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原本应该是盐户吧,怎么又会懂种田的?”
盐铁这一类关系着国家民生,经济命脉,一向都是严刑重典管理的,盐户都是世代相传,终身不能改行换业,所以佟皇后就奇怪了。
“光靠着一块盐田是不能让一家人过活的。”陈霜降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又想着既然都已经卷到了这个一个不小心就会诛灭九族的事件之中,以前那一点事情,很有点债多不愁还的味道了,陈霜降也就豁开了说。
“虽然说盐户不能改行,但是盐税征的太重,活不下去,一般人都是另外有些零碎的事情做的,家里租过田种,夫家又是农户,看得多了,多少也知道一些。”
“能看懂农经的人不多。”佟皇后很快也就想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术业有专攻了,这书写的都是农事,遣词造句又深奥生僻的很,懂农活的认不了这么多字,能懂的书生又是看不明白里面什么是抽苗暖种,反而弄得这一本晦涩跟天书一般了。
“这里面都写了什么?”
“也没什么,都是写种田的技巧,说是能增产一倍,就是不知道真假了。”
按着书沉思了一会,佟皇后忽然说:“这些天,左右无事,何夫人不妨把这农经读透了,也好消遣的。”
只再说了几句,佟皇后就匆匆地走了,留陈霜降一个人在房间里,把这本农经翻来覆去地看,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个读透法,只是佟皇后既然这么说了,还是一定要做的。
想了很久,陈霜降在想要不就把这书给注解一遍,这么拗口的字句读起来还真是麻烦。
接了这么一个工作,还真是让陈霜降大吃苦头,她读书并不多,认字倒还好,但是这些文绉绉的话,随便看
###好,真要一个字一个词地研究过来,陈霜降顿时觉得###且里面还有好些,陈霜降也只是一知半解,弄不大拎清的地方。
只能是找那个从来不露面的小宫女要了一本辞海,一个字一个词地查过去,
这样一来速度自然是慢的很,折腾了一整天也才注解出一页,回头看了看,觉得还有些没讲清楚。又是一条一条地用最直白的语言解释清楚了。
这样一直忙到半夜,才掌不住睡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头一天写好的书稿却是不见了,大概是被人拿去给佟皇后看了。那之前写废的信多半也是被人检查了过了,想着有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陈霜降不禁有些心里发寒,紧张地到处乱看,却又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更是觉得慌了,只能是坐到桌子前。专心注解,这才忘记了害怕。
第三天的时候,头一天的稿子回来了,第二天新写的却又不见了
,渐渐地陈霜降也有些麻木,又没什么事情做,只能是专心翻着这一本农经。
就算是这么一心一意地干活,陈霜降也是花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才把整本书给注解好,又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差错了,这才整理好放在桌子上,然后早早地睡觉了。
等醒来的时候,那书稿果然不见了,之后好几天,陈霜降觉得自己似乎是被人彻底地忘记了,非但没有任何人过来,就连之前那一个小宫女也像是不见了一般,无论写什么塞到门缝里面,都没有任何的反应,要不是一日三餐照样送,每日房间照样打扫,陈霜降还真以为世界上就剩下她一个了。
而且还有点很奇怪,陈霜降睡得一向浅,很容易醒,但是这一个多月来,每天都有人趁着她睡觉收拾房间,她居然一次都没有醒过来。
简直就像有什么妖精鬼怪一样。
这样下去,迟早要被逼疯的。
陈霜降只觉得烦躁的很,几乎一刻都坐不住,整天在房间里面兜兜地转,简直像要把石板给踏穿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听到有点声响,似乎是有人在开门,陈霜降还有些恍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突然从外面蹿进一个小小的人影,一下就抱住陈霜降,又是哭又是笑的喊:“嫂嫂,嫂嫂!”
居然是何如玉,陈霜降怔了半天,才觉得心头猛跳,何如玉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她也被……陈霜降赶紧抓着何如玉到处看,不自觉地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如玉,你怎么来了……”何如玉抱着陈霜降脖子不肯放,哭了好久,才说:“哥哥让我来接嫂嫂回家。”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陈霜降完全地摸不到头脑,只任由何如玉拉着她出了门,没走多久,居然就是太常门,何金宝正等在门外,定定地望了陈霜降一会,有一刹那似乎觉得他要流出眼泪一般,最终只是扶着陈霜降的手,把她送上车,说了一句:“回家吧。”
“嗯,回家。”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陈霜降被关在宫里面,何金宝也是经历了许多。
这一份城防图拿在手里面,何金宝却是没有声张,只悄悄地告诉了司马子夏,立刻就有人去把关在屋里面的王姨娘给提了出来,两三下就问出了原委。
王姨娘知道的也并不多,只说前些日子突然有个浑身是伤的人潜进她住处,还拿了温王的手信,那人想着找一个藏身处,王姨娘想借着司马子恒的势上位,这两方自然是一拍即合。
谁想到那一个人在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被陈霜降看到了,让刘大山加强了戒备,那人藏不住,只能是匆匆地跑了出去,却不想把城防图丢在了王绿珠这边。
好不容易等那人挣扎着回到了同伴那里,把这个事情向上报告了一
下,上头却是想着要是多了何金宝这一个阻力的话,那事情自然就更能添上几分把握。
大概是这些年何金宝只纳了王绿珠这么一个姨娘,让温王一系对于王姨娘的影响力有些高估了,居然想出了借着她的名头进入何家,想着跟何金宝多接触。至于王绿珠把城防图放在后院墙边的老树上,那也是商量好,万一来不及拿回来,就放在那里等他们回来取,但是那之后的事情有些太巧合了,任是谁都没有想到。
也幸好何金宝跟陈霜降都是选择隐瞒,这消息也没有扩散开,司马子夏就派人在那里守株待兔,顺藤摸瓜,直接搜到了温王设置在京城的据点口只不过这里面藏了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守卫厚重的很,司马子夏能用的人并不多,拼死斗了一场,还是让那主谋逃了出去。
不过温王残留在京城的势力,倒是在这一举全部被拔出,何金宝也算是戴罪立了功。
第九十章:外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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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绿珠她……”
“说是因病暴毙了。”何金宝的神色有些淡淡。
天家自古无情,无论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参与到谋逆这种事情中,落到一个暴毙的名头,已经算是比较仁慈的结局了。
陈霜降沉默了一会,就算是已经回到家,好端端地坐在房间里,陈霜降还是止不住的一阵颤抖,在过去的那一个月里面,睡觉吃饭光是呆着,无数次陈霜降都觉得自己仿佛要被杀掉一般,人死真的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陈霜降却是怕死,怕得要死,何珗还那么一点小,连路都走不稳当,何如玉也才是个半大的孩子,要是她死了的话,那两个孩子就再没有人管了,陈霜降怕死,她还不能死。
不想死的念头在陈霜降脑海里面转悠了很久,一直到现在,陈霜降还有些不大相信,一双手抖得很厉害,不由对着何金宝说了一声:“我还以为我肯定会要死的。”
何金宝看着不忍心,把陈霜降的一双手包在自己手心槎了搓,才渐渐地慢慢地有了温度,停了很久,何金宝决定还是说了实话:“原本是要……是皇后求的情,性命是保住了,只不过,大概是要你跟着我受苦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免吗?
没几天,对于何金宝的处罚就下来了,因为到最后也没有抓到温王明确的罪证,这个事情也就被瞒了下来。只找了个借口,治了何金宝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削了爵位,贬到东北苦寒地。
这一道旨意下来,最吃惊的居然是何夫人,她还想着借何金宝侯爷的名头给家里谋点福利,正大放消息,为她剩下的那两个儿子挑着称心的媳妇,何金宝一失势,原来在谈的那几家人立刻就反悔不干了,让何夫人大失面子。
这何夫人也很有一点窝里横的脾气,在外面受了气,第一个反应居然就是来何金宝的麻烦。
到京城之后升迁过两次,因为觉得麻烦,何金宝住还是一开始县伯的府邸,就算是这样也是超出了何金宝现在的身份,不能再住。
何夫人来的时候,何家上下正在收拾东西,因为不时就要去地方赴任,下人遣散了不少,又是忙乱,一时间居然没能拦住何夫人,直接让她冲了进来,对着何金宝就是一阵大骂。
“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这么没用,连个官都当不好,还被贬到那么个什么地方,害我去哪里都被人嘲笑,真是丢死人了!”
这一个月来何金宝过得心神俱疲,拼了一身的伤,出生入死的,才保了一家人的平安,只没想到何夫人却是不管不顾劈头就骂,何金宝不由觉得有一阵的心寒,只能跟何夫人说官场上什么事都有,料想不到的。
好言好语地劝了半天,何夫人才消了气,转眼却又是说起了另外的事,“你家那个小妾不是没了,你媳妇又不是个好的,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顾着也不是个事。你不是一直喜欢那个兰丫头么,虽然她死。
过丈夫,但是你姨父可留下不少家产的,要是娶了她,日子也好过不是。”
“我不是已经娶了亲么,这说什么话呢?”何金宝有些哭笑不得,一直觉得何夫人对什么事情都有些想当然,只没想到她却是这么不靠谱,就算不说他这边,李兰佩家夫婿也才刚过了三七,真正的尸骨未寒啊,就说这样的话,也不怕遭报应的。
听说何夫人来了,陈霜降觉得不大放心,悄悄地过来看了看,正好听到他们在说李兰佩的事情,陈霜降不由就停住了。
何金宝对李兰佩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小时候他就喜欢跟李兰佩玩,估计那时候也是说过长大之后怎么样的话,临别的时候,甚至花光了全部积蓄专门买了个玉镯,陈霜降大概是很难忘记那一个场景吧。
而跟何金宝之间的关系,又是很难说清楚,这一路风雨走来。依恋有,好感有,怨恨也有,连陈霜降自己都说不大拎清了,想来何金宝也是跟她一样,说不大明白。所以在听到李兰佩这名字的时候,陈霜降只傻愣愣地望着何金宝,想着连何夫人都开口了,这回他该是称心如意了,忽然就觉得心里一片的酸涩。
何夫人还在那里说:“娘知道你喜欢兰丫头,匆匆让你娶了亲是不对,只不过当时也是迫于无奈,为了你好,既然现在又遇上兰丫头也是缘分,你真想娶,我们也不会拦着的,至于那个陈霜降,反正本来也是贱户出生上不了什么大场面,随便给点钱打发了就好,不就一张休书的事情。”
不就一张休书的事情,陈霜降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就摔倒在地,心里悲苦的很。
这话一出来,何金宝也是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头一次看到何夫人一
样,上下盯着她看了很久,看得何夫人都觉得有些发毛了,何金宝这才无力地说:“夫人还是请回吧,家里忙也没什么空招待。”
###你这是在赶我走!“何夫人大怒,把袖子一撩做出要###态。
何金宝的耐性本来就不大好,一生气起来,更是不管不顾,直接对着何夫人吼了:”当初还不是怕被我连累才匆匆地分了家,太爷也不管,如玉也不管,不是什么都扔了,这么多年都不管不问的,现在怎么又有脸贴上来,指手画脚的,又不是亲生的,你也好意思!我家的事情用不着你这个女人来管,以后没事也不用过来了,尽是给人添乱。“
大吵了一架,这两人怏怏地散了,何金宝这时候才发现陈霜降就坐在门边上,脸色不大好,抬头的时候有种似哭非哭的表情。
”她说话从来都是这样的,你也别放在心上,再忍上几天,等出了京城,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经历了这一次事情,何金宝的心境也有了几分变化,以前只是觉得陈霜降只是在家辛苦,念着她照顾这一家老小,有几分感激之情,而这次才是真切地觉得她跟自己是荣辱与同,性命相连的夫妻。
何金宝还清楚地记得,他在前殿对着司马子夏磕头认错的时候,佟皇后手下的一个小太监却是送了一卷纸出来,带了句话:”要不是因为有她在……“
要不是因为有陈霜降在,大概何太爷何如玉早就白骨森森不知葬身何处,要不是因为有陈霜降在,何金宝也不会被司马子夏看中平步青云,要不是因为有陈霜降在,佟皇后也不会出面替他求情,要不是因为有陈霜降在……
何金宝展开那卷纸看,那字扭曲难看的很,大概是陈霜降被软禁时候写的,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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