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何家下人的衣服,用的料子也还是可以的,手工也好,看着这衣服倒也还精细,杨氏就有点乐了,拿手摸了摸料子,很有点可惜地说:“这料子挺好的,可惜了这粉红色,不然可以改了给阿楠穿。”
陈霜降刚在掏自个的月钱,一听这话手就忍不住抖了一下,悄悄地放了一半回去,只拿了一半出来给杨氏。
对于这一个家,陈霜降从来没有觉得有多喜欢过,无论是杨氏的偏心,还是陈世友的懦弱,想起来都是让她觉得模糊地有种恨意,这种恨意在知道陈采春的亲事之后,似乎慢慢地从心底浮了出来,悄悄地冒了头。
吃过饭之后,杨氏还是絮絮叨叨地嫌何家小气,月钱给的少,陈世友却是放了碗,跟陈霜降说了句:“跟我来聊聊。”
打小陈霜降就跟陈世友亲近,时常跟在陈世友后面跟条小尾巴似的赶都赶不走,只不过丫头大了心思也重了,又有那么的事情发生,渐渐地也生分了。
陈世友带着陈霜降到后门去,这里有条石子小道,因为年代有些久,这里的石子都被雨水冲刷的圆圆溜溜的,又偏很少有人来这里,陈霜降就爱来这里,没事拣这石子玩,受气了,也要拉着陈采春在这里哭一顿。
只不过长大之后,事情多起来,就很少来这边了,看陈世友开了后门就有点奇怪,这时候天冷刮的是西北风,这小道上满满的一阵冷风,害的陈霜降打了两个喷嚏,哆嗦地紧了紧袖子领口,不明白陈世友为什么特地带她来这边。
“你怨爹没用吗?”
沉默了好一会,陈世友才突然开口,让盯着脚下看的陈霜降愣了愣,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半天才说:“爹该去问大姐三姐的。”
跟饱受凌辱的陈采女,即将嫁人的陈采春比较起来,陈霜降还真的算是比较好命的一个了,至少她没有卖身也不用出嫁,陈霜降还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陈世友要跟她说这样的话,是纯粹偏爱呢,还是想着保全这最后一个呢?
“从前的时候你娘还是挺好的,只是你阿嫲她……”陈世友坐到门槛上随手拣了块石头在地上磕了几下,然后说起来了往事。
只有在陈家村这里,奶奶有个很特别的称呼阿嫲,因为一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姓陈或多或少的难免有点亲戚关系,所以无论哪一个都是婶婶嫂嫂阿嫲的,再加上阿嫲跟陈世友家一直不亲,陈霜降到懂事很久之后才知道这一个阿嫲就是那一个阿嫲,是陈世友的亲娘,陈霜降的亲阿嫲。
因为陈世友家有四个丫头,只有一个小子,似乎是让很有点重男轻女的阿嫲很不高兴,平常基本都没来往,虽然几乎房子是前后挨着没有多少路程。
陈霜降对于这个阿嫲的比较深刻的印象,就是五岁那一次晒谷子的事情,因为是夏天,天气变化无常,早上还是晴空万里无云的,等到下午就是阴云密布天雷阵阵,下起了雷阵雨。陈家里当时就只有陈霜降一个,吓得她赶紧冲出来收谷子。
只是时间紧,陈霜降年纪又小力气小,这一地的谷子哪里来得及收,无奈之下,收了一半另一半来不及收只能堆到一堆,找了油布纸盖上,听着雨噼里啪啦地往上面砸。
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下多久就放晴了,陈霜降正在看着被渗湿的谷子愁,忽然就看到刚帮两个孙子家收完衣服的阿嫲,施施然地走过来,带着笑问陈霜降:“下雨了,要不我帮你收谷子。”
太阳都出来老大了,才说帮着收谷子,这安的是什么居心?陈霜降心眼小,这个仇一直记恨到现在,反正说到阿嫲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在这一点上陈家小孩几乎都是同样的看法,对于这一个阿嫲没一个有好气的。
陈世友还是很孝顺的,逢年过节的银钱东西从来都没有少过,更是从来没说过长辈的是非,这还是头一次跟陈霜降说起这些事情。
最早生了女儿的时候,杨氏还是很欢喜的,只是陈家阿嫲异常失望,连月子都没有来帮手,等陈采秋出生的时候,杨氏更是平白受了陈阿嫲无数的白气,气的她跟陈阿嫲大吵了几次,算是彻底地翻了脸,只是这儿子似乎也成了杨氏的一块心病,不知不觉中居然变成了现在这么个模样。
在那一段时间内杨氏受了陈阿嫲很多的气,后来分了家才算是好过一点,对于杨氏陈世友还是很有点愧疚的,大部分的时候还是表示很容忍的,只是没有想到杨氏这坏脾气会越演越烈,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是爹没用,爹对不起你们,爹让你们受苦了!”
说着说着,陈世友那么一个大男人居然捂着眼睛难过地想哭,陈霜降看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仔细想想似乎还真跟陈世友说的一样,这一个父亲似乎是真的太没用了一点,要是他能再发奋一点赚钱,陈家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要是他能再强硬一点拒绝,无论是做工还是绣花什么的,陈霜降都是愿意去干的,钱赚的虽然慢,但是总不至于到卖女的地步。
第二十一章:遭嘲笑金宝讨要
虽然一直反对,但是无论哪一次,陈世友毕竟从来没有阻止过不是,对于这几个女儿陈世友也没有他表现的那么疼爱吧。对于这些事情,陈霜降只是有一种朦胧的感觉,看着陈世友捂着脸难受的样子,陈霜降只觉得西北风吹的猛,吹得心都有点寒了。
“既然不待见,当初问什么害要生我们下来,一把掐死了,岂不是大家都清净……”陈霜降最后的这一句话说的很轻,轻得连在一边哭的陈世友似乎都没有听见一样。
本来打算是在家里住上一夜第二天大早才回去,但是之后陈采春又跟杨氏拌嘴起来,杨氏吵不过陈采春,就迁怒上了陈霜降,嫌她带回来的月钱太少,直接就骂上了。
陈采春手快,赶紧拉了陈霜降出去,然后推她:“小妹还是走吧,呆这里平白受气。”
陈霜降觉得也是,在这里再呆着指不定杨氏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于是就点了点头,把自个刚才藏起来的银钱都掏了出来,塞给陈采春,说:“三姐留着傍身也好,别叫娘知道了。”
“你也别太为难自个,有空我会去看你的,没事你就少回来,省的受气。”陈采春也没有多推辞就收下了,拉着陈霜降黯然地叹气了一会,最后才交待了一句,“你自己也要多小心,凡事多长一个心眼,别得罪人去了。”
本来还以为陈霜降会在家里住上一晚,但是那天下午陈霜降就匆匆回到了何家,周嫂子本来觉得有些奇怪,问了声,看陈霜降不愿意说,这年关事情又多,到处要忙,也就没空理会,随她去了。
这还是陈霜降第一次在别人家过的年,本来以为在家时候的过年就已经够忙了,等到了何家,陈霜降才知道,那种忙碌还真的只能算是毛毛雨的程度了。
从十一月开始,何家就有开始有佃户上来交租子了,这里的租子都是直接拿着农物来抵的,笨重又繁琐,何家的人要一一检验过秤入库,繁复的很。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连陈霜降都被叫去帮着搬了一天的谷子,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幸好陈霜降这是在何太爷的院子里上工的,除了那一次帮着搬谷子,也没有派给她多余的事情,只是光是这一个院子里的活也差点让陈霜降忙不过来了。
虽然并没有分家,大部分的东西都由何家一起准备,但是何太爷毕竟是单独一个院子过活的,平常还好,年节的时候,总是会有小辈来玩的,所以一些必要的东西还是不能少。
差不多整个十二月份,陈霜降跟周嫂子一直在忙着准备吃食。周嫂子做点心小菜的手艺一流,但是这些东西做起来比较费时,平常的时候周嫂子做的少,这年关的时候几乎是卯足了劲做,害的陈霜降几乎是一直在洗洗切切,帮着周嫂子打着下手。
晚上稍微空闲一点,还得缝制小荷包,好给何太爷过年发红包用。
这么一忙的团团转,陈霜降倒是觉得也挺好的,至少没有心思想别的多余东西,精神倒是看着比放假回家那会要好。
在整个何家中唯一清闲的估计就是何金宝了,不过何四少最近也是很忧郁,何夫人不喜欢他差不多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虽然在吃穿方面不至于亏待何金宝,但是肯定不会多用心的,过年的新衣服虽然有的,但是小衣袜子一类贴身的衣物却是没有送来新制的。
何金宝又是好动不会珍惜东西的年龄,这些东西破得快,他又是跟体弱多病的何金元一起住的,一个婆子根本照顾不来,所以一年之中有大半年的功夫,何金宝都是穿着有破洞的袜子。
平常的时候还好,何金宝的心思也没有那么细腻,但是这么年关的时候,哪家的孩子不是新衣服新裤子从头新到脚的,就算是没穿上,那也是好好地摆在家里头了。
跑出去跟人下河摸鱼的时候,何金宝那双破洞的袜子就被狠狠地嘲笑了一顿。
何金宝也是不傻瓜,随着年岁慢慢增长,对于自个处境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只是完全不知道要怎么改善。
所以在这么阴郁地状态下,何金宝没有出门找人玩的心情,随便逛逛,就逛到何太爷的小院子,陈霜降正在给何太爷缝袜子,那种认真专心的样子,看的何金宝一愣,不由地就坐到一边呆呆地看了半天,然后突然说:“给我也做一双吧。”
这么突然地一开口,吓得陈霜降差点没把针扎到手指头里,赶紧放下针线,陈霜降想了想,这似乎不该是自个的事,只不过按照周嫂子的教导,何家每一个都应该是她主人,主人要求的事情是不应该违背的,而且按照何四少那么不长记性子,估计没几天就忘记了。
于是陈霜降就点了点头说:“等我做完太爷这个就给四少爷做。”
“嗯。”何金宝闷闷地应了一声,居然满脸郁郁地在陈霜降边上坐下了,完全没有了平常皮猴破落样子。
倒是让陈霜降不习惯地抬头望了他好几眼,慢慢地居然有了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就算是出生在何家这样富贵的人家,还是有着同样糟心的事情。这么一想,看着何金宝的眼光就和善了许多,真心实意地加了一句:“一有空就给你做。”
虽然是答应了何金宝,但是一直到除夕那天,陈霜降才零零碎碎地做好了给何金宝的袜子,趁着祭祀还没有开始,赶紧瞅了个空,揣上袜子,出门来找何金宝。
也不知道何金宝跑到哪里野去了,居然没在自个房间里,陈霜降没办法,只能把袜子交给了他院子里婆子,倒是被何金元听到动静,特地问了一句,然后叫婆子拿了两个铜铢赏给了陈霜降。
在外面耽搁的时间有些久了,陈霜降怕赶不上准备祭祀,急匆匆地走了好几步,瞅瞅附近冷清的很,估计大家都在忙,陈霜降赶紧蹿了几步,翻到走廊外面,绕到了一条近道上面。
第二十二章:李夫人携女避祸
这一条路中间有一段是贴着墙走的,经过窗口的时候,陈霜降忽然听到一些声音,吓得她赶紧往下藏了藏。
“姨夫人真的要来,这种时候?”
“现在只是来个信,等过完年,天暖和了才好动身,路上还要走上一两个月,费时着呢。”听着声音似乎是何夫人。
要是被发现偷听的话,那可就糟糕了,陈霜降一阵心虚,赶紧猫着身体,蹑手蹑脚地从窗户下走过,之后赶紧拎着裙子一路跑回院子。
周嫂子正忙着蒸猪头,一看陈霜降终于回来,来不及骂人,赶紧把她拎了进去烧水。
祭祖用的猪头公鸡是由何太爷小院子准备的,猪头要用大锅焖着煮上一个下午,才能把表皮都煮熟透,然后用一只大盘子装上,把猪尾巴叼在猪嘴里摆好。公鸡的话,单单留下长长的尾羽,煮的雪白的,摆在另一个盘子里。
然后由何太爷领着,端到正屋大堂,那里早就摆好五种水果五种干果,单等着猪头公鸡,然后所有无关人都退了出去,何家男丁在里面叩拜神仙土地,之后是换下了猪头公鸡,重新摆上十八样菜肴,祭拜祖先。
何家女眷则在大堂外面烧着金银元宝。
祭祀结束之后,就是年夜饭了,这可是何家一年一次的大团圆,就算是不耐烦热闹的何太爷也是乐呵呵地坐在主位,看着小辈一个个上来拜年,笑眯眯地一人一个小荷包地分发下去。
这一顿饭一直吃到七八点钟,何太爷觉得乏了,一直伺候着的周嫂子跟陈霜降才扶了他回院子,服侍他洗了脸换了衣服,睡下了,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天忙下来,连饭都还没顾得上吃,不仅是陈霜降,连周嫂子都觉得腰酸背痛的,捶了几下,看着陈霜降瘪了一样的表情,周嫂子笑了捏了捏她的脸庞,说:“好了,这里也没我们的事了,赶紧去吃饭,睡觉,明天还要早起的。”
周正是男人,年夜饭的场合女眷多,他是不方便进去,但是能早早地吃了饭,坐在外间等着等着,都开始打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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