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庆帝的目光在莫璎身上转了一圈,面色阴沉,冷冷地道:“立刻将那些花奴们拘了来,严刑拷问,不信这项坠不出来了。”
严刑拷问。莫璎身体晃动了一下,随即恢复淡然的表情。
沐月夕娇躯微颤,想起前世在电视里看过的那些惨烈画面,心底一寒,她没办法为一己之私,让无辜之人受屈,忙抢身而出,跪倒在地,“请父皇收回成命。”
显庆帝诧异地问道:“欣悦丫头,你不想找回项坠了?”
“不是的父皇。”沐月夕连忙否认,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背脊处发冷,“欣悦只是担心,那些花奴们受过刑后,因为害怕受到更严重的惩罚,不但不交出项坠,反而将项坠毁去。那样的话,欣悦就再也找不回项坠了。所以欣悦才会斗胆,请父皇收回成命。”
淳于容抬眸,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沐月夕的手在袖旁紧握成拳,脸闪过一抹异色,道:“皇上,郡主的担忧不无道理。”
得淳于容出言相助,沐月夕心神稍定,握拳的手慢慢松开,道:“父皇,欣悦认为花奴瞒下项坠,无非是为了换取钱财。只要欣悦将项坠的图形绘制出来,放在城中当铺里,只要有人来当这个项坠,当铺里的人就立即报官抓人,到那时就可以人赃俱获。”
显庆帝凤眼微挑,眼神凛冽地盯着莫璎,“莫璎,你认为此法可行吗?”
莫璎低眉敛目,语气平和地道:“回皇上,莫璎认为此法甚好。”
显庆帝点了点头,道:“欣悦,朕依你所请,起来吧。”
“谢谢父皇。”沐月夕叩谢起身。
显庆帝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抬头道:“如海,你陪欣悦去一趟荥扬府,让赵前用心查办此事。”
“是,微臣告退。”淳于容领命。
三人行礼退出御书房,离宫往荥扬府去了。荥扬城府尹赵前听闻文信候来访,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在得知是事情原委后,才松了口气,信誓旦旦地向沐月夕保证,一定帮她追回项坠。
沐月夕淡然道谢。
不知道赵前是为了讨好沐月夕这个郡主,还是为了在淳于容面前体现他是一个言出必行的好官,不等沐月夕把图画好,就他急急忙忙地召集府中的衙役去了。
沐月夕握着毛笔,面对雪白的宣纸,一脸为难。评画她可以说得头头是道,字字珠玑。可是作画,叹气,琴棋书画四项,唯画这一项,她只能当赵括,纸上谈兵。
淳于容挑了挑他好看的眉毛,温和地笑道:“如海许久不曾作画,有些技痒,郡主给如海一个机会,让如海代笔可好?。”
沐月夕抬眸望着他,今日他已经第三次为她解围了,嫣然一笑道:“那就有劳候爷。”
“郡主客气。”淳于容接过她手中的笔。
一个说,一个画,项坠的图案很快就呈现纸上,淳于容拿着画去前面找赵前。他刚一走,冷眼旁观,久没出声的莫璎突然道:“好别致昙花项坠,难怪花奴会眼浅私自瞒下项坠。”
沐月夕狐疑地瞄了莫璎一眼,难道她真得不知道项坠在程子悦手中?心念急转,冷笑道:“莫宫主以前没见过吗?”
莫璎抬眸盯着沐月夕,眼神幽冷,“郡主与本宫并无私交,郡主随身佩戴的是什么样的饰物,本宫无从知晓,以前又怎么可能会见过?”
话一说完,莫璎宽袖一摆,抬脚离去。她人走了,可她的话,却让沐月夕猛然一惊,她随身佩戴的饰物只有几个贴身的人知晓,这程子悦怎么会知道的?
沐月夕的脸色顿时变煞白,遍体冰寒,仿佛刹那间掉进了冰窟一般。这府中有他们的人。府中下人近百人,谁会是他们的人?府中到底还有多少别人的眼线?程子悦谋取项坠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没有告诉莫璎?难道先前的猜测都是错误的,莫璎和程子悦并不是一路的?隐身在程子悦身后的人会是谁?程子悦口中的老巫婆又是谁?
无数没有答案的个问题缠绕在脑海中,沐月夕只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而她却无力自保,她想过的平静生活似乎离她越来越远,茫然呆愣在屋内,直到淳于容进来。
“欣悦郡主,你怎么了?”淳于容温润的语音带着几分担忧的询问。沐月夕的脸色白得吓人,眼中的迷离悲怆之色,更是让人担忧。
“怎么了?”沐月夕仍在神游,无意识的重复了一声,忽然回神,转头看向淳于容,忙收敛纷乱的心神,“我可以走了吗?”
淳于容扬起惯有的温和笑容,“莫宫主已先行回宫,就让如海送郡主回府吧。”
沐月夕听闻莫璎先行离去,嘴角微微抽搐,莫璎这个白痴女人,难道她这个花主没有乘花辇回府,丢得仅仅是她一个人的脸吗?
马车不紧不慢的行进,车窗上的翠色帘子微微摇晃,依稀可见外面的风景,沐月夕安静地坐在铺了竹席的软塌上。淳于容坐在她的对面,目光深邃,带着几分探究。
第五十四章 往事
藏在宽袖中的双手紧紧地绞在一起,沐月夕强迫自己无视淳于容探究的目光,可是那发自内心的恐慌已然一点点蔓延开来。她甚至怀疑淳于容已经知道她在诬陷莫璎,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这一步,她是不是走错了?
沐家手中的兵权,就象是一块鲜美的肥肉,人人都想得到。程子悦身后的人想要,而淳于容扶持的八皇子也同样想要。
一个麻烦还没完全解决掉,又惹来了新的麻烦。真是头痛,错已经铸成,她要怎么才能弥补?
“郡主为什么要这么做?”良久的沉默后,淳于容终于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沐月夕低垂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淳于容的话问的模棱两可,让她没法猜出他真实的意图。
心念急转,沐月夕抬起头来,秋瞳将泣欲泣,“月夕也不想将事情闹到皇上面前去的,可是莫宫主不肯帮月夕查找项坠。花朝宫里里外外全都是她的人,月夕孤身一人在哪儿,赤手空拳,无法可想,只有把事情闹大,才能寻回项坠。”
淳于容望着她,久久不语,看似平静的眼底,却有着难已掩饰的痛楚,轻轻一叹,他侧身撩开车帘,望向远处。
沐月夕垂下眼睛,绞在一起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两人没有再交谈,淳于容一直看着车外,似乎外面的风景秀丽如画,让他目不转睛。沐月夕低着头紧紧地盯着衣服上的花纹,似乎想将它铭记于心,永世不忘。
沉寂中,马车缓缓地停在了沐府门口。
“谢谢候爷。”沐月夕下了马车,屈膝施礼向他道谢,然后转身快步进了府门,进了门,忍不住转头回望了一眼。
目光遥遥相对,空中纠结。
皆是一愣,已经来不及闪躲。
淳于容扬唇微笑,眉目间已经恢复从容。
沐月夕还了他一个云淡风清的微笑,转身离去。
宫曳广袖,淡然风情。淳于容脸上的笑意更浓,连一向清冽的双眸也沾染了些许笑意。
“候爷,该回府了。”车夫在他身后小声地提醒道。淳于容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调转车头,缓缓地离开了尚书房。
沐月夕回府后,先去见过还在坐月子的沐夫人,陪她闲聊了数句,然后才去书房寻沐晚谦。
沐晚谦见她进来,搁下手中的书,起身笑着问道:“夕儿,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晚?”
沐月夕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爹爹,夕儿闯大祸了。”
沐晚谦大吃一惊,“你闯下什么大祸了?”
沐月夕便将事件从头到尾细细描述了一遍,听得沐晚谦心中怒火狂升,脸色越发凝重。
“爹爹,现在要怎么办?”沐月夕讷讷地问道。
沐晚谦伸手扶起她,笑道:“夕儿不用担心,这些小事爹爹会处理好的,你回去休息吧。”
“爹爹,事情到这一步,夕儿只怕没法置身事外了。”沐月夕扁着嘴道。
沐晚谦注视着沐月夕,正颜道:“夕儿,你知道为什么沐家能够手握兵权这么多年?”
沐家自大祁开国就手握兵权,已传承数代,按说上位者应该对沐家应该非常忌惮才对,可是近百年都过去了,大祁那些开国功臣们的家族都早已凋零,唯有沐家的权势从来都没被削弱,这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沉吟片刻,沐月夕想不出答案,老老实实地摇头道:“夕儿不知道。”
沐晚谦眯起双眼,沉声道:“那是因为,赫连皇族的龙脉是由沐家的人在守护。而沐家的命脉则掌握在赫连皇族手中。赫连皇族不敢诛杀沐家的后人,沐家的后人同样不敢起兵造反。”
沐月夕愕然,没想到这件事会与风水有关。转念一想,她都能不喝孟婆汤投胎,这风水之事只怕也是真的。只是,为什么赫连皇族会将龙脉交给沐家守护?
沐晚谦看到沐月夕眼中的疑惑,缓缓道:“夕儿,这件事,本该等你及笄时,才告诉你的,可现在既然已经提起,爹爹不想再瞒你了。只是,你听过后,不可随意向旁人提起。”
沐月夕表情严肃地道:“爹爹放心,夕儿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这秘密绝不会说出去的。”
看着沐月夕严肃地板着的小脸,沐晚谦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正的秘密,要等你及笄后,由沐家族长告诉你,现在爹爹告诉你的,是一段百年前的往事。”
沐晚谦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悠悠道:“百年前,大祁开国之君文帝和沐家先祖沐深秋不知因何机缘而相识相知,两人进而引为毕生知己,待文帝起兵逐鹿天下之时,沐深秋就与文帝并肩作战。他们二人一个机智权谋,一个战无不胜,历时十数年时光,终于在荥扬城建立了大祁。大局一定,身为大祁国第一功臣的沐深秋主动交出兵权,向文帝辞官,欲急流勇退,远离朝堂。文帝舍不得肝胆相照生死相托兄弟就这样离去,为了让沐深秋能安心留下,他不但承诺,只要大祁国存世一日,这龙椅旁,就有沐家的一席之地。更为了让赫连一族的后人继续遵守这个承诺,他将赫连的龙脉交托给沐深秋,让沐家的人去守护。沐深秋为了回报文帝的情意,也将沐家的命脉所在地告诉了文帝,并对文帝许下承诺,沐氏一族将会终身奉赫连氏为皇,亦会守护大祁国。”
故事很简单,沐晚谦很快就说完了。听完故事,沐月夕面色凝重,难怪那些皇子们想要得到沐家的支持,沐家的决定足以左右皇上的决定。
“爹爹,这龙脉不会就在苏城吧?”
“龙脉在何处,我不知道。沐家守护龙脉这个件事,沐家知道的人甚多,可所在地就只有沐家选出来的守脉人才知道。我不是守脉之人,你会不会成为守脉之人,要等你及笄后由族长决定。同样的,知道命脉所在也只有皇上和太子才知道。”
眼珠一转,沐月夕又想到了一个问题,“爹爹,现在的这位皇上,也是在沐家支持才登上皇位的吗?”
沐晚谦苦笑了一下,“当年先帝属意宜王,但是沐家支持的是梁王。表面上看,沐家始终保持中立,从来没参与皇子夺嫡,可事实上,只有暗中得到沐家支持的皇子,才会登基称帝。”
“哪这一次族里打算支持那一位皇子?”沐月夕索性将问题问得清楚明白。
沐晚谦叹气,“就因为族里迟迟没有决定,事情才会变得这么麻烦。”皇子们的能力相差不远,真得很难选择。
“皇上希望沐家支持哪一位?”
“夕儿觉得呢?”沐晚谦捻了捻胡须,反问道。
略微想了想,沐月夕道:“是八皇子。”
沐晚谦微微点头。
“爹爹觉得八皇子不好吗?”
“夕儿,该去陪你娘进午膳了,别让你娘等太久。”显然沐晚谦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故意将话题岔开。
沐晚谦故意回避,沐月夕不好再追问下去,嘟着小嘴,跟在沐晚谦身后,去沐夫人房里用膳。
第五十六章 捉弄
自那日后,沐月夕的生活表面看起来丝毫没有改变,依旧安遐而悠闲,可事实上,府中有十几个婢女被沐夫人找各种理由配了人。院中的守卫,除了明面上的那些个,暗中不知道增加了多少人。
沐月夕没打算偷懒不管事,毕竟这事先惹上她的,来而不往非礼也,再怎么说,她也是受了二十几年现代教育的新女性,独立自主。
可是沐晚谦在和沐夫人商量后,说什么都要她置身事外,不准她过问任何事。她细胳膊扭不过父母的粗腿,只好很无奈的放弃了,老老实实的窝在家中当米虫。
六月的荥扬城异常的热,赵殊先生偷得浮生半日闲,约友泛舟湖上了。无所事事的沐月夕在用过午膳后,就躲在阴凉的厅房内,穿着薄薄的轻裳,敞开窗享受着凉爽的穿堂风。
屋外的绵长单调的蝉鸣声在空气中回响,让这本就宁静的夏日午后显得更加的静谧。舒服,惬意,真似富贵闲人。
沐月夕象蛇一样顺着软榻一点一点地往上蹭,蹭到小几边,用嘴叼起青瓷碟上的雪片糕,用嘴唇抿着,在用牙齿一点一点地往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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