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风清,云淡花香,五月的晴空明净如洗。 沐月夕靠坐在院中软榻上看书,身边的小几上一杯清茶悠悠的飘着淡淡的香气,微风吹过,扬起了几缕柔顺的青丝,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照射在她身上。
“夕儿妹妹,好清闲啊。”清亮的男身从树上传来,带着一丝笑意。
看到挂在树上的男人,沐月夕也没什么惊讶,把手里的书放下,略略挑起眉,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杜公子是属猴的?”
“我属鸟的。”杜徵一本正经地道。
“噗哧”沐月夕掩嘴一笑,这鸟人比猴子也强不到哪去,忍着笑,板着脸道:“杜徵,你有大门不走,怎么又爬墙?”
“美人兮在房中,君子兮爬墙来。”杜徵桃花眼眼波流转,唇边一抹坏笑,不改他风流本色。
沐月夕横了他一眼,问道:“你身后背着什么?”
“前些日子,我得了一段梧桐木,做了一把琴,也不知好坏,拿来让妹妹帮我试试音。”杜徵从树上跳了下来,新琴拿来放在沐月夕面前。
沐月夕低头轻轻拨动琴弦,声脆如金玉,点头笑道:“好精致的琴,音色清幽,虽不及金戈,却也胜过其他俗琴。”
坐在一旁绣花的咏诗起身去倒茶,杜徵拖过小凳子来坐下,笑问道:“许久不曾听妹妹抚琴弹曲,今日可有幸听妹妹弹一首?”
沐月夕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小杜如今说话跟侯爷一样,斯文又有礼。”
杜徵扯起一边嘴角,“谁要跟他一样,心里苦得跟黄连一样,脸上还要笑,累得慌。”
沐月夕一怔,这话不好接,只好当没听见,名人摆好琴案,净了手,点上兰花香,略一沉吟,坐在琴前,纤指一拨,一曲赵殊所作的《眉间心上》由指尖流淌而出。
杜徵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笛凑在嘴边,笛音与沐月夕所抚的琴音,配合的相得益彰,有一种不染尘世的轻灵。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沐月夕自小几上取过茶杯,垂首浅浅啜一口,抬头问站在一旁等了一小会的小丫鬟,“有事?”
小丫鬟陪笑道:“大小姐,八皇子来了。”
沐月夕皱眉,又看了眼刚进门的小丫鬟,“你又有什么事?”
“大小姐,悦王爷来了。”小丫鬟低着头道。
一听程子悦来了,沐月夕本就没了笑容的小脸皱成一团,还没说话,守在前厅的第三个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行礼道:“大小姐,瓦刺国的李将军来了。”
沐月夕按着额头,没清净日子过了。杜徵在一旁抱着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大小姐,您这去不去前厅,也得有句话呀。”咏诗提醒沐月夕不能这么耽搁时间,那三尊大佛可没耐心等。
沐月夕眼珠子一转,偏着头问那三个小丫鬟,“你们今天见到我了吗?”
三个小丫鬟一怔,中间有个机灵的反应过来,忙笑道:“我们只见到三位姐姐,没见着大小姐。”
沐月夕笑着点头,“因为大小姐一大早就偷偷一个人溜出府了,咏诗她们也正着急找呢。”
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另外两个小丫鬟也反应过来了,忙行了礼,退出院子去前厅照沐月夕的意思回话。
沐月夕打量了下身上的衣服,半新的浅蓝色春裳,出门不显眼,道:“咏诗,去拿些银子给我,我出去逛逛。”
“大小姐,您一个人出去可不成。”清齐道。
“我左右没事,就陪夕儿妹妹去街上逛逛。”杜徵主动请缨。一会咏诗拿来银子,又郑重其事地拜托杜徵照顾沐月夕,才放心让两人从后门出府。
才逛了一会,沐月夕就吃不消了,杜徵的那张脸太惹祸,上回在瓦刺,她穿男装倒不觉得,这回,她穿着女装,那些姑娘小媳妇眼里的小刀子跟箭一样射过来,恨不得把沐月夕当场射穿。
“小杜,你有事先去忙吧,我自己逛就行了。”沐月夕不想引人注目,更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决定把祸根打发走。
“我没事要忙,夕儿妹妹尽兴地逛吧。”杜徵摇着纸扇,笑容满面地道。
沐月夕看了两边的姑娘小媳妇,翻了个白眼,这样子她能尽兴逛吗?又走了一段路,有大胆的姑娘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饰物丢过来。甚至有的姑娘视沐月夕如无物,跑到面前来,将手绢直接塞到杜徵手中。
杜徵满脸笑容地向周围挥了挥手,顿时换来更高分贝的惊叫。
突听见楼上有人“啊”的一声,沐月夕抬头看去,就见一个不知名的物体向这边飞快地袭来。杜徵衣袖一卷,往地上一甩,是一个木瓜。
沐月夕斜着眼睛瞄着他,忍着笑问道:“她投之以木瓜,小杜,你有没有琼琚回报给她?”
“可惜此木瓜,非我想要之人所投,我自是没有琼琚以回之。”杜徵将木瓜踢得远远的。
沐月夕横了他一眼,两人继续向前走,路上的姑娘媳妇越来越多,她们热情的目光,连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杜徵也撑不下去了,“夕儿妹妹,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出城去骑马。”
“骑马?”沐月夕眉尖一挑,侧脸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把马备上的?”
“我常去城外骑马,便在城西的马厩里养着好些马。”杜徵笑道。
“可有汗血宝马?”沐月夕笑问道。
“有。”杜徵很认真地点头,“再过一个月就运来了,到时,你去挑一匹喜欢的。”
“好,到时候,你可别说话不算数,不让我挑。”朝廷买马的事交给了杜家办,沐月夕是知道的。
“夕儿妹妹,我几时说话不算话了?”杜徵板着脸道。
沐月夕笑,“是是是,你说话最算数,快走吧。”
杜徵一笑,领着她从小巷子里穿过,走近路去了城西马厩。一进马厩,沐月夕就看中那匹白马。杜徵骑的是他常骑的那匹黑马。
京城郊外的草地上,马儿载着一红一蓝两道身影飞奔。
杜徵拉住缰绳,回头笑道:“夕儿妹妹,你输了。”
沐月夕一撅嘴,板着小脸道:“赢我一个小女子有什么好得意的。”
“那再比一场,我让你先跑一段路,一会我再追。”杜徵大度地道。
沐月夕扯出丝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脸红扑扑的,道:“不比了,我饿了。”
杜徵一看时近正午,便笑道:“带你去个好地方吃东西。”
沐月夕又跟着杜徵回了城,被杜徵带着去了上次淳于容带她去过的店子。
“夕儿妹妹,你想吃什么,尽管点。”杜徵摇着纸扇,笑眯眯地道。
“客随主便,你点什么,我吃什么。”沐月夕连喝了两杯香露,才把渴给解了,笑应道。
杜徵也不推辞,点了火腿鲜笋汤,酒煮青玉,翡翠白菜,鸽子蛋羹四道菜。
沐月夕哑然失笑,“小杜,你和侯爷不愧是知己好友,点的菜都是一模一样的。”
杜徵眸光微转,“小容带你来过这里?”
“嗯。”沐月夕点了点头,随手拿起放在桌边地纸扇,摇啊摇。
杜徵笑了笑,低头喝茶。吃完午膳,杜徵本来要送沐月夕回府,恰好杜家铺子的总管找了来,应该是重要的事,杜徵脱不开身,只得让下人送沐月夕回府。
沐月夕刚一下马,就看到沐晚谦送八皇子和李浅墨出门,这会子要避也避不开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行礼问安。
“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不带人就敢出去逛,回房去给我抄六百遍女诫。”沐晚谦板着脸,当着八皇子和李浅墨的面教训起女儿来了。
“是。”沐月夕低着头进了门。
沐晚谦忧心忡忡地道:“夕儿这丫头让我给宠坏了,女红厨艺都不行,这么大了也不懂事,总想着出去玩,将来怎么得了。”
八皇子和李浅墨都是聪明人,沐晚谦话里流露出的意思,他们心里明白,那是在试他们。
“这些事自有丫鬟婆子做,何劳小夕(欣悦妹妹)亲力而为。”八皇子和李浅墨异口同声地道。一个含笑,一个严肃,口气却是一样的,带着一丝宠溺。
沐晚谦笑了笑,送走两人,转身回房,沐月夕正跟沐夫人闲话聊天,见见他进来,起身行礼。
“夕儿,事情已经浮出水面,离你凤台选婿的日子也不远了,你心里可有准数,想好要选谁了?”沐晚谦接过沐月夕奉上的茶,沉声问道。
沐月夕眸光一闪,道:“爹爹觉得他们谁比较好呢?”
沐晚谦剑眉紧锁,眸中精光若隐若现,“这三人都不是上好的人选,要拒绝他们并非难事,只是……”叹了口气,“只是除了他们,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
凤台选婿是必须选一个人出来的,沐月夕是骑虎难下,要从矮子里选个高个的出来。
沐夫人叹气道:“要是那个杜徵不那么风流,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沐月夕被吓了一跳,怎么把杜徵扯进来了?忙道:“娘啊,杜徵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谁要嫁给他,伤心都伤心不过来。”
沐晚谦眼中一亮,“夕儿,若是杜徵肯伤凤台,选他比选其他人好。”
沐月夕笑道:“爹爹,他是不会上凤台的,所以不用考虑他。”
沐夫人道:“老爷,有没有法子,把这事拖上一两年,等我们找好了人,再让夕儿去选。”
沐月夕也不想十五岁就出嫁,能拖上一两年,是最好不过的事,眼巴巴地瞅着沐晚谦。
沐晚谦捋着胡子想了想,道:“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把这事拖上一拖。不过夫人,你还是尽快去打听打听,不问家世,只看人品,找个合适地人选出来,万一拖不下去,也好有个退路。”
“我知道了,我再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好的人选。”沐夫人应道。其实早在显庆帝准沐月夕凤台选婿时,沐夫人就秘密开始打听了,后来沐月夕选中了冷随风,这事才放下,如今又要重新打听,毕竟事情过了两年,有些人已经议了亲。
事情已经商定好,沐月夕起身回房休息。
第153章强迫允婚
清晨,鸟儿在枝头轻快地唱歌,脆生生的叫声把廊下鸟架上的画眉闹醒了,画眉扑棱棱拍动着翅膀,“清齐,天亮了!咏诗,天亮了!”
“夕儿不要吵,吵醒了小姐,我拔了你的毛。”清齐低声骂道。
咏诗和清齐早就起床,因没听见沐月夕床上的声音,只当她还睡着,收拾屋子时都蹑手蹑脚的,不想画眉鸟突然叫了起来,倒吓了一跳。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画眉飞了两下,不过离架几寸高,就落了下来,它翅膀上的骨头断了,再也飞不高。
“小姐原睡着的,是被你吵醒的。”咏诗不满地低声道。
清齐抿嘴一笑,率先走进内室,沐月夕已经起来,正坐在床边穿鞋。清齐忙道:“咏诗,小姐起来了,叫她们进来伺候。”
沐月夕梳洗打扮好,出门去给沐夫人请安,突然看到桌上摆放着昨日那把新琴,“咏诗,找个稳妥的人,把琴送到侯爷府去,还给杜公子。”
“小姐,这琴是送给您的。”咏诗道。
“他有说把琴送给我吗?”沐月夕诧异地挑眉,昨天没听杜徵这么说啊。
咏诗笑,走过去,指着琴的左侧,“小姐,您来看。”
沐月夕走过去一看,那里刻着一行字,“琴送佳人,夕儿惠存。”微蹙柳眉,咬了咬下唇,道:“咏诗,叫人备好车,一会我要用。”
“是。”咏诗自去安排。
沐月夕给沐夫人请了安,用过早膳,让清齐抱着琴,坐车往文信侯府去了。只是杜徵并不在侯府,接待沐月夕的是刚下早朝的淳于容。
分主宾坐下,下人奉上香茗。
“侯爷,月夕是来还琴的,不知杜公子现在何处?”沐月夕轻声道。
“小杜家中有事,昨天连夜出城。”
沐月夕不方便问杜家出了什么事,只是微蹙了一下眉尖,起身道:“即是如此,月夕就不打扰侯爷了,待杜公子回来,再来还琴。”
“郡主,若是有空,能否陪容对弈一盘?”淳于容有些揣测不安地问道。
沐月夕一怔,抬眸看向淳于容,只见他眼中带着一抹期许,又想起昨日杜徵所言,心下一软,轻笑道:“若侯爷不嫌月夕棋艺不佳,月夕愿与侯爷对弈一盘。”
淳于容见她肯留下,自是欢喜,命人将棋盘棋子摆上,二人相对而坐。
“啪!”沐月夕惯于执黑,先捻一子落下。淳于容紧随落子。两人的棋艺都不错,这盘棋下得棋逢对手,擂鼓相当,方寸间战马嘶昂,烽烟弥漫。
一子接一子,棋盘上已经是密密麻麻。沐月夕拈子蹙眉,捉摸不定,“啪”的一声,良久方才落下,只是她目光却仍旧盯在棋盘上,似乎并不满意刚才下的那一步棋。
一盘棋下到最后,握手言和。
“多谢侯爷手下留情。”虽然淳于容让子让地不明显,而且还非常巧妙,但似沐月夕的棋艺,还是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淳于容知沐月夕看出来了,躬身赔礼道:“容失礼了,请郡主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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