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知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说过他是顶级黑客。他说他杀它易如反掌。
抑或在这个世界里,他才是主宰者?
……
某个瞬间,不知是遇到了阻碍,或者是为了躲避什么,她感觉到他骤然一停。两人的身体同时大幅度偏转。这让槿知一惊,下意识就睁开了眼。
她被眼前所见惊呆了。
透明而闪亮的水波状的东西,包围着他们。像云团,也像大海。可那东西又是感觉不到的。她看着它们在他的肩膀上流动,却混沌无形。而放眼望去,那波纹无边无际。
他们就像到了,一个无比安静透彻的空间里。
槿知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立刻在他怀里抬起头,想要把周遭看得更清楚。而应寒时显然也察觉到她的动作,低下了头。
微凉、柔软的气息,擦过她的鼻尖。他的脸,就这么轻贴下来。槿知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个同样柔软饱满的东西,正正好触在她的唇上。而他的眼睛离得这么近,她甚至看到他那漆黑澄亮的瞳仁,在这一瞬间骤然放大。
啊……
槿知呆住了。
一个念头自个儿飞快划过脑海——怎么还挺香的……
哪知下一秒,就感觉到腰间的那只手臂,骤然一松。那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就像要丢掉一块烫手的烙铁。与此同时远离的,还有他的身躯他的脸。他一下子退出去了起码一米远!
槿知原本一直被他护得好好的,此刻突然失重,只觉得天旋地转,“啊”地一声尖叫,伸手就想乱抓住什么。
但这状态只维持了一瞬间。顷刻,她就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握紧了自己的手腕。她几乎是立刻伸手抓住了他,总算勉强固定下来。
槿知呼吸不稳,不可思议地瞪着他,刚要开口,却忽然又说不出话来。
他的表情……
事实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笑,也没有皱眉。他还维持着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沉稳姿态。但是,他的脸非常非常的红。他的肤色本就白得跟玉质一般,此刻那红竟像是血色般要滴下来。连雪白的耳朵根都红了。
而察觉到她的注视,他安静了几秒钟,霍地转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槿知:“……”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悬在虚空中。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他的反应太大,导致槿知也感觉唇上有点说不出的异样。好像,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气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抱歉,刚才失手了。”
说这话时,他终于正眼看她了。可脸上的红晕,居然还没褪。
槿知静默片刻,说:“没事,不用道歉。”停了停又说:“刚才那个……只是意外而已,你不必介意。”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哪知不说还好,一说应寒时又沉默下来。缓缓移开目光,又看向了另一侧。
槿知看着他清俊的侧脸,忽然有点想笑。
于是唇角微弯,笑了。
这时他终于又开口:“闭上眼,不许再睁开。很快就能出去。”
“哦。”
他这才转头看着她。哪知她脸上还残留着笑意,这下全被他看在眼里。槿知立刻敛了笑,而他微怔,然后垂下眼眸。
“冒犯了。”他说。
槿知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手腕上的力量骤然加大。她一下子被他扯到跟前。但他没有再抱她,而是抬起手。槿知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睛,而他的眼睛沉静果决。
然后就看到他戴着白手套的手落了下来。
落在她的眼睛上。
柔软的布料,温和的力道,令她的眉骨有点痒。与此同时,她感觉到两人的身体再次动了。
是为了防止她再次睁眼吗?
……
“应寒时,谢谢你。”在某个瞬间,她轻声地、诚恳地说。
过了一会儿,听到了他的回应,声音就从她头顶传来:“不必客气,举手之劳。”嗓音里,有淡淡的温和笑意。
不知不觉,槿知的意识就有点迷失了。时间变得难以被准确感知。她的世界一片黑暗,时间似乎变得很漫长,又好像只过去了短短一瞬。她的意识,仿佛也要再次被那水波吞没,变得模糊不清。努力挣扎,却被前所未有的深沉水波所淹没。
她的意识终于陷入彻底的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
周围光线朦胧,槿知缓缓睁开了眼睛。
首先印入她眼帘的,是熟悉的米白色天花板。然后是浅蓝色沙发、褐黄色木桌,以及墙角静止不动的扫地机器人……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这是她的家。而她,正坐在床上。
身上,盖着一床薄毯,衣衫完好,还是昨晚穿去图书馆那件。鞋却被人脱了,她一眼便瞥见,鞋整齐放在玄关。
那不是她放的。她从来都是随便踢掉,绝不会放得这么整齐。
床头柜上放着她的钥匙串。那是她昨天放在衣服口袋里的。
有人,送她回家了。
谢槿知的心“扑通、扑通”开始加速跳动。她下意识转头,望向窗外。灰色的图书馆建筑楼群,安静完好地屹立在灰暗晨雾中,没有半点异状。而在建筑身后,远远的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金黄的微光。
她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时间:6:10。
还有几分钟,黑夜就要结束,即将迎来日出。
真的如他所说,一切已经结束了吗?
她立刻站了起来,刚要往门外走,忽的又愣住了。
刚才起来的急,现在她才注意到,房间完全变样了!
原本每天被她叠得皱皱巴巴的被子,此刻整整齐齐放在床位。那棱角线条简直笔直利落得如同刀切一般。电视里那些士兵的被子,也没有这个完美。
桌上散落的书籍杂物,被收拾得整整齐齐。许久没擦的窗户,此刻明净得没有一丝尘埃。沙发上丢的衣服,全都叠好放在一角。沙发罩也被人拆下洗过了,干净得好像去年刚买的。
而最干净的,当属地板。尽管她之前每天也用扫地机器人,只是维持勉强不脏而已。此刻,每一寸瓷砖,都洁亮得好像明镜。明显每一个角落,都被人仔细扫过、拖过。
整间屋子简直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槿知吃惊地看了好几秒钟,最后脑子里蓦然闪过应寒时的脸。
之前,只因一个意外的擦唇之吻,他的脸颊就红得快要滴下血来。
而昨晚,他解除危机后,不仅亲自送她回家,给她盖好被子。然后,他甚至还有闲暇和耐心,把她乱糟糟的家彻底收拾了一遍?
事情,怎么会往这么古怪的方向发展?
这个男人……
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她无暇多想,匆匆下了楼,朝图书馆方向跑去。
大清早,馆里一个人也没有。槿知踩着晨光,跑到了大楼下方。抬头,凝视着。
应寒时,还在里面吗?
被砸晕的庄冲又怎么样了?
还有它。
“我杀它易如反掌。”应寒时昨晚的话,犹在耳边。温润的嗓音中透着冷冽气息。
怎么杀?
已经……被杀了吗?
第10章何时再见(上)
清晨时分,馆厅里静悄悄的,光线黯淡。
一夜之间,恍如隔世。
那些灯管没有再乱闪,电脑全黑着屏,什么动静也没有。
谢槿知定了定神,刷门卡走了进去。
首先看到的,是机房里,主机安静矗立着。只有几颗CPU指示红灯,平稳闪烁。看起来很正常。而不远处,那几台昨晚发了疯的机器,此刻整齐摆放在墙角。
槿知静静看了它们几秒钟,走过去。
她分明记得,昨晚应寒时手持匕首,将每台机器顶端的液晶控制面板,都刺了个对穿。可此刻,它们竟然完好无损。
这是怎么回事?
但她很快发现了端倪。
以前的液晶面板,用了几年,已有不少磨损和刮痕。可现在她看到的,光洁如新,没有半点损伤。
那就只有一个合理解释——
面板被人全部换过了。
她又抬起头,环顾四周。明知希望渺茫,还是扬声喊道:“应寒时——”
空荡荡的,无人回应。
他走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
半个晚上的时间,他不仅“杀死”了它,还送她回家,甚至还顺手将她家打扫干净。又将整个馆厅恢复原样,令这里看起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
还有,庄冲呢?
她转头,望着前方的那间小储物室。那里的门半掩着,没有开灯。昨天被砸破的窗玻璃,自然也被换上了块新的。
应寒时待人那么细致温柔,也许他把庄冲也送回家了?
这么想着,她走过去,轻轻推开门。这一看,却吃了一惊。地上躺着个人,不是庄冲是谁?瞧那趴地的姿态,竟跟昨天被砸晕时一模一样。
应寒时……没管他啊?这个念头快速闪过脑海,她立刻蹲下,轻轻推他:“庄冲!庄冲!”
庄冲纹丝不动。他的额头上还有干涸的血渍,隐隐可见到小小的伤口。好在伤势看起来不重。他的呼吸均匀悠长,还带着一点鼻音。
……睡着了?
槿知放下心来,伸手抓住他细白的脸皮,往旁边一扯。
庄冲立刻疼醒了。
他倏地睁开眼看着她,眼睛里全是迷茫。然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手捂着额头,皱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天亮了?”
槿知没有马上回答。她转头,望着身后的馆厅。新的阳光已经从窗户照进来,一切寂静而明亮。
——
这天傍晚时分,谢槿知、庄冲和冉妤三人,被老馆长从办公室里轰了出来。
“馆长,请再认真地调查一次!”谢槿知神色恳切,难得地开口求他。
庄冲人高马大地站在她身后。
冉妤也趁势挽着馆长的胳膊,撒娇:“领导,我们真的是有了调查有了发现,才来找你的!你这么好的领导,怎么会不调查清楚就下结论呢?”
可这回馆长不买账了,生气地甩开她的手,脸色沉下来:“不调查清楚?你们早上反映有黑客有病毒,说得神乎其神,我立刻打电话给老同学,把江城大学最好的计算机专家请来了。结果人家怎么说?不可能!系统里找不到任何病毒痕迹,不可能有人入侵过。而你们说的,’计算机有了自主意识攻击人’?以我国甚至美国现在的科技水平,也更加不可能实现。现在还要我怎么调查?除非闹鬼了!”
槿知:“可是馆长……”
结果馆长转头就瞪着她:“槿知!你平时是最稳重的,怎么也跟着他们两个瞎胡闹?什么都不用说了,今天回去,一人写份3000字的检讨,明天早上交给我。以后这种事,再也不要跟我提了!”
说完,馆长就走回办公室,“哐当”一声甩上了门。
三人面面相觑。
槿知脸上没什么表情,最先转身:“走吧。”
冉妤却一脸愧疚:“对不起啊槿知,我昨晚看着监控里一直没事,一不小心就在保安室睡着了。要不然也许还能发现什么证据。但是你们说的事,我百分之百相信!”说到这里,她又露出害怕的表情。
槿知拍拍她的手,温言安慰:“没事,你就算醒着也没什么用处。而且昨晚所有监控也被侵入,什么也没拍到,你发现不了什么。”
冉妤松了口气:“那就好。”
一旁的庄冲开口:“槿知,我们现在怎么办?”
谢槿知沉吟未答。
冉妤却有点意外。庄冲这人平时挺酷的,怎么现在有点唯槿知马首是瞻的感觉?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谢槿知淡淡地说,“走吧,还有批新到的期刊要整理。”
她率先走下楼,冉妤和庄冲同时一怔,然后都跟了上去。
“槿知可真沉得住气啊……”冉妤小声嘀咕道。
庄冲双手插裤兜里,抬眸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清冽,语气沉稳:“嗯,她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冷静。”
——
今春,江城的雨水似乎格外的多。跟前几天一样,天黑时,倾盆大雨又落了下来。
槿知撑着伞,走在雨雾迷蒙的街头。雨水砸在她的伞上,噼啪作响。她走得有点慢。
她想,一切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
她也许在没有机会,搞清楚其中端倪了。
而应寒时,那个干净温和得不可思议的男人。
如同所有传奇故事中,神秘英雄的不告而别。
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
同样的大雨,浇落满城。也落在郊区一幢幽静雅致的房屋上。
应寒时负着双手,站在布满雨痕的落地窗前。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衣袖稍稍挽起。他脸色平静,眼眸清澈。
手套已经摘下,放在身后的书桌上。
“老大。”
依旧是通讯器中那个磁性、完美的男中音。那人就在应寒时身后不远的位置,含笑说道:“我可不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
应寒时眸色温和:“说吧。”
得到首肯,那人的声音似乎又欢快了几分,语速也很快:“当然,我们知道,干掉计算机构造的一个虚拟世界,对你来说,就跟挠挠痒那么简单。
一切进展得也很顺利:系统中那块被感染的芯片,已经被你拿了回来,用新的干净芯片换上;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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