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一时也慌了神:“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正着急间,忽听有人来报:“子龙将军回来了。”众人急忙回头去看,却见赵子龙一身血污、疲惫不堪的从马上翻滚下来,踉跄几步跪倒在兄长面前言道:“赵云之罪,万死犹轻!糜夫人身带重伤,不肯上马,投井而死,云只得推土墙掩之……”
“轰隆”一声,犹如五雷轰顶,我登时僵在原地,他后面说的什么,我根本都听不清了。
嫂嫂……那个慈爱如母的糜嫂嫂,那个疼我爱我的糜嫂嫂,那个参得透我心事的糜嫂嫂,那个语重心长的糜嫂嫂……竟然已经……离开了我……我还以为,所有爱我的人都会永远陪在我身边、永远不会离开;我还以为,我有很多的时间去享受亲人的关爱和家的温暖……可是,在这战乱之年,生命是那样的脆弱,幸福稍纵即逝,在我还未来得及珍惜的时候就已一去不返了……
想着想着,一滴泪已经不知不觉地滑落下来,滴在我的手背,冰凉冰凉的,竟激得我打了个寒颤,我急忙回过神,却听赵云说道:“适来公子尚在怀中啼哭,此一会不见动静,多是不能保也。”说罢,便解开了胸前的绳扣。
什么!那孩子……原来是我的侄儿!反应过来我急忙看向那孩子,原来是睡着未醒呢。呼——我长长地呼了口气出来:失去一个亲人的悲痛和得到一个亲人的喜悦此刻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心里既喜且悲。
谁知兄长却接过孩子怒道:“为汝这孺子,几损我一员大将!”说罢,竟将孩子往地上摔去。
我一惊,急忙接住了孩子,心有余悸地抱着他闪到了一旁,却见赵云泣拜说:“云虽肝脑涂地,不能报也。”兄长急忙扶起他,拉着他的手走到我旁边指着我笑说:“这便是我的小妹湘儿了。”
赵云抬眼见是我,不免有些吃惊,急忙下拜说:“原来是小郡主,适才多谢郡主相救了!”
我急忙上前扶他起来,一面说着客气话一面仔细打量他: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姿容俊伟、气度不凡,虽然满面血污,然而那勃勃英气却透过层层血污直逼向我。不知怎么的,我心中竟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升腾起来,一时间不由得垂下了眼,不敢看他。
突然三哥粗犷的声音响起:“大哥,咱们快走,曹军被我喝退,只怕一会还要追上来。我已拆了那长板桥,咱们趁着这空赶紧走吧!”
可是兄长却面色大变,说:“若不断桥,曹军恐有埋伏,不敢进兵;今拆断了桥,曹操料我无军而怯,必来追赶。彼有百万之众,虽涉汉江,可填而过,岂俱一桥之断耶?”说话间,兄长已起身上马,又下令急速前进,其余人不敢怠慢,皆急急忙忙收拾好起身前进了。
军队刚行至汉津,忽见后面尘头大起,鼓声连天,原来是曹军追兵已近。众人皆大惊失色,我虽面色如常,到底是第一次上战场,又是敌强我弱,心里不免紧张万分。然而此时军中诸将伤的伤,疲的疲,三哥还得护着兄长和甘嫂嫂,我一思量,便扬起马鞭,要去断后。忽然赵云横马挡在我面前,拱手道:“郡主不可以身涉险,还是由云代劳吧。”
我担忧的看了看他满身的血污,开口道:“可是……”
“郡主放心吧。”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笑容,调转马头就要走。
“不要走!”我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一面看着他,一面惶恐的摇着头。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他离开我的视线,仿佛只要我看不到他,心里就会不安。他被我的举动也弄得一愣,低下头看了看被我拉住的袖子,一时间定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刘备休走!”后面的喊声渐渐迫近,把我的心神从恐慌中拉了回来。我定了定神,勉强笑着说:“这下咱们谁也不用去断后了,人家都追上来了。”
赵云却一脸严肃,把枪一横,道:“云誓死不会让郡主伤到一分一毫!”
我淡淡地笑着,心里却明白得很:曹军势大,纵使他赵云武艺再怎么高强,也难敌那千军万马。更何况,他刚刚经受了一场恶战。我看得出来,他此刻已是身心俱疲,不过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在勉强撑着。一旦曹军杀来,我们这些人都是必死无疑!然而,看着他挡在我身前的伟岸身躯,看着他侧面那坚毅英俊的面孔,我的心里竟然升起了一种温暖和感动。那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同于和仲谋在一起的温暖,这种感觉让我觉得,能和眼前的这个人一同死去,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呵。不自觉地,我的唇角竟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就这样死去吧……这样也很好呵……
想到这,我握紧了手中的宝剑,坚定地看着敌军冲过来的方向。虽然心里是那样的平静,可是我的双手却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不停地颤抖……
“我在此等候多时了!”忽听山坡后面一声高呼,紧接着杀出一彪军队来,为首的正是二哥!曹军不曾防备,一时间被打得是落花流水,仓皇撤退。我还没来得及从局势的突然逆转中回过神来,只听江南岸战鼓雷鸣,转头望去,却见江上船舟如蚁,扬帆而来。不一会,已全都停靠在了北岸。当中一船舱中飘然走出一人,羽扇纶巾、道骨仙风。兄长与二哥、三哥急忙上前,我亦好奇地跟了过去。
几人寒暄过后,兄长转头对二哥笑道:“二弟,你猜猜我往这来的路上遇着了谁?”
“遇着谁了?”二哥问道。
兄长笑着朝我这一指,众人都转头来看。我担心二哥认不出我,正要开口,却听他惊喜得叫了一声“湘儿!”便朝我跑了过来,一把抱起了我,像小时候那样转了好几个圈才把我放下来。
“好丫头!都长这么大了,二哥快要抱不动你啦!”二哥的脸本来就红,此刻因为兴奋激动而变得更红了。
“二哥你天生神力,难道还抱不动我?别以为有了这个借口以后就不用抱我了!”我不满的撅嘴。
“哈哈哈……”众人皆开口大笑。
“恭喜主公、二将军、三将军与小郡主久别重逢了。”一个清雅的声音响起。
我刚回头去看,还未及开口,兄长已是笑着指着来人对我说:“湘儿,快快见过军师。”
我一笑,说:您便是孔明先生吧。您的大名我早有所闻,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寻常啊。”
“郡主过奖。”军师冲我儒雅的一拜,“亮时常听主公说起郡主,今日总算得见了。”
我一愣,原来……这些年,不是只有我在思念着亲人,兄长他们,即使是以为我已经死了,也从来没有一刻是忘记过我的。
我看着兄长那和善的笑,看着二哥那舒展的面容,听着三哥粗声大气的叫嚷声,心里溢满了满足和幸福。
真好……回家,真好……
学武
到了江夏,兄长和军师顾不上休息,急忙商议应敌之策。我站在一旁,听到兄长长叹一声:“曹操势大,难以抵挡,我军虽逃过一劫,可是曹军若再追来,恐怕……”
军事摇了摇羽扇,笑道:“主公何不往投东吴孙权,以为应援啊?”
我亦在旁边一个劲的点头,说:“东吴民富国强,若能与之联合,则曹操可破也。”
回来的路上,我已将流落东吴之事告诉了众人。此刻兄长听我说话,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说:“只怕江东未肯相容啊……”
“今曹操引百万之众,虎踞江汉,江东必使人来探虚实。”军师胸有成竹的说:“若有人到此,亮借一帆风,直至江东,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东吴与我联盟。”
话音未落,有人来报:“江东孙权来遣鲁肃吊丧。”
“哦?快请!”兄长又惊又喜,急忙起身准备迎接。不知为什么,我有些怕见江东的人,所以自退入后堂休息。
过了一会,我见前面没了动静,急忙让明月去探听探听。明月去了一会,急急忙忙地跑回来,说:“郡主,军师已同鲁大人登舟同往江东去了。”
我悬着的一颗心此刻才稍稍落了地。终于……是要联吴抗曹了。
“兄长,我也想带兵打仗,您就答应了我吧。”我跟在兄长身后,拉着他的袖子一个劲的央求。
“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就不能安分点?”兄长甩开我的手,生气地说:“况且,就你那武艺,上了阵我还得多派一彪军专门保护你呢!”
我不满的拉下了脸:“谁说我武艺差了……就算我武艺不精,还是可以学的嘛。”
“学?”兄长气极反笑,“就你那花样百出的折腾劲,哪个敢教你?”
“哪个不敢教我?”我不服气地一扬头,“是不是,二哥?”
谁知二哥却冲兄长一拱手说:“大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说罢,竟是急急忙忙就跑开了。
我气结,眼珠一转,立马换了一幅大大的笑脸,亲热地勾住三哥的胳膊:“三哥,你人最好了。你教我,好不好?”
三哥却一面使劲地往外抽胳膊一面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湘儿啊……你三哥的功夫都是靠力气的,刚猛有余而灵活不足……”好不容易把他的胳膊从我的魔爪中解救出来,他眼风一扫,急忙把站在一旁的赵云往前推了一把,哈哈笑着说:“让你子龙哥哥教,啊。你子龙哥哥的枪耍的,那叫一个好啊……他那功夫你也学得来,哈。”
我白了三哥一眼:哼!就是不想教我嘛。
兄长看了看我,笑着对赵云说:“子龙,你可愿教湘儿啊?”
“但凭主公吩咐。”赵云正色拱手。
“子龙啊,这个丫头可顽劣的很,你能应付得了?”兄长面有忧色。
“谁说我顽劣了?”我急忙嚷嚷,“从小到大,哪个师傅不是夸我天资聪颖,勤学好问?”
“就是就是。”三哥一个劲的点脑袋,好像他就是我师傅似的,“子龙啊,这么好的徒弟你上哪找去啊,赶紧收下吧。”说完,坏坏地笑着拍了拍赵云的肩膀。
赵云起先并不知我性情,因此还算果断干脆。可是听了这么一番话,倒有些将信将疑,糊涂起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哎呀哎呀,这事就这么定了吧!”三哥的大嗓门又嚷嚷开了,“咱们也就别婆婆妈妈的了。”
“臭三哥!”我心里暗暗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是和颜悦色的腆着一副笑脸走到赵云身边:“子龙哥哥,那就你教我吧……”
自那日以后,我便跟子龙学武。说来也怪,从小到大没一个师傅能让我乖乖听话,可是他的话我却心甘情愿的接受。因为彼此配合的默契,我的武艺也是一日好过一日。子龙平日带兵,并没有多少空闲时间,因此每次都是我去校场找他。
“子龙哥哥,你看我这套枪法耍得如何?”我像平常一样,耍完了一套枪法后征询子龙的意见。
他向我略略欠了欠身,说到:“郡主果然聪慧,才这几日竟然进步如此神速。”
我把枪向旁边一立,歪着头说:“子龙哥哥,你别总‘郡主郡主’地叫了,显得怪生分。你叫我‘湘儿’好了。”
他却向后退了一步,拱手说到:“末将不敢无礼。郡主乃是主公之妹,云怎敢直呼郡主之名?”
我不悦地蹙了蹙眉:“你非要与我这么疏远吗?”
他惶恐地说道:“非是疏远,实在是身份有别,不敢僭越啊。”
我扬了扬眉,说道:“你虽未曾与我兄义结金兰,可是这军中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与我三位兄长亲如兄弟?‘四将军’的名声早就传开了。你总是这么刻意与我保持距离,莫非是讨厌我不成?”
他急忙又冲我拜了一拜,连声说:“我不是……”
我看着他急得满脸通红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实心眼?一点玩笑也开不得,真是的。”
他这才直起身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以前也不这样的,可是说实在话,郡主您……还真令云有些手足无措呵。”
看他那副窘迫的样子,我心中大乐。可是面上却把脸绷得死紧,冷着声问:“那你还叫我‘郡主’?”
谁知他面色一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是,湘儿。”
猜心
银长枪,红缨穗。
我抚摸着手中的这把银白色的长枪,思绪不禁又飘回了白天时的情景……
“子龙哥哥,昨天学的枪法我已经差不多都会了,我耍给你看啊。”我兴冲冲的跑到校场向子龙炫耀我的进步。
“好。”子龙微微颔首,再无其它表示。
——小气!多跟我说句话难道会死啊?我心底暗暗骂道。虽然如此,我还是拿起了长枪饶有兴致的舞了起来。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似乎很在意子龙对我的看法,一面耍枪一面暗暗的看着他的反应。
“哎呀——”突然间脚下一滑,我心中暗叫不妙,只好紧闭双眼等待着摔倒在地。
忽然,我腰身一紧,睁开眼却见子龙已将我抱在怀里。我紧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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