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的长大就好。”
曹巽皱了皱眉,“可是……”
我笑着摇头说道:“你该清楚的,这些虚名于我,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我尚且不在意,你又何必执着呢?”
他凝神看了看我,轻轻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我笑了笑,正要说话,忽觉腹部一阵剧痛。我下意识地低头去看,只见裙裾已被血染红了一片。我心下大惊,几乎要大叫出声,可是意识突然昏沉起来,出口的声音也不过是几声轻微的呻吟。凭着最后残存的一点神智,我抓住大惊失色的曹巽,艰难地说道:“救……救我的孩子……”
仿佛游离在九天之外,我的意识飘渺不定,恍惚中,我看见了协正在前面朝我微笑,我急急忙忙欲上前拉住他,可他却笑着摇摇头,指了指我的身后。我回头一看,我们的孩子正蹒跚着朝我走来。我急忙回身去抱他,可是再回头却见协已离我千里之遥。我拼了命的去追他,却怎么也追不上。忽然我的双臂一沉,低头时孩子竟然也不见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意识忽然从九重云端跌回凡间。我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人慌乱的声音,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我想伸出手去保护我的孩子,却怎么也动不了。
“怎么样了?”是兄长的声音。
“请王爷恕老臣无能,大人和孩子……老臣只能保一个。”
我心里一紧,头脑中已经大喊道:“保孩子,一定要保孩子!”无奈任我怎样着急,就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只听兄长沉吟半晌,终于艰难地说道:“保大人!”
“不!”我内心急声呼喊,“救我的孩子,救我的孩子!”
可是旁边的人却只是恭敬地答道:“是。”
我想呼喊,想大叫,想立即站起来击退一切要牺牲我的孩子的人,可是我却只能更急促的呼吸,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终于,一碗汤药被送到了我嘴边。我紧紧咬住牙关不想喝下一滴,可是当唇瓣被撬开的时候,我竟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苦涩的药汁流进我的口中。我感觉到,一滴泪,正从我的眼角滑落。
没过多久,我的小腹便疼痛起来,可是我却麻木地毫无感觉。我只知道,一个鲜活的生命,正从我的肚子里渐渐地滑落、消逝……
当疼痛终于消失的时候,我终于睁开了眼睛。周围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很久,终于开口说话,声音竟是我自己都认不出来的沙哑:“孩子呢?”
兄长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拍了拍我,说道:“湘儿,别太难过了。忘了那个孩子吧,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没有孩子,我还有什么以后?”我冷笑一声,定定地看着兄长,目光是从未有过的锐利:“为什么要舍弃我的孩子?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孩子就是我的生命,我的一切么?你难道不知道,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我甘愿随陛下而去吗?你难道不知道,我宁可自己死,也不愿这个孩子受一点伤害吗?你明明都知道,却还是做了那样的决定……我,我恨你!”我越说越激动,到最后一口气突然卡住,不禁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湘儿!”兄长见状,急忙过来替我捶背。良久,我终于平静下来,抬头时却已是满脸的泪痕。他看着我,轻叹一声,“湘儿,兄长心里又何尝好过?那……毕竟是我大汉的希望啊……”
“那不是什么大汉的希望,那是我的孩子!”我激动地大喊,“我的孩子,不是你们手中的政治工具!”
兄长凝视我片刻,沉声道,“湘儿,你现在身体尚未恢复,情绪也不稳定,我知你所说多出于意气。你先休息,等你好些了,我再来看你吧。”说完,他起身叮嘱周围人好好照顾我后,缓缓地走了出去。
脸上的泪痕已经冰冷,可是却丝毫比不上我内心的寒冷。我冷冷地注视着御医,厉声道:“说,怎么会这样?”
御医哆嗦一下,颤声说到:“是……是您吃了人参的缘故……您吃的安胎药中,有人参,而人参……”
“别说了!”我大喝一声,捧住头大声喊道:“你出去!”
我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除了兄长,没有人知道我在此养胎,也没有别人送过药来!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的泪水不住地流下来——我万万没有想到,像兄长这样仁厚的人,终究有一天也为了权势而去牺牲无辜的生命,而且是我的孩子!
泪水渐渐干涸,眼中恨意陡现:
孩子,不管害死你的人是谁,母亲都会为你报仇!
反目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房里,映得兄长伏案而书的身影愈发地瘦削而细长。我站在门口,定定的盯着他的身影看了很久。
他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我,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湘儿,你怎么来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他扶着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昔日挺直的腰背如今微微的有了些弯曲:“你身子还虚,应该在床上多躺些时候的。”说罢,便要伸手来扶我。
我侧身避过他的手,面无表情地问道:“为什么害死我的孩子?”
“什么?”他愣住。
“为什么让人拿掉我的孩子?”我咬着牙问道。
他佝偻的身影摇晃了一下,闭了闭眼睛,他说道:“当时的情形你是知道的,孩子和你……我只能保一个。”
“那为什么不保孩子?”我漠然地问道。
“为什么难道还用我说吗?”兄长痛苦地揉了揉额角,显然不愿再提此事。
“是啊,”我冷笑一声,“还用得着说吗?我活着,顶多是个皇室的遗孀,对你称帝构不成任何的威胁;可是我的孩子,却是大汉正统的继承人,是你通向皇帝宝座最直接的障碍,所以你就除掉他!”
“湘儿,你……”
“别叫我!”我厉声道:“刘皇叔、汉中王,亏得我如此的信任你,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假仁假义的真小人!”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铁青,“湘儿,你的丧子之痛我能理解,我权当你刚才的话是神志不清……孩子的死,我也很痛心……”
“你闭嘴!”我咄咄逼人地说道,“你少在这里假情假意!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就绝对不会原谅你——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是我的兄长!”
“你混帐!”他大喝一声,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响亮的耳光已经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愣住,所有的恨意顿时化作了惊愕和无措。刚才还声嘶力竭的我此刻只能捂着脸,呆呆地站在原地。
“你……你……”他气得浑身颤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着我,却半天也发不出来声音。忽然,他猛地一阵咳嗽,昏了过去。
我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全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身后却突然冲进来了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将兄长抬进了内室。
“这是怎么回事?”直到人群离开,我才发现子龙不知什么时候也进来了。
见我神志仍有些恍惚,刚刚在门外侍立的奴婢轻声回了些什么,我却一句也听不见似的,眼睛只是愣愣地盯着人群离去的方向。
待我转回了目光,却看见子龙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已然铁青一片。那奴婢的话音刚落,子龙突然像只暴怒的野兽般,双目赤红着推开了面前的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我仿佛预感到什么不妙的事情,急忙跟了出去。刚出门,一直守在外面的曹巽急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宗主,发生何事?”
我顾不上多解释,只是急忙道:“快驾车来,跟上赵将军!”
曹巽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却并未多问,只是利落地赶过一辆马车,小心地将我扶了上去。
子龙疾走出门,翻身上马,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急忙催促曹巽跟了上去。
一阵颠簸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我掀帘一看,却到了子龙家门口。
子龙径自跳下马,不理会迎出来的下人,直接走了进去。曹巽搀扶着我下了车,也紧紧跟了进去。
一进大门,我顿时觉得周围被一种诡秘的气氛包围着。步入正堂,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满眼的缟素,明月一身白衣站在正堂中央。
我与曹巽奇怪地对望一眼,跟着子龙走了进去。
子龙大步走到明月面前,挥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堂内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有些眼色的下人纷纷退了下去,我和曹巽惊得面面相觑,就是子龙自己也是呆呆地举着那只手,定在了原地。唯独明月,竟然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她的目光越过子龙,直接落到我的身上,冲我微笑着点点头,轻声道:“郡主也来了?今日正好把事情都了结了。”
我顾不上探究她话里的意思,急忙上前将子龙犹自举着的手拉了下来,又拖着他后退几步,恼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子龙看了看我,几次欲言又止,暴怒的神色渐渐转换成了为难之色。
最后,明月缓缓地开了口:“没错,人参是我送的。”
“没错,人参是我送的。”
明月的声音依旧温婉柔软,然而听在我的耳朵里却如惊雷一般响亮。我怔怔地看了看子龙,他却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随即艰难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她?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明月,身边的曹巽已经拔剑出鞘,剑尖直指向明月。
我慌乱地压下了曹巽手中的剑,定了定心神,缓步走到了明月面前,颤抖着问:“为什么害死我的孩子?”
明月的笑容渐渐敛去,脸上渐渐被一抹凝重取代。
忽然她跪了下来,泪水决堤而出:“郡主,是我对不起你……”
“你……”我一时愣住,呆呆地任由她抱住我的裙裾。
“我知道,郡主心里一直都深爱着将军,而将军的心里……也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过郡主。将军本来是郡主的,是奴婢痴心妄想,抢了郡主的心爱之人。当年,若不是奴婢从中作梗,郡主和将军本该早结连理的。是奴婢害得你们两地相思。如今您回来了,当然应该和将军在一起的。可是那个孩子,是先皇的遗脉,若生了下来继承大统,您就是太后之尊,那您与将军就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奴婢知道,郡主对将军情深似海,将军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这些年来,他与我虽名为夫妻,可是我心里清楚,他心里惦念的,一直都是郡主你……奴婢对不起你们,这件事,也许是我能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站了起来,飞身夺过曹巽手中的剑。所有人还处于听到刚才那一席话的震惊之中,丝毫没有防备。待我反应过来,明月手中的剑已然刺入了她自己的胸膛,刺目鲜红的血在她胸口蔓延开来,绽放出一朵妖冶异常的花。
“明月!”子龙浑身一颤,一步冲了上去,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你怎么这样傻?”
明月却只是虚弱的笑了笑,气若游丝的说:“将军,能……能死在……你的怀里……我……我很……很高兴……”
子龙红了眼眶,更紧地环住了她,哽咽着说:“傻瓜,你不该这样的。”
明月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对不起……郡主,今后……你们要……要幸……”话还没有说完,她的眼睛便轻轻地闭上了。子龙什么也没说,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一时间,正堂内只听得到外面冷风呼号的声音。
我注视着明月平静的面容,不觉间脸上已经凉湿一片。忽然间觉得心里空落而茫然,原来胸腔中满满的恨意消散,心中只剩下了疲惫和无奈。
我能怨谁,我又能恨谁?
明月为了让我和子龙重新在一起,才害死了我的孩子。可是,她不知道,如今的一切,永远都回不到过去了……
称帝
灵堂中一片白色晃得我眼睛生疼,跳动的火苗随着灰烬舞动,映照着子龙侧脸的轮廓。
我轻轻走到他身边蹲下来,将一叠纸钱放进火中,轻声劝慰道:“子龙,逝者已矣,你也莫要太过伤心了。”
子龙呆呆地注视着火苗,恍若未闻。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低低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是我对不起她。”
我苦涩一笑,“是我对不起她才对……”
子龙忽然捏紧了手中的纸钱,喑哑着声音道:“不,都是我的错。我从来没有尽过做丈夫的责任。你回来之前,我常常把她当作你;你回来之后,虽然我明明知道不可能,可是我心里还……这些年,我一直忽略她、冷落她,甚至在她离开的前一刻,我还动手打了她……我还算是什么男人?”
“你是爱她的,对吗?”
子龙的身体忽然僵住,良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一直以为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而且直到明月死之前仍旧这样认为。可是她离开的那一刻,我仿佛觉得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也从我体内抽离了……”他忽然转过头,仿佛拽住了救命的稻草般抓紧了我的手,无助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