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瑶看了初见一眼,道,“回三夫人,奴婢那时不在现场,具体如何,也不甚清楚。”
卫氏皱起眉,直觉初见那日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初见,究竟是发生了何事?那时你让紫瑶这丫头急急忙忙让我去请了陈太医,事后究竟如何,也没派个人去与我说。”
初见苦笑,叹道,“便是那日,玉子恒从怀春院回了秀和院之后便昏迷不醒,陈姨娘与那大夫串通了,说子恒是邪气入侵,还说家中那两日有蛇虫出没,父亲一怒之下便撕毁昀王府的庚帖,母亲不许,二人起了争执,父亲他……扬言要休了母亲。”初见顿了一下,抬眼看了面无表情的燕束一眼。
“母亲心寒要我不必认我父亲……她,她已经不在乎我父亲休不休她的问题了,最后陈太医来了,为子恒把脉之后,说子恒不过是疲倦过度,沉睡过去,且那几日吃了火气寒凉的东西,才导致身子一下承受不住。”初见讲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她看着燕束和卫氏,笑了笑,已经不想再多说了。
卫氏冷哼一声,“这分明是陈贞惠搞的鬼,还有,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奴才,玉云生将儿子交与她是什么意思?就算娈儿不在家里,那也有丫环小厮照顾他,这还不说娈儿不过离开了两日。”
燕束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唯有额际隐现的青筋泄露出他隐忍的愤怒。
“事情已经过去了,三舅母也不必生气,母亲开始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而初见自己自然也不在乎玉云生如何对她,她如今想着只是如何让齐娈得到解脱。
“那陈贞惠可是得到了惩罚?”卫氏也知道事过境迁,如今也不会去找玉云生为初见她们说什么话。
“父亲他……虽是知道陈姨娘不安分,却没有去彻查这件事,只是陈姨娘被母亲罚去郊外的庄子里禁足,他也没多说什么。”那玉云生如今哪还有心思去理会陈姨娘,他只是担心齐娈或许真的对叶心动了。
卫氏低声骂了玉云生几声,转头想看向燕束时,燕束却咻一声站了起来,沉声道,“我出去走走。”
初见和卫氏来不及留人,燕束已经推开门大步离开了盛会楼。
卫氏回头嗔了初见一眼,“你真以为他会带你母亲离开?”
初见摸了摸小巧的鼻头,三舅母果然是已经看出她的意图,她嘿嘿笑道,“我也不过是想为他们制造机会,至于离不离开,是他们的事情,而且现在时机未到呢。”
卫氏无奈摇头,“你这丫头想的东西真叫人惊心动魄,也幸好没人知道,否则你就要背个不孝之名了。”
初见吐了吐粉舌,让自己的母亲背叛老公去和第二个男人在一起就是不孝吗?想起她前世就是主动让自己的爸妈离婚各自寻幸福去,这其实不是不孝,她不过想让他们三个人都解脱罢了。
“三舅母,咱们且不说我母亲的事情,说说我们开丽人坊分店的事情吧!”母亲和燕束的事情如她意想的发展,这点就足够她安心了,现在目前要解决的是明大姑的事情。
提起丽人坊,卫氏脸一沉,“还是查不出明大姑如何有资金开店铺么?”
初见道,“明大姑行事谨慎,紫瑶却是查不出什么来。”
卫氏皱眉,“再谨慎也是会有疏漏的时候,要我相信她清白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
沉吟片刻,初见才问道,“三舅母,不知道忠王府每月给下人的工钱是怎么算的?”
“这就要看什么下人了,一般屋里大丫头每月工钱都会多一些,小丫头和粗使婆子少一些,你问这个作何用?”卫氏狐疑看着初见。
初见仔细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在府上做了二十年的大丫头,可有本事开店铺?”
卫氏默默注视了初见一会儿,“初见,你是不是查出了什么?”
初见本也不打算瞒着卫氏,便将刚才在街上看到的情况和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完了之后她直直看着卫氏,有些担心三舅母会不相信她的想法。
卫氏微眯起双眸,“这秀娘究竟想做什么?她也是你母亲以前的大丫头,照理说不应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初见问道,“这秀娘在忠王府也不过二十年,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与明大姑合股开铺子?”
“你母亲向来待身边的丫环极好,当年在府里时究竟赐过多少东西给秀娘,我们也是不清楚,不过既然她有嫌疑,我回到家里自会小心观察。”秀娘莫非还是怨恨当年齐娈将她许配给燕束?但这关丽人坊什么事情?关初见什么事情?
“切勿打草惊蛇,我已经让紫瑶去查查秀娘是否常去丽人坊,也查查明大姑的铺子是不是有秀娘合股。”初见急忙道。
卫氏点了点头,然后叹了一声,“若事情当真关系到秀娘,初见,这事你就必须跟你母亲说一声了。”
初见低声答应下来。
另一厢,燕束出了盛会楼之后,竟直奔玉家而去,他纵身一跃,轻盈翻过了玉家后院的围墙,身形敏捷避开了来往的下人,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刚到宁城的时候,他就潜进来一次,只不过那时他并没有见到齐娈,不是他不想去见她,他只是不敢。
那时刚进了宁城,老太爷便让他去办事,他抑制不住心中澎湃的思念,想要进来见她,想知道她究竟过得好不好的。
他已经逃避了一次,仅仅一次,足够他后悔终生,他不会再因自己的逃避让她受委屈了。
很快地,他来到了秀和院,这个时候是中午,很多下人都去吃饭,秀和院是一片的寂静,他进了正厅,厅上坐着三人,除了正位上的玉夫人,还有丽娘和灵玉二人,正在刺绣。
玉夫人看到燕束的时候,差点惊呼出来,指尖被手中的绣针刺了一下,血珠马上沁了出来。
燕束心一疼,大步走了上去,将她纤细如玉的指尖含进了嘴里。
厅上另外两人都震了一下,然后对视一眼,急忙退了出去,将大厅的门掩了上去。
第三卷 点绛唇 第七十六章 缘相误
指尖传来湿热的吮吸,玉夫人有些怔忪,眨了眨眼有些从震惊中醒来,待她看清楚燕束正在做什么之后,白皙的脸颊瞬间爆红,用力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别动!”燕束喝了一声,将她的手紧紧抓在掌心中,眼底带着心疼和紧张检查着她的指尖是否还在流血。
齐娈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脸上一片燥热,她想不到向来温雅有礼的燕束竟然也有这么霸道的时候,“燕大哥,不过是被针刺了一下,并不是什么大伤。”
燕束低头审视着她的手,确定不再流血,他才抬头目光熠熠地看着她,“你总是这样隐忍,娈儿,难道你不能对自己好些吗?”
齐娈笑道,“燕大哥说到哪里去了,你先放开,这样教人看到不好。”
燕束满眼的悲痛和心疼,看着她依旧强撑的微笑,他的心紧紧揪成了一团,痛得几乎要窒息了,他松开僵硬的五指,放开她的手,声音沉哑,“娈儿,我再问你一次,这些年来,你过得开心吗?”
齐娈心一悸,目光微颤看向他,看着他满脸的心疼和深情,在他眼中她看到了他十几年来从来不变的专注,她有些慌乱地别开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想回答她很开心,科室他那双深邃的黑瞳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教她无所遁形,眼前的燕束,不是当年那个总对自己小心翼翼的燕束,她不知道原来他是这样固执。
“娈儿!”燕束扳过她的肩膀,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喘,“告诉我,你开心吗?你得到了你曾经想要的成双花前影,月下共煮酒,相伴到白首的爱情了吗?不要骗我,娈儿,求求你,告诉我。”
成双花前影,月下共煮酒,相伴到白首……
泪,从眼眶中落了下来,好熟悉的一句话。
这是她年华尚幼的时候,曾经说过的,那是在遇到玉云生之后,她对燕束说的一句话,她知道,当时这句话伤得燕束有多深。
她已经忘记了她曾经美好的憧憬,她所有的曾经都成了空悲叹。
可是他记得……
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忘记过她想要的那种生活。
“燕束……”她哽咽,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眼前这张历尽了沧桑的俊脸,心底有种难以控制想要宣泄出所有一切委屈和痛苦的冲动,这么多年来,她从来不敢想她究竟开心吗?她究竟得到自己想要的那种生活了吗?她也不敢问自己究竟累不累。
她很不开心,她很累,可是谁能给她依靠?
玉云生伤了她一次又一次,将她所有美好的愿望和耐心消失殆尽,她自有她的傲骨,她又怎么会在他面前落泪示弱,初见年幼还要靠她扶持,她又如何能让女儿看到自己的不堪,娘家与她断绝关系,她有如举目无亲的人孤独寂寞了十几年。
只有他,关心从来只有她一人的心情,即使相隔这么多年,都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脆弱和无助。
“玉云生……他能与你相伴到白首吗?”燕束双眸凝泪,哑声问着。
齐娈摇着头,泣不成声,“燕束……我……很累,很累,我以为他就是我等待的那个人,可是……原来他不是。”
“娈儿,对不起!”燕束哽咽,都是他的错,如果当年他不逃避,也许娈儿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齐娈再也压抑不住痛哭出声,声声犹如刀子割向燕束的心。
燕束紧紧抿着唇,抿得不见一丝唇色,他默默搂着她,让她将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宣泄出来,他本来并不想打搅她的生活,只要站在远处,看着她,默默关心着她,这样他就知足了,可是每一次从初见那里得知她的委屈和隐忍,他的心就痛多一分。
想要带她走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只要她点头,他能二话不说带她远走高飞,永远不回宁城。
不知过了多久,齐娈才抽泣着收了眼泪,他在燕束怀里抬起头,似想起什么,猛地推开燕束,低声道,“抱歉,燕大哥,我失态了。”
燕束吁了一口气,忍下对玉云生满腔的怒火,他深怕娈儿又躲回那个隐忍的面具之后,目光期待地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娈儿,我带你离开,好不好?”
齐娈深深看了燕束一眼,笑了,“我怎能让初见有一个不贞不洁的母亲,我自己名声如何无关紧要,可是初见不能因为我而被别人看不起。”
燕束深吸一口气,良久之后,才平声道,“我明白了,我会等你,等你能放下一切的那一天,娈儿,我一定会给你想要的那种生活。”
齐娈闭眼,怕自己再度落泪,燕束如此待她,她心中若是不感动那是骗人的,可是如今她已经过了奋不顾身的岁月,她有了比她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初见的幸福。
“燕大哥,你不必为我如此,你值得更好的。”她负了他,伤了他,已经给不了他想要的了。
“你就是最好的!”燕束坚决地说着,然后往后退了几步,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娈儿,如果还有下一次,玉家再有让你受委屈落泪的,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会带你离开。”
齐娈一震,脸色有些发白,竟不知该说什么。
燕束对着她微微一笑,转身推开门,看到丽娘和灵玉在守门,他感激看了她们一眼。
丽娘看了看厅里的玉夫人,然后对燕束行了一礼,“燕侯爷,如今这后院丫环都吃饭回来,您离开的时候,还请万万要仔细。”
后院丫环此时比燕束进来的时候要多许多,丽娘不想夫人名胜有损,便低声提醒。
燕束回头再深望了一眼齐娈,对丽娘道,“如今圣上已废去诸侯制,我也不过平常人,侯爷一称便免了。”
丽娘没见过燕束,却是常听到他的,当年秀娘与夫人去了一趟燕城之后,回来便常与她说起这位侯爷,这便是为了夫人终生不娶流浪天涯,便是秀娘怨了夫人许多年的男子……
这男子才配得上当年名满宁城的齐娈啊!丽娘看着燕束远去的背影,有些忧伤的感叹着。
灵玉看着燕束离去的方向,又悄悄看了夫人一眼,嘴角微微弯了起来,二姑娘若是知道今日燕束来找夫人,应该会很开心吧?
初见知道了当然很开心,不过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她与三舅母从盛会楼出来之后,便去见了几个秀娘,试了她们的手工,商量了工钱,等确定要请哪些秀娘成为她们丽人坊分店的员工之后,已经是傍晚了。
灵玉虽不知到玉夫人和燕束究竟在屋里讲了什么话,但光是前面令人想歪的开头,初见就已经觉得很有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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