人,你……应该也会被带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应寒时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满是灰黑的脸,望着头顶那一点亮光。
……
后来某一天,他听到狱卒在外面哭泣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狱卒拉开小门,哭泣着回答:“大人,皇帝陛下死了!曜日帝国,真正沦亡了……”
应寒时心头一震。
皇帝陛下,这个于他而言,如针芒在背般的名字。他清楚记得,十八岁那年升任指挥官时,在帝都议事厅中,远远看到皇帝的模样。他比应寒时大不了几岁,略显苍白的英俊的脸,端坐于王座上。少年帝君,出了名的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
他对应寒时说的第一句话是:“星流,我听说过你,你很好。”那时,皇帝的脸上有清淡的笑。
是他,给予了应寒时莫大的权力,多次破格提拔,让星流自由地驰骋在星空中。然而也是他,在应寒时抵达军事生涯顶峰时,将他一举拉下,锁进深牢。
星流,是帝国的星流。
但也是皇帝掌中的星流。
当日,逮捕令刚刚下达时,整艘太空堡垒上都跟炸翻了锅一样。心腹们簇拥着应寒时,进入指挥室。有人提出大胆的建议:“指挥官,我们起义吧!决不能让你蒙受不白冤屈!”
可是立刻就遭到人反驳:“起义?怎么起义?即使星流大人战斗力超群,可是皇帝陛下战斗力大陆第一。如何与之为敌?”
是的,如果说还有星流战胜不了的人,那一定是皇族了。可怕的皇族基因,是奠定帝国文明的基石。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见过皇族出手,但传说即使是星流的光刃,也完全无法与皇帝的战力争辉。
而且关键是,应寒时绝无反叛之心。
他阻止了所有人继续说下去,只是摘下了胸口的舰队指挥官徽章,然后负手说道:“我跟他们去帝都。”
……
“皇帝陛下,怎么会死去?”他问狱卒。
狱卒长叹了口气,在黑暗中答道:“据说是皇帝陛下的护卫舰队,在逃逸离开曜日星系时,与反叛军指挥官林的舰队,正面遭遇了。本来以皇帝陛下的战斗力和护卫队的实力,是绝对可以歼灭对方的。可是就在双方激战之际,曜日爆发了新一轮的耀斑,皇族护卫队全军覆没。皇帝陛下和林的指挥舰撞在一起,双方甚至进行了登陆作战……最后,有人看到,只有林驾驶战机,逃了出来。皇帝陛下陨落了,甚至连一点尸骨都没有找到……”
听完后,应寒时沉默了很久。他从未想过,在全国人心中至高无上的帝君,会这样死于一场意外。
后来却慢慢有了了悟。世事无常,命运弄人,宇宙轮回,不正是如此?达到科技军事实力巅峰的曜日文明,会毫无端倪地毁于一颗星星的沉沦。它那强大无比的统治者,亦重蹈了这样的命运。就像是某种注定。而也许在几亿年之后,在曜日星所在的位置,一颗新的星星会诞生。人类会从爬行进化为直立,然后开始缓慢而重复的建设自己的文明。
……
再后来,狱卒也没有再来了。因为灾难已经降临这颗星球,整座监狱都崩裂倒塌了。他在被埋葬前,终于挥出光刃,劈开黑暗,只身跃上地面。抬头却只见昔日繁华的帝都,满目疮痍,一片凋零。
他如同每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们,在街上游荡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专门用于起降飞船的空间港。这里也是寂静一片,只零星停了几艘破败船只。
他走到了凤凰舰队的专用港口前,看到一艘孤零零的飞船停在那里,竟然是他麾下的“星光号”。而指挥室里,亮着灯。
他缓缓踏进飞船,穿过舰桥,走过飞行员休息舱,没有一个人。直至到了指挥室门口,看到小John矗立在窗前,一脸迷失地仰望着星空。
……
更多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重重叠叠。而那个二十二岁的星流,仿佛寂静站立其中。
直至,一缕朦胧而明亮的光,慢慢扩大,笼罩住了他。恍惚间有个女孩坐在他身边,轻声说:“应寒时,你快点醒,你要的一切,都给你。”
阴霾瞬间散去,他想要睁眼看清她,却总是不行。唯有脸,因她的话变得滚烫滚烫。
“一切吗?”他低喃。
又安静了许久,他轻声答道:“明白了。闭上眼睛,让我……”
让我占有你的一切。
……
“指挥官?你在跟我说话吗?你醒了吗?”萧穹衍那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逐渐变得清晰。
应寒时睁开眼睛。阳光笼罩着整个房间,视野里明亮无比。萧穹衍单膝跪在床边,双眼紧闭着,金属手指还攥着床单一角,身体微微颤抖,非常紧张的样子。
“……小John,你在做什么?”
萧穹衍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声音也可怜兮兮的:“指挥官,这也是我想问你的话:你想对小John做什么?”
应寒时静默片刻,垂眸淡道:“你站远一点,再跟我说话。”脸上,梦中的潮红依旧未褪。
萧穹衍立刻如释重负又忐忑不安地站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情况如何?”应寒时问。
萧穹衍立刻把这几天的事都跟他汇报了一遍,然后说道:“……晶片我已经保管好了,一切进展都很顺利。”
应寒时点了点头,抬眸看了看四周:“槿知呢?”
萧穹衍却莞尔一笑,答:“这几天她一直在陪伴你,24小时都不曾离开。甚至晚上就睡在你的床上呢。可是,我们不得不承认,她连续旷工太多天了,再这么下去,工作就保不住了。所以今天一早,她跟庄冲一块去图书馆上班了。”
应寒时眼中也露出淡淡的笑。
“据说今天下午,她和庄冲还要向馆长做深刻检讨呢。”萧穹衍颇感好玩地说。应寒时闻言坐了起来,感觉到身上伤口牵扯得有些疼痛,他微蹙眉头。萧穹衍立刻弯腰扶助他:“老天,虽说你快痊愈了,但还是要当心哦,不可以有太剧烈的活动。”
“嗯。”应寒时示意他不必搀扶,自己下了床,从床头拿起件干净衬衣套上,又拿起车钥匙,走向了门口。
萧穹衍早料到他一醒就会去找心上人,所以也不意外。他和庄冲打赌的事情是:应寒时醒来后,会不会像渴望主人夸奖的小狗一样,奔向谢槿知……咳咳,这个比喻实在是对指挥官的冒犯,但请原谅他们俩暂时想不到更合适的词汇。
现在看来,应寒时虽然第一时间要去见她,但神色沉静,不急不缓。萧穹衍跟在他身后出了门,心里想:指挥官果然还是很成熟的、自控能力很强的男人。
他站在保时捷后,微笑目送应寒时上了车。
“指挥官,小心伤口哦……”他挥了挥手。突然一阵前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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