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找到了希望,她激动地看了又看,笨拙的右手捉着硬硬的名片,左手握着电话按照上面的数字一个一个地输入,唯恐错了,她一遍又一遍地核对着。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方才刚刚退去的情潮汹涌席卷而来,转瞬将她淹没,等不及他说话,福慧已经哭起来,好像自己仍然茫然无助地站在东京广场上,隔着遥远的时间空间叫他:“阿迟,阿迟……阿迟……”
福慧拨打的电话是沈迟应付公事用的,长年在他的首席秘书、秦秘书的手上,所以此刻怔楞的秦秘书听着电话那边的低泣声,一时有些莫名。
须臾之后她反应过来——那样的亲密的称呼,也只有那个女子敢那样称呼她们几乎有些冷漠的老板吧。
一个好秘书要懂得分辨事情的轻重缓急,纵然是上亿的单子,她也不敢怠慢电话那端的女子。
“江小姐吗,沈先生在开会,我这就帮你去找他?”
她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发泄似地,只一个劲地哭,秦秘书再也不敢耽搁,瞅了瞅会议室内正在进行的谈判,咬牙敲门走进去。
沈迟应付客户的时候一般都是唇角带笑,进退有礼,此时却是板着一张脸,礼貌依旧却是有些冷淡,当然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在生气,只有秦秘书,跟随他多年晓得这是已经怒到极致,连那敷衍的客套微笑都懒得维持了。
看到秦秘书进门,沈迟有些不悦地皱眉,直到那个漂亮的女秘书低头对他说了些什么,他蓦地夺过电话,冲在坐的人士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稍等,然后疾步迈出会议室,积压在胸臆之间的那些怒气,在听到听筒那边女子的低泣声时忽然消弭,“你怎么了?”声音是不自觉的温柔。
“……阿迟;……我难受,我难受……”抽噎着,她断断续续道。
那个女子,她从未有过这样软弱无助的语气,听得沈迟的心蓦地一紧,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她只是哭,反复重复着“我难受”那三个字,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询问,他一急,声音蓦地拔高:“江福慧,你给我等会儿再哭,现在告诉我你在哪儿?”
隔了一会儿,听到有些嗫喃和不确定的女声:“好像在家呢?”
“你家还是我家?”沈迟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转身回到会议室,捂住电话,嘱咐廖程远代替他主持会议。
“你还在吗?”鼎丰总裁专用电梯出口,不知何时出现的唐衍生跟上疾步从电梯中迈出的老板,听到素日从容镇定的男子露出忧虑的神情,以及不可思议的温和语气。
“……阿迟,……我想你。”她的声音有些暗哑,跟平时的清脆的音色全然不同,带着嗡嗡的鼻音,好像正在哭或者已经哭了很久。
迈的又急又快的脚步微微一滞,沈迟的呼吸停顿了半秒,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了莫名的酸涩,他边走边说:“先别哭,福慧,告诉我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找你。”
“我不管……可是……我现在就想见到你……”听筒里传来女子有些无赖的声音,恍惚中,他看到那个笑容明艳的女子撅着嘴撒娇的样子。
豪华的宾利轿车已经备好,不用沈迟吩咐,恪尽职守的“司机先生”开足马力驶上公路。
闻言,沈迟嘴角弯了弯,淡淡的笑纹在眼角扩散,默了默,他决定换个方式问:“你现在是不是在我家呢?”
他的声音里有淡淡地笑意,听筒那边的女子愣了愣,傻傻的地看了下四周,有些心虚地回答:“……好像是。”
沈迟挑了挑嘴角,戏谑地问:“是不是进去找你丢下的、用来砸我的钱包、护照……”
“……”福慧虽然看不到他,但用一个脑细胞也能想象出他现在那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想及此处,她那许久不能正常运行的大脑给主人下达了一个更蠢的指令,只听她结结巴巴道:“才不是……”
沈迟“哦”了一声,淡淡问:“这样啊,那你现在跑到我家,就是专门给我打电话,说你想我呢,是吧?”
被绕进去了!
福慧急的连哭都忘了,结巴着否认:“……谁说的!我来找东西来着……”
沈迟又是“哦”了一声,声音戏谑:“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想明白,福慧,你给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在逃跑的时候还要把钱包、身份证和护照之类的东西丢给我呢?”他自问自答:“难道就是为了今天特地给我打电话告白?”
止都止不住的哭意被沈迟几句话撩拨的烟消云散,福慧被气的跳脚,咬牙切齿道:“阿迟,……你真讨厌!”
“你说谁讨厌呢?”背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福慧躺在地板上,直起身体,转头,然后看到刚刚还跟她通话的男子如同奇迹一般出现在她眼前,脸上是佯装的不悦。
“阿迟!”她不可思议的惊呼,似乎忘记了生气,伸出手臂试图去拥抱那个记忆中的男子,却在起身的刹那腿一抖——寒气入体的病弱躯体竟然已经无法支持那样的瘦弱的女子。
68、病
“小心!”幸亏沈迟反应极快,在福慧落地之前伸臂接住了她,然后几乎是习惯性地,他黑着脸训她:“给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这么……”
话音未落,怀中的女子张开手臂,紧紧地回抱了他,“……阿迟!”脑袋埋进男子宽阔的胸膛,她轻声呼唤,声音软软的、浓重的鼻音里是掩盖不住的喜悦以及思念。
呼吸微微一滞,欲出口的训斥在吼间凝结,抱着女子的手臂紧了紧,气氛静谧安好,似乎是不忍破坏那样美好的氛围,沈迟迟疑了一下,终于用极轻的声音问:“你的腿怎么了?”
福慧闭目埋首沈迟胸前,闻言,抿唇浅笑的神情微微一僵,接着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就是刚才不小心磕了一下,腿有些疼而已。”
“是吗?”似乎是早就料到她这样敷衍的回答,沈迟下意识地反问,同时微微松开她,弯下腰去,伸出手轻轻触摸微微蜷起的右腿,自下而上,手指轻轻掠过。
猝不及防,即便是那样轻微的碰触,在福慧还来不及咬牙强撑过去时,几乎是下意识地,眉峰皱起,一丝轻轻的吸气声逸出。
看着沈迟沉静的眉目,她忽地心底一颤,似乎想要努力挽回什么,无力地挣扎着想要解释:“……真的没什么!……就是天气冷了,关节有些疼。……真的没什么的……”沈迟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她再说不下去,逐渐无声。
“阿迟!”沈迟蓦地抱起她,始料不及的福慧脱口低低唤了一声,还来不及说什么的时候,沈迟淡淡瞥了她一眼,福慧立时噤声。
福慧原本以为他要抱自己去卧室或者客厅休息,此刻见他竟然直接向门口走去,心下打鼓,福慧看了看沈迟冷着的一张脸,鼓起勇气,不确定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千万不要是去医院啊!她在心里祈祷。
“医院!”沈迟看她一眼,硬邦邦地甩出两个字,将福慧抱着的最后一点希望钉死在萌芽状态。
“能不能不去呀?”福慧伸手扯了扯他的衣领,苦着脸垂死挣扎。
“不能!”沈迟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足下不停地出了门,用一种不容商量的口气否定了她。
“可是我不想去医院,我讨厌那个地方。”福慧所幸抱着他的脖颈,晃了又晃,作出一副苦大仇深神情,腆着脸撒娇。
沈迟足下一顿,淡淡看了她一眼,眼底有某种悲戚的情愫沉寂,口上却戏谑道:“你专心喜欢我就行了,不用喜欢医院。”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沈迟抱着福慧靠在电梯的内壁,而福慧则紧紧抱着他的脖颈,脸颊贴着他微凉的下颌,听闻他那句几乎算是戏谑的调侃,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阿迟,你怎么这么自恋。”许久之后,她轻轻亲了亲近在咫尺的侧脸,咕哝着说:“谁要喜欢你,阿迟这么讨厌,非要让我去医院。”
沈迟趁势垂首捉住她的唇,深深浅浅地吻她,唇齿留恋,辗转几许,离开时眼底有浓浓的情绪,嘴角有淡淡的笑意:“你说谁讨厌!”
福慧虽然嘴上厉害,却是个纸老虎,沈迟三两下整的她脸上热气腾腾,不争气地红了脸,嘴上却硬撑道:“阿迟讨厌!”
沈迟“哦”了一声,挑眉,玩味地问:“既然我那么讨厌,有的人还说想我来着。”说道此处,他仰首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微微一笑:“貌似还说了不止一次!”
“反正不是我!”抵赖她最擅长,福慧面不改色地否认,好像刚刚哭的要死要活的那个人真的不是她一样。
“是吗?”像是早就料到福慧的反应,沈迟淡淡反问,随即漫不经心道:“反正我的电话又录音,要不要我们现在温习一下。”
“不要!”福慧脱口否决。
“反正又不是你,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沈迟作出一副惊诧的样子,可惜演技太差,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嘲笑她。
福慧被他那个得意的样子气的不行,气鼓鼓说:“是我,……是我还不行吗!”
“那我还讨厌吗?”
“不讨厌!”福慧猛摇头,讨好地说:“全世界就阿迟最好了,怎么会讨厌呢!”
沈迟满意点头。
这男人就这标准的自恋狂一只,而且还是个自己招惹不起的自恋狂,福慧腹诽,腹诽,再腹诽。
半晌,惊异不定的福慧弱弱地问:“你不会真的录下来了吧?”
“你说呢?”沈迟看她一眼,淡淡反问。
“你不会这么……”福慧看了看云淡风轻的沈迟一眼,“变态”俩字憋在吼间,实在不敢出口。
“怎么?”沈迟挑眉,意思是难道你有问题?
调整了下思路,福慧决定换个方式问:“阿迟,你什么时候有这么……恩,……这么奇特的嗜好了?”
“有些人经常说话不算数,而且说跑就跑,所以留点证据,以防信誉为零的人在变卦。”沈迟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完那几句话,然后定定看着福慧。
“……那个,……那个……”说道“跑”就心虚的某人那个了半天,也没那个出所以然来,最终在沈迟的视线下默了。
“一定要去吗?”隔着马路望了一眼对面的医院,福慧抱着车门作最后的挣扎,“要不我们买点止疼药回去吃就行了,我真的没事了。”
沈迟站在一侧,抱臂看她,瞄了瞄她抓着车门不放的手一眼,用极轻却毋庸置疑的声音缓缓说:“一定要去!”
“我就不去!”福慧把心一横,开始耍赖。
沈迟也不生气,朝仍在驾驶座上坐着的的唐衍生的方向点点下巴,示意福慧看,“你不知道吧,福慧?唐衍生可是练过的。”顿了顿,又补充,“特种部队出身,要不让他请你进去。”
如同被毒蜂蜇了一般,福慧迅速松开上一刻还死死抓着不放的车门,跳到沈迟身边,挽住他的手臂,一本正经地说:“开什么玩笑,还是阿迟你带我进去吧。我跟他不熟,不好意思麻烦人家。”
沈迟哑然失笑,抬手拍了拍她微微扬起的脑袋,穿过马路向对面的医院走去。
冬日微弱的光线穿过透明的巨大玻璃门,照进宽敞的大厅,厅堂里人来人往,忙着挂号、付费以及咨询医师。
福慧探出脑袋,看了看挂号窗前那长长的人龙,抿唇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睁大眼睛看着沈迟说:“怎么办呢,阿迟?这么多人,排队都要排到下午了。”皱眉想了想,又说:“要不今天就算了吧,我们先回家,改天再来。我真的没事了,不信你看!”她破天荒地如此贴心地提议,同时脑袋转了一圈,然后趁周围的人不注意的时候,松开沈迟微微蹦了一下,以证明自己确实不疼了,故作轻松地说:“看吧,确实没事了。”
落地时候没有站稳,身体摇晃了一下,沈迟伸臂拦着她,他默默看了福慧一眼,目光晦暗莫测,半晌,没有搭理满目希冀的福慧,他拦着她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空着的另一只手拿出电话,电话接通,他只简单说了几句,挂断,然后微微扬眉,看着福慧淡笑着道:“谁说要排队了,世界上有一种门叫作后门,前门既然不通,我们就将就一下吧。”
闻言,福慧眼底的神色一暗,垂首轻轻道:“一定要今天吗?”
沈迟点头:“恩。”
“沈先生!”一个清瘦的中年男子热情地向他们走过来。隔着不算近的距离时已经向沈迟伸出手。
“宋院长,麻烦你了。”沈迟亦亲切地伸手与之交握。
“哪里的话,沈先生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宋某也好提前相迎,沈先生时间宝贵,怎好让沈先生等。”医院里正在进行的一个大项目的研究资金由沈氏鼎丰提供,即便是靠着精湛医术爬上院长之位,为人还算正直的宋院长也不得不对沈氏企业年轻的掌门人恭敬有加。
沈迟淡淡一笑:“不碍事。”转头向福慧道:“宋院长医术精湛,是上京医院最好的外科大夫,让他给你看看。”
自那个宋院长出现后,福慧站在沈迟身边,一直垂着头沉默的,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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