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府内一片愁云惨淡。
“爹,大哥,二哥,这是怎么回事?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将绮儿赐婚给伊隆?”沐夫人急切地问道。
三人无言相对。
“会不会是昨天绮儿跳的那个舞惹的祸?”傅氏试探地问道。
众人叹气,昨天霍绮跳的那个舞,美轮美奂,震惊全场,伊隆两年前曾来霍家求过亲,昨夜的舞肯定他对霍绮生出誓在必得之心,才会直接向皇上请旨赐婚。
“就算是这样,绮儿已经许了人,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圣旨?这与礼不合。”沐夫人不知道庚贴被烧之事。
“皇上知道侯爷的庚贴入府时遇火,这个婚事不算数。”霍仲昆叹气道。
沐夫人惊愕地张大了嘴,她是霍家的女儿,这件尚且不知道这件事,皇上怎么会知道的?
“庚贴烧了,不可成婚的,就算我们重做了庚贴,还是无法逆天改命,唉,天意难违。”霍伯昌叹道。
林氏叹道:“绮儿,事亦至此,你,你认命罢。”
这句认命,刺激到了霍绮,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瞪着眼前的亲人,浑身颤抖着,尖叫着:“不,我不认命,我不认命。”她额间的茱萸花妆,鲜艳夺目。
“不认又能怎样?皇命不可违,逆旨可是诛连三族的大罪。更何况,皇上连庚贴被烧一事都知道了,显见是做足了准备的,绮儿,你是不认,也得认。”霍谨无奈地道。
罗氏抱着霍绮哭道:“可怜的孩子,娘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圣意难违,孩子,你就认了吧!这都是命呀!”
霍纹坐在一旁垂泪,“姐姐,你认命吧!”
所有的亲人都在劝霍绮认命,霍绮低头不应。良久,她止住了眼泪,冷静地道:“祖父,请您们出去一下,我有话要跟夕儿说。”
霍谨点了点头,“都出去,让她们姐妹说说话。”
罗氏向沐月夕身边走过,“夕儿,劝劝绮儿。”
沐月夕苦着一张小脸,这件事要怎么劝?劝霍绮认命,她肯认吗?劝她不认命?那霍家的人就都没命了。
第二十八章 候府
众人退了出去,屋内,沐月夕看着霍绮哭得红肿的双眼,微蹙双眉,努力地斟酌着合适的用词,实在是怕刺激到她,“那个,绮,绮姐姐,这赐婚……”
“夕儿妹妹,端午节那天,你被人抓走后,是不是候爷救了你?”霍绮打断她的话,问道。
“啊,是的。”这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她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伤的重吗?”未婚夫妻婚前是不能见面,格守礼仪的霍绮没有去候爷府探望淳于容。
“太医说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沐月夕心一沉,难道太医说的是假话?“昨夜候爷没有去参加寿宴?”
“他怎么可能不去?他是皇上最看重的臣子,他自然是要去的,只是他脸色惨白,脚步轻浮,显然伤的很重。”霍绮心痛地道。
沐月夕脸色微变,“对不起。”
霍绮抬眸盯着她,“夕儿妹妹,为何要道歉?”
“候爷若不是为了救我,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沐月夕神色微黯。
“夕儿妹妹,没去探望过候爷?”
“我生病了。”沐月夕脸微红,低头揉丝帕。淳于容为救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探望。
“今天去吧。”霍绮语气平静地道。
“啊!”沐月夕抬头看着她。
“我陪你去。”
沐月夕明白霍绮要做什么了,可是他们的婚约已解除,现在再去见淳于容又有什么用?难道是要淳于容去向皇上求情,收回赐婚?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皇上就算再宠信淳于容,也不会为了他,收回赐婚的圣婚。
一声轻叹,沐月夕劝道:“绮姐姐……”
霍绮跪在了沐月夕面前,一手抓着沐月夕的衣摆,一手拽着自己的衣襟,哀求道:“夕儿妹妹,我远嫁后,与他……你我姐妹永无再见之日,姐姐求你,求你让我再见见他。”
皇上一句赐婚,就轻易摧毁了霍绮期盼许久的姻缘,任谁都会不甘心。她远嫁千里,离别之时想去见见那个痴恋着的男子,又有什么错?沐月夕不由心一软,点头答应了。
淡扫蛾眉,重点花妆,霍绮换上了当日她及笄时穿的华服,艳若桃李,率先走出门。
霍家的人见霍绮如此打扮,俱是一惊。罗氏抓住霍绮的手臂,急声问道:“绮儿,你这是要去哪?”
霍绮挣脱开罗氏的手,目光直视前方,惨白的脸上有着几近死亡般的平静,淡淡地道:“我会回来的。”
“绮儿,你不能出去。”霍仲昆拦在了前面。
“我会回来的。”霍绮重复了一句,目光转向霍谨。
绝望中透着恳求的眼神,触动了霍谨的心,他挥了挥手,“绮儿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让她去。”
“夕儿,看好她。”沐夫人低声叮嘱道。
沐月夕默默地点头,跟着霍绮上了马车。咏诗和霍绮的丫鬟点香追赶了上去。
轻晃的马车里,霍绮和沐月夕相坐无语。马车在寂静中停在了候府门前,沐月夕下车,直接开口求见淳于容。门子通报后,迎她们进门,为她们带路的是脸上总带着三分笑意的杜徵。
淳于容在书房门口等候,银白色的锦袍,乌黑长发用一根银带束起,说不出的俊逸翩然,只是脸色略显惨白,带着温和的笑。
彼此行了礼,霍绮执意要与淳于容单独谈话,沐月夕拗不过她,只能让她与淳于容独处。
沐月夕沿着小径向花园凉亭走去,杜徵不用她相邀,主动跟着做陪。
沐月夕宁愿坐在亭子里发呆,也不想要杜徵相陪,可伸手难打笑脸人,又在别人的地盘,她只能同意。
候府花园里种得全是茱萸,郁郁葱葱的,在阳光下茁壮成长。沐月夕抿嘴一笑,淳于容对这茱萸还真是情有独钟。
“这么大的花园,他全给种茱萸,旁的花一点都不种,弄得都没花可赏。”杜徵抱怨道。
沐月夕不屑地横了他一眼,暗骂一句,死花心大萝卜。自从那日,杜徵冒昧的邀请她去看龙舟竞,她回府后,就立刻要咏诗去打听他的为人。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这位杜家五公子,是荥扬城各大青楼的常客,有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美誉”。
杜徵似乎猜到了沐月夕心中所想,扁着嘴道:“他才不是情有独钟,而是固执。他种茱萸,用茱萸,根本就不是喜欢,而是……”
说到关键地方,杜徵故意停下了,端着茶杯喝起茶来,扬唇勾勒起漂亮的弧度,低垂的桃花眼精光闪过。
杜徵以为沐月夕会追问,却没想到他一杯茶都快喝完了,也没等到沐月夕的那句,“而是什么?”只好主动开口问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淳于容种茱萸的原因?”
明明要说,偏要故意吊人胃口,巴巴想要人去求他说。沐月夕心中冷笑,不动声色,低头继续喝茶。
杜徵摸了摸下巴,嘴角微扬,这小丫头还真沉得住气,眼珠转了一圈,突然大叫一声,“哎呀!”
沐月夕没提防他这一招,手一抖,杯中茶水倾了些出来。抬眸看着杜徵,他发什么癫?
杜徵一本正经地道:“小生真是该死,都忘记郡主还在病中。郡主不用担心,虽说小生医术没有冷大人那般高明,但是术有专攻,小生对治咽喉肿痛颇有心得,定能让郡主药到病除。”
说着伸手去给沐月夕诊脉,急得沐月夕忙道:“我咽喉没事,不劳杜公子操心。”
杜徵忍着笑道:“郡主的咽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如愿逗得沐月夕开口说话了,笑的好不得意。沐月夕看着他那坏坏的笑就生气,紧紧地咬着下唇,打定主意再不开口。
恰好在这时,候爷府的丫鬟跑了过来,“郡主,霍小姐要回府了,请您过去。”
杜徵不满地皱眉,小郡主还没逗够,怎么这么快就谈完了?
不知道谈的怎么样?沐月夕担心地微蹙眉尖,但愿能让霍绮了了心愿,安心出嫁。
两人起身往书房走去。
第二十九章 美人
书房外,霍绮屈膝行礼,“谢谢候爷。”
淳于容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怜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霍小姐珍重。”
霍绮后退一步,再行礼,“霍绮告辞,候爷保重。”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淳于容,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府门走去。今日一别,山长水阔,从此萧郎是路人。
沐月夕微微行了一礼,快步追了过去。
府门外,车马在等候,咏诗和点香见两人出来,松了口气,扶她们上车。
车夫挥动马鞭,车轮向前滚动,辗过青石街面,发出单调的吱呀声。
车内,沐月夕握住霍绮冰冷的手,“绮姐姐……”
“夕儿妹妹,我不甘心,我真得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错失良缘,不甘心就这样与他分离,更不甘心就这样被逼远嫁。可是今天我见到他,我终于明白了,我远嫁,不是皇命不可违,不是伊隆对我有所眷恋,而是候爷……”霍绮凄凉地一笑,笑得寂寥,笑得苦涩;“不想娶。”
一滴眼泪溢出眼眶,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沐月夕愕然,淳于容到底和霍绮说了什么?霍绮不怪皇上,不怪伊隆,反而怨上了淳于容。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让霍绮彻底死了心,她才能跟好好的生活下去。
霍绮拭去眼角的泪水,低头静默不语。沐月夕张了张嘴,无言相劝,只得做罢。在寂静中,马车又重新返回了霍府,霍绮不用人扶,就跳下了车。霍家人见她回来了,心中大石才得已放下。
夜幕逐渐降临,沐夫人携女辞别回家。马车上,沐夫人紧紧地抱着沐月夕,垂泪喃喃念道:“还好不是我儿,还好不是我儿。”
这话虽然自私,却是沐夫人的肺腑之言,侄女远嫁,她固然很伤心难过,可私心里还是庆幸远嫁的不是自己的女儿。
沐月夕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落下来,将头埋进沐夫人的怀中,低低地喊道:“娘。”
“夕儿,莫怕,待你花主期一满,娘就带你回苏城。”沐夫人深感圣意难以捉摸,远离是非之地是上策。
沐月夕不禁苦笑,先别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单说沐晚谦在朝中做官,若显庆帝真要对她做什么,她这个臣子之女纵是逃到天边也是无用的。只是此时,沐月夕不愿再打击沐夫人,乖巧地应道:“等夕儿不当花主了,我们就回苏城去。”
马车静静的向前行驶着,很快就到了尚书府,府门前人潮涌涌。
母女俩胆战心惊,出什么事了?定神细看,那些人居然是宫中的侍卫,沐夫人脸色巨变,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沐月夕伸手扶住她,“娘,您别急,我们先进去再说。”侍卫对她们很恭敬,母女俩提心吊胆的往正厅走去。
事情并不象沐夫人想像的那般糟,不过也不是什么好事。显庆帝将回疆使节团送来的十位美人,赏了两个给沐晚谦,刚刚送到府上。
“夫人,你回来就好。”沐晚谦如释重负。
沐夫人白了他一眼,阴沉着脸坐下了,那两名身穿华服的美人儿低首垂目站立一旁。皇上赏的人,退回去是抗旨不遵,是死罪。留下来给夫君当妾,沐夫人光想想就火大,咬牙切齿瞪着沐晚谦。
“娘啊,皇上真是英明,知道我们家缺使唤的人,特意送了两个过来,这下我们不用去买了。来人,去叫七婶来把人领去吧。”沐月夕笑嘻嘻地道。
沐月盈跳出来反对,“姐姐,她们可是皇上送来的人,怎么能当粗使丫鬟使唤?皇上会怪罪的。”
沐月夕故作不解眨了眨眼睛,“不能使唤呀?哎,这位公公,父皇赏下的这两个美人不是来伺候人的?”
“回郡主的话,是来伺候人的,是来伺候……”
沐月夕那容他把话说完,手一拍,“哎哟,真是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父皇要我这郡主去伺候两个美人呢!那我可伺候不来。”
“郡主说笑了。”公公陪笑道。
“好了,这人本郡主就收下了,请公公回宫替欣悦谢谢父皇的赏赐。”沐月夕挥手赶人。本来赏给沐晚谦当妾的两个美人,被沐月夕这么一搅和变成了赏赐给她的粗使丫鬟了。
沐夫人的脸色由阴转晴。沐晚谦拂着胡须,含笑不语,眼中精光闪过。
两个美人抬着头,无限哀怨地看了一眼沐晚谦,拉长娇声地喊道:“大人!”
沐月夕一瞧,果然是花容月貌狐媚样,板着脸训斥道:“叫什么叫,难不成本郡主多向父皇要两个丫鬟都不成,还不快下去洗衣服。”
两个美人没法可想,只得委屈委屈地下去了。
沐夫人拉过沐月夕,摸着她的小手,赞道:“我家夕儿真正是长大懂事了。”
沐月盈挑起一边嘴角,言不由衷地赞道:“姐姐真是好聪明,简简单单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沐月夕干笑几声,并没有因为解决了这件事而感到轻松,反而备感困惑,皇上究竟想做什么?拧眉想了想,一时之间分析不出来,当下撇开不想。兵来将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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