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罗炎夜终于进入产程。半躺在床榻上,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身下的床褥,低低的呻吟也不受控制地从高傲单薄的唇边溢了出来。
怎么能够这么痛?真的。。。。。。真的太痛了。。。。。。
迦罗炎夜紧咬着下唇抬起身体,辗转扭动。以前受了再重的伤,都没有像此时这样痛楚的呻吟过。这与以往的箭伤枪伤不同,一波一波,越来越厉,无休无止。
〃炎夜,疼就喊出来,不要憋着。〃楼清羽拍着他的双颊急道。
缓下一阵阵痛,迦罗炎夜张大口急促喘息,神色苍白而迷茫。
楼清羽忙用干布巾帮他擦汗,可是很快布巾就湿透了。司锦换了一盆又一盆清水,床褥也抽出换过了一床。因为不让别人碰触腹部,沈秀清只好让他自己用力。可是时间过的缓慢,又是初产,孩子迟迟无法出来。用力!殿下,再用点力!〃迦罗炎夜攥紧束缚在床头的布巾,下唇咬出血渍。下体胀痛之极,感觉庞大的物体卡在那隐秘之处,随着他每一次用力向外移动,却在力尽之时缩了回去。反反复复,迦罗炎夜快被这种极痛逼疯了。〃啊──〃他终于因为一阵强烈的痛楚喊了出来,模糊地听到沈秀清惊喜地在耳旁喊着什么。〃清羽。。。。。。清羽。。。。。。〃迦罗炎夜痛得有些意识不清了,紧紧抓住那双握着自己的手,惶恐而疲惫的低唤。此时此刻,他只记得这个名字,只唤得出这个名字。〃炎夜!炎夜。。〃〃啊──呃。。〃迦罗炎夜最后爆发出一阵极强的猛力,然后感觉那巨物滑出了体内,身上一阵轻松,不由气喘吁吁地倒回榻上,微张着口喘息。一阵短暂的昏迷之后,迦罗炎夜迷蒙的睁开双眼,楼清羽正怔怔地守在他身边,无声的望着他。怎么了?为什么。那样望着他。。。。。。?屋子里静静的,下体还在灼痛,感觉得到沈秀清的双手轻柔地在帮他清理伤口,双腿间仍然湿漉漉的。司锦在一旁,似乎在清洗着什么。无声的房间里,只有轻轻的、哗哗的水声。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安静。
第十一章我知道半夜的星星会唱歌想家的夜晚它就这样和我一唱一和我知道午后的清风会唱歌童年的蝉声
它总是跟风一唱一和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啊鲁冰花
轻柔低沉的歌声缓缓在山谷间回荡。那么轻缓、温柔,好像怕惊醒了梦中的宝宝一样。。。。。。
迦罗炎夜默默地站在山坡上,第一次听到那个人在唱歌。那满腔浓烈而悲伤的慈爱,似乎都溶化在歌声里。
七月分的苍州,酷热难耐。桃花的娇艳不在,茂密的树枝撒下浓浓的阴影。
迦罗炎夜挪不动脚步,就这样望着那个人树下的背影,听着他缓缓的歌声,看着他轻轻抚摸大地的动作。
迦罗炎夜的心脏突然狠狠地扭曲起来。怎么了?不就是一个孩子吗?一个。。。。。。他并不期待来到世上的孩子。对!他本来就不想要那个孩子!他是男人,他不是双儿!他是大齐国的二皇子,他是大齐国的安亲王!他怎么会生孩子?他怎么会。迦罗炎夜紧紧攥住胸口,抿住双唇。我不痛!我一点也不痛!我、不痛!
歌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楼清羽仍然背坐在桃树下。
他呆呆的坐了良久,然后轻轻拍了拍那片宁静的土地,轻声道:宝宝,爸爸以后再来看你。
他站起来,回过身,忽然望见伫立在身后不远处的人,不由微微一愣。
你怎么在这里?
迦罗炎夜茫然了一瞬,回过神来,出来透透气,看见你的奥赛,便过来看看。
哦。楼清羽应了一声,与他擦肩而过,淡淡地道:走吧。
迦罗炎夜仍然望着那棵桃树,过了片刻,才僵硬的转身,跟上楼清羽的脚步。
二人顺着小溪向外走了不远,看见奥赛和狮子骢悠闲地在溪边晃悠。
楼清羽道:你身子还没全好,不要跑这么远比较好。
迦罗炎夜生硬地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楼清羽沉默,牵过奥赛,低声问:回去吗?
迦罗炎夜很想再回头望望那个小山谷,但还是忍住了,跨上狮子骢,淡淡的道:回去吧。
二人默默地纵马回府,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自从那个孩子消失之后,他们之间就变得异常沉默,一层无言的阻隔矗立在
那里,沉重得几乎让迦罗炎夜窒息。
那天他从昏迷中醒来,寂静无声的房间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不安。他张了张口,很想问一句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司锦用小巧的锦被裹着什么,站在床边。
迦罗炎夜当时真的不知道,他。。。。。。真的一点都不懂,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他只是看到那个襁褓,知道那是孩子,他生下来
了。然后生产后的疲惫和松懈,让他放心的躺了回去。
他睡着了,或者是昏迷了过去,反正他记不清了。当第二天傍晚他醒来时,楼清羽不在,只有沈秀清和司锦在身边。司锦
给他喂药,他看见司锦的眼睛红红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沈秀清给他诊脉时,他才好似突然想起。
当时他的口气可能有些冷淡,有些紧张,但他终于问了。
孩子呢?
司锦的手一抖,手里的碗差点落下。他扭过头去,抹了抹脸,却没有说话。
沈秀清迟疑道:王爷,您。。。。。。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这个时候,隐藏在心底的不安慢慢浮了上来,迦罗炎夜终于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他问:孩子呢?清羽
呢?
迦罗炎夜曾经想过,这个孩子若是不在了,自是一了百了,若生下来便是最大的麻烦。届时他将如何解释孩子的由来?他
将如何面对身分暴露的危险?
可是他千算万算,算不到命不由人,这孩子最终还是来到这个世上。但是当他已渐渐接受孩子的存在,并面对自己生产的
事实后,上天却又一次作弄了他。
你说什么?迦罗炎夜攥紧被角,瞪大眼睛狠狠地盯着沈秀清,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颤抖,你说孩子怎么
了!
沈秀清跪在地上,颤声道:属下没用,保不住小世子。小世子出生后不到一个时辰便。。。。。。夭折了。。。。。。
迦罗炎夜茫然地望着他。
司锦也跪在一旁,低低抽噎:王爷,小世子身子太弱了,生下来还不到四斤重,实在。。。。。。沈大人已经尽力了。。。。。。
迦罗炎夜怔愣的望着他们,呆呆地靠在床上。
他从没想过,从没想过,他的孩子。。。。。。不能活。。。。。。
过了良久,他才吃力地张口:王妃呢?
王妃。。。。。。把孩子带出去点土了。。。。。。
大齐国的习俗,生下来便夭折的孩子不能起名字,并要在十二个时辰内埋葬,名为点土。这说明孩子与尘世无缘,让
他们小小的尸首即刻回归大地,才能希冀他们在下一世投得好胎。
迦罗炎夜闻言,竟突然掀开丝被,挣扎下地,踉跄的向门口奔去。沈秀清和司锦大吃一惊,连忙拦住他。
王爷,你要去哪里?
迦罗炎夜甩开束缚他的手,吼道:放开!我要去看看!我要。。。。。。
王爷!王爷不可以!沈秀清用力拦住他,您现在还不能下地,您现在不能出去'奇·书·网',您。。。。。。
司锦拦腰抱住迦罗炎夜,跪在地上哭泣:您现在去也来不及了,小世子已经入土了。。。。。。
不,我不信。。。。。。迦罗炎夜面色惨白,长发凌乱,状似癫狂。我不信。。。。。。放开我!我要亲眼去看看!我要亲眼去看。。。。。。
你们放开我!
沈秀清见迦罗炎夜已经失去理智,不得已拂了他的睡穴,和司锦将他抱回床上。
晚上楼清羽回来时,内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和昏睡中的迦罗炎夜。
楼清羽望着他苍白的面容,默默握住他无力的手。
你也很伤心,对不对。。。。。。我知道你不想要他,可你还是生下了他。。。。。。宝宝太小了,看不出来长得像谁。。。。。。我希望长得像
我,不过也许还是像你多一些,毕竟生下他的人是你。。。。。。
我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个美丽的地方。宝宝留在那里会很开心。。。。。。很幸福。。。。。。
楼清羽凝视着迦罗炎夜,喃喃自语,不知胡言乱语说了些什么,最后终于忍不住落下一滴清泪。
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或许也是最后一个,我却连名字都没来得及给他取。。。。。。炎夜。。。。。。炎夜。。。。。。
楼清羽伏在迦罗炎夜身旁,低声抽噎。那隐忍的痛楚与悲哀,都从那抑制不住的哀泣声中一点一点流出。睡梦中的人好像
也被悲伤感染,紧紧合着的眼角,慢慢湿润了。
第二天醒来,两人都对此事避而不提。
楼清羽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迦罗炎夜是怎么想的,渐渐的,也就一个人把悲伤黯然的埋在心里。
那首歌。。。。。。很好听。迦罗炎夜突然开口。
楼清羽微微一愣,啊。。。。。。那首歌啊。。。。。。
那是前世小时候,母亲最喜欢的歌。在父亲离开的那段日子,母亲经常唱给他听。后来父母车祸身亡后,有一段时间他和
童在孤儿院里相依为命,那时候童年纪小,天天吵着要妈妈,他就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唱给他听。
遥远的回忆让楼清羽沉默。他几乎已经快把上辈子的事情忘光了。有时候半夜惊醒,他都忍不住怀疑上一世只是他的一场
梦。
可是大梦醒来,前世残留的点点滴滴仍然萦绕在他的心底,让他始终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有种不认同、不归属的疏离。
迦罗炎夜并没有追问,沉默了片刻,忽然轻轻道:我从来没有听过。
楼清羽顿了一瞬,明白了他的意思。
迦罗炎夜于深宫中长大,蒋皇后不擅女道,照顾他的时间也不长。在皇太后那里,他更是没有得到多少关心,恐怕幼时从
没有人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唱着儿歌哄他入睡过。
两人沉默着,气氛压抑的回到守灵的宅院。
苍州的百鹿川是迦罗氏的发迹之地,立国之前迦罗氏的先祖都葬在这里。后来皇陵反复修葺,十分巍峨肃穆,远远看去,
让人心生畏惧苍凉之感。
虽然名为守孝实为发配,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马上就要到中秋,自然要准备祭祖的事宜。迦罗炎夜对这些事并不关心,
反正也是做做样子,于是所有的事情都压在楼清羽身上。
两人各做各的事,有时一天也碰不上一面,晚上即使同床共枕,也不再有任何亲密的行为。这种情况沈秀清和司锦等人看
在眼里,暗暗着急,秋儿却毫无所觉。
司锦看见他们俩一起骑马归来,十分高兴,迎上去道:王爷,王妃,今天沈大人和秋儿去河边钓鱼,收获不错,晚上咱
们吃鱼可好?
迦罗炎夜随意道:好啊,就吃鱼吧。
秋儿嘿嘿一笑,想起什么,拽拽楼清羽的袖子,少爷,咱们吃鱼,就吃那个吧。
哪个?
就是咱们在乡下时您做过的那种鱼啊!好久没吃了,好想吃啊。
水煮鱼是吗?确实好久没吃了呢。楼清羽笑笑,摸摸他的头,道:你怎么就想着吃?念书如果也记性这么好就好了。
少爷!秋儿瞪眼。
楼清羽哈哈一笑。他们主仆多年,感情深厚,与秋儿间言笑无忌,自有一种轻松的气氛笼罩。
楼清羽一直视秋儿为亲人。他是他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自然有特别的感情,这么多年来积累的东西,已经
超越了真正的血缘,所以在秋儿面前,楼清羽是极为放松的。
迦罗炎夜在旁看着,默不作声的将缰绳递给司锦。
司锦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拉过秋儿道:好了,别说了,快和我去厨房。再不收拾妥那些鱼,晚上你就别想吃了。
秋儿吐吐舌,乖乖的和司锦走了。
楼清羽回头,见迦罗炎夜正默默望着他不知在想什么,微微一笑道:晚上给你做道好菜,你会喜欢的。
迦罗炎夜从他身旁走过,淡淡地道:随意。
楼清羽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生出无力疲惫之感。
迦罗炎夜本就性子狠戾冷绝,楼清羽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想做什么,就像他同样不了解他一样。在边境战场之时,二人
同患难,共生死,终于走得近一点的关系,也于后来发生的波波折折中消磨殆尽。
晚上司锦在院子中摆上酒席,沈秀清不知从哪里摸来两瓶陈年老酒,也一并摆在桌上。
楼清羽不喜以身分压人,叫了沈秀清和司锦秋儿一起上桌,可沈秀清也就罢了,司锦和秋儿却无论如何不肯。
秋儿对迦罗炎夜始终畏惧,楼清羽见状也不再勉强,让他们下去了。
酒席过半,迦罗炎夜放下筷子,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说完起身走了。
沈秀清望着他的背影,叹息道:你和王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楼清羽晃晃酒杯,呵呵一笑: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吟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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