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活着,就必须前进。
“放!”
卡尔夫冷静地下达第二波攻击命令,更多的羽箭从空中落下。
羽箭还没射入攻击者的队伍,半空中突然出现一道紫色的晶壁,挡住了羽箭的去路。箭头与晶壁接触,炸出了无数绚丽的焰火,然后冒着烟,落到了地上——几十个太阳圣教的高级祭司手挽着手,发动了天堂之盾。
这种非常消耗魔力的法术,最适合对付半空中射来的羽箭,受到保护的步兵们发出一声欢呼,呐喊着冲向城墙。
西隆大将军不会给卡尔夫留下发动第三次远程攻击的时间,他一挥手,一道夺目的金光飞向城头。
卡尔夫挥动战斧迎去。
“乒!”
战斧发出白光,与西隆大将军手中利剑发出的金光在半空中相撞,如两道不同颜色的水波相遇,呼啸着激起滔天巨浪,金色、白色,白色、金色,细碎的水花四下溅落,焰火般消失在空气中。
光芒散尽,两道剑气相遇之处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焦痕,微风吹过,被剑气瞬间夺去生命的杂草,纷纷扬扬飞入半空。
卡尔夫后退几步,在城墙上站稳脚跟,血,从他的嘴角缓缓地流下。
没等他喘息均匀,西隆元帅的第二次攻击又到了,不是长剑发出的剑气,而是背后投石机发射的石弹。
沾着油的石弹,在半空中勾勒出漂亮的轨迹,犹如流星般坠落在城头。
霹雳般的轰鸣声,在一片烈焰的照耀下,残砖碎石还有士兵的肢体,四下飞溅。
城墙上瞬间出现了缺口,火与烟遮住卡尔夫的眼睛。他的耳畔除了轰鸣声,什么也听不见,眼前除了烟尘,什么也看不见。
“他奶奶的,打击魔族时,怎么没见你们这么狠!”卡尔夫向城下大声怒吼着。
城墙下,嘉摩屡钵帝国的士兵架起云梯,趁着烟雾的掩护爬了上来。
几块石头从城头飞下,将爬城的士兵从云梯上砸落,更多的人不断涌上,踏着云梯攻向城头。
突然,几道水柱凭空出现,冲散了浓烟,浇灭了城头的烈火。
卡尔夫抬起头,看到跟随福雷·西恩来的那个小女孩做了几个手势,城头瞬间结冰,搭在上面的云梯发出吱吱的响声,一偏向旁边滑去。
爬到一半的嘉摩屡钵帝国士兵接二连三向下掉落,血肉之躯落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重物坠地声。
“谢谢!”卡尔夫向莉莉点头致意,抄起战斧继续组织防守,借着城下的火光,他看到更多的士兵涌了过来,巨大的冲车,慢慢地向城墙逼近。
城上的弩炮开始吼叫,十几米长的弩箭脱离弩床,飞向城下的投石车。
几辆投石车被击毁,剩下的继续攻击着,巨大的石弹陆续飞来,冲破魔法师临时搭建的防护罩,落在城头,击向城内。
战局开始白热化。
双方的弓箭手、战斗法师和剑士陆续登场,羽箭、光球、剑气,不断纵横着,在城上城下收割着生命。
“无论如何,要坚持到兰斯和福雷·西恩带领大队人马归来!”卡尔夫咬着牙大吼,挥动战斧,将登上城头的一名中队长砍翻。
城墙下传来令人颤抖的撞击声,巨大的冲车撞击着城门,每一下,都震得了望塔跟着来回晃动。
河对岸的兰斯,第一个发现了情况的不妙。
偷袭刚开始的时候,老狐狸安东尼气急败坏,拼了命保护北方联军的船只。
而现在,北方联军的将士,却突然改变了战术,放弃船只不管,分成小队与黑旗军缠斗着。
安东尼似乎想把黑旗军死死地拖在亚尔河北岸。
兰斯突然有些疑惑。
今夜烧毁北方联军战船的战斗进行得太顺利了,身为沙场老将,安东尼不应该这么疏忽才对……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北方联军与南方的嘉摩屡钵帝国已经暗中勾结,一同来毁灭斯帝尔城。
至于斯帝尔城将来属于谁,诺思帝国和嘉摩屡钵帝国,自然会在谈判桌上协商。
眼下,夹在两国之间的黑旗军,是双方同时要消灭的对象。
那么,福雷·西恩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安排的这次袭击,是故意将黑旗军引入安东尼的圈套,还是真心帮助黑旗军?
兰斯心中闪过一丝寒意,他很快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他看见福雷·西恩在不远处,挡在一小队骑兵面前,而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受了伤的黑旗军将领。
除了比别人多一双翅膀外,福雷·西恩的武技并不高;至少没有高到凭一己之力阻挡十几个骑兵的地步。
可以奋不顾身援救同伴的人,兰斯应该不用怀疑他的忠诚。
两支骑兵专用的长枪并行而来,加上战马跑动而产生的冲击力,足以挑翻一头地行龙;福雷·西恩持剑挡在骑兵前进的路线上,不闪不避。
他身后的黑旗军将领已经受了重伤,如果他闪开,那个将领就会被挑在枪尖上。
第一支长枪刺到,福雷·西恩挥剑相迎,巨大的撞击力,推着他和寒霜剑一同后退。
寒霜沿着枪杆迅速向上蔓延,接近持枪的骑士;但另一支长枪却以更快的速度刺向福雷·西恩的肋骨。
枪尖在与福雷·西恩身体即将接触的刹那间坠落于地,马背上的骑士手捂住眼睛,痛苦地叫喊着,从马鞍上坠落,被战马拖出老远。
那是他身上唯一的破绽,兰斯的箭,从他面罩上的眼孔上射了进去。
“谢谢!”
福雷·西恩笑着回头,寒霜顺着枪杆,冻结了对手的血液。
精灵王兰斯连射几箭,将冲过来的重骑兵射散,他的眼神悄悄向身后挑了挑,示意福雷·西恩斯帝尔城可能出现了情况。
“嘉摩屡钵帝国趁火打劫!”福雷·西恩迅速地做出判断,抱起受伤的黑旗军将领,跃上半空。
“今夜任务已经完成,大家互相掩护着回撤!福雷带一半飞马射手先赶回去!”兰斯大声命令道,巧妙掩饰住后方的情况。
帅是一军之胆。
形势越是紧张,主帅越是要镇静,如今佛拉伦尔将军不在了,兰斯必须承担起全部的重担。
“不愧是安德烈将军的养子。”福雷·西恩笑了笑。
在空中联络了几个射手小队长,带领着一半飞马射手向南飞返。
在火海中玩得不亦乐乎的阿蒙发出一声尖叫,快速从北方联军的银翼飞马前掠过,惊散对方的阵形,然后丢下几个小火球,跟在福雷·西恩身后扬长而去。
激战半夜,身后的飞马射手们的体力已经透支了,但福雷·西恩却不敢命令大家放慢速度。
一旦人族在背后偷袭,谁也不敢推测斯帝尔城能坚持多久。
莉莉还在城内。
这个谜一般的哑巴少女,自从被福雷·西恩从人贩子的手里救出后,就每每创造出奇迹……
福雷·西恩突然发现,自己很关心这个莉莉。
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几个月相伴冒险的生涯,已经让莉莉成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很特殊,与自己以前喜欢人鱼公主塞琳娜的感觉,或者与精灵美女调情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是一种想到就觉得很安宁、很平静的感觉,但又时时担心着会失去。
如果嘉摩屡钵大军攻入城中,莉莉肯定会丧命——福雷·西恩当年在水下,曾亲眼看到人族军队怎样处理所谓的“叛徒”。
那一刻,他们比魔族还魔族,比兽人还兽人。
斯帝尔城就在眼前。
福雷·西恩已经看到了嘉摩屡钵狮心步兵团的标记,大批的步兵涌上了城头,将守卫城市的黑旗军分割包围。
接近完全破碎的城门前,卡尔夫手提双斧,死死将敌军挡在城外。
不远处的蓝骑士军团已经开始前进,对城门发动冲击。
有人从城墙上杀到了城内,四处放火。
有人试图从背后冲击城门,被城中的男人拼死抵住。
大批船只载着狮心兵团的重甲步兵驶近,随时可以冲破斯帝尔城补给用的水道。
“阿蒙去封住城门,别让骑兵靠近!奥良诺,带一队射手支持城头,将攻上来的步兵射下去!
“迈克斯,带人封堵水道,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剩下的人跟我来,杀光那些进城的杂种!”福雷·西恩大吼道,带头向敌军杀去。
阿蒙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怒吼,身形暴涨,一根根闪着流光的硬角从颈部相继探出,四肢变成利爪,铠甲变成了巨鳞……
一条长逾十米的七彩圣龙,出现在城门口。
虽然比起那些传说中的巨龙来说,这条龙的体型不大,但它毕竟是一条龙。
七彩圣龙,龙族的王者。
汹涌的龙威,在阿蒙身上蓬勃而出。
刚刚开始加速的蓝骑士军团骤然停了下来,后边的骑士与前排的骑士撞在了一起,人仰马翻。
骑士们都很勇敢而忠诚,但战马却无法面对那汹涌的龙威。
阿蒙紧盯着面前的军团回忆着。
当初他与妈妈去营救爸爸的时候,就被一批这样装束的战士围攻过。
那时,他还是个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草地小精灵。
仇恨的怒火,立刻烧红了他的眼睛,身上五颜六色的流光越来越亮,黑夜几乎变成了白昼。
七彩流光中,每一片鳞甲都彷佛在燃烧,龙的身体在火焰中慢慢升起。
几十匹最靠近城门的战马趴在地上,身披重甲的骑兵无法行动,跟着跌倒,在草地上滚动着。
“治疗法师,行动!”西斯克里夫公爵大声命令。
龙对魔法免疫,但治疗法师可以用神之祝福,鼓励骑士和战马的士气。
蓝骑士军团后面,太阳圣教的高级祭司一起吟唱,发出对神之首太阳神的颂歌。
没等他们一句唱词吟诵完,阿蒙已经从半空中冲了过来,巨大的身体,径直从魔法师们的头上碾过。
西斯克里夫公爵和西隆将军同时出剑,剑在阿蒙的鳞甲上,画出两道电光。
阿蒙的肚子上出现两条伤口,金黄色的龙血洒了下来,变成一团团火焰,沾上的士兵,立刻变成一个火球。
阿蒙怒吼着腾起,巨大的尾巴一甩,将西斯克里夫公爵和西隆将军逼开;阿蒙身体经过之处,所有的魔法师和士兵,都成了燃烧着的肉饼。
“这条小龙还没成年!”西斯克里夫公爵和西隆将军欣喜地大叫,双双跃起,将阿蒙逼得不得不飞高。
所有瞄准城头的弩炮和弓箭手调转了方向,箭头直指阿蒙。
对付巨龙,弩箭的作用大于骑兵。
阿蒙怒吼着,在半空中一次次扑下,一次次不得不拉高;它没有能力使用第二次龙焰,那是千年以上巨龙才拥有的能力。
而凭着自身的战斗力,它知道自己守不住大门,完不成福雷·西恩的委托,也保护不了爸爸的城市。
西斯克里夫公爵和西隆将军笑着,指挥步兵和水师向前移动,除了这条小龙,看不出斯帝尔城还有什么本事逃离劫难。
拿下此城,才有更多和北方联军讨价还价的筹码。
城内突然升起了一道温柔的白光。
就像水波一样,穿透了整个夜空。
那是一种柔和的力量,柔和得让人心里升不起杀戮之意。
那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可以粉碎一切抵抗。
一个巨大的法阵,带着白光开始旋转,越转越急,越转越高。
“是佛拉伦尔将军修建的水神庇护!”卡尔夫惊诧地张大了嘴巴。
刚才阿蒙的表现,已经让他震惊;现在城内佛拉伦尔生前建设的那个大型水系法阵突然发动,更让他不知如何去面对。
那是佛拉伦尔将军当年去亚尔河底,与河神乌狄尼交换来的法阵。
法阵一旦启动,亚尔河就会咆哮,吞噬掉河道中的一切生命。
这本是应付北方联军进攻的最后一招,但此刻河道中匆匆赶回的,却是兰斯和黑旗军兄弟。
黑旗军的法师们都在城头激战,谁有能力和时间,发动这个法阵?
除了黑旗军的核心人物,谁还知道启动法阵的步骤,还有密语?
此刻,在城中指挥人马、与嘉摩屡钵帝国步兵巷战的福雷·西恩也惊呆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站在法阵正中央。
是莉莉,他一直牵挂着的莉莉。
这个不会说话的女孩,用身体和四肢,做出一串美丽而复杂的动作。
就像一条鱼,在水波中翩翩起舞。
而激起的涟漪,就是整个法阵。
涟漪慢慢升空,慢慢扩张,笼罩住整个斯帝尔城。
几个士兵试图冲过去阻止莉莉,都被法阵隔在了数十米外——兰斯曾经说过,那个法阵一旦启动,没有人能干涉它的运转。
福雷·西恩望着莉莉,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凝固。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和莉莉在一起冒险的日子。
在面对哈奥森兄弟时,莉莉刚要出手,立刻被奥托·哈奥森制止。
在沙漠边缘,莉莉轻易地用魔法召唤出了甘泉。
在暗夜鬼林,莉莉的魔法,可以干扰大魔导士席德·梅耶的动作。
这绝不是普通学过几天的水系法师所能达到的境界。
查理的人,也不会胡涂到将一个水系法师,当成普通女奴卖掉。
唯一的解释就是,莉莉是嘉摩屡钵的间谍!
命运之神也太会捉弄人了,他最关心,最不会防备的莉莉,居然会是嘉摩屡钵帝国的间谍!
在这个时刻启动水神庇护,毁灭的不是外敌,而是匆匆回撤的黑旗军。
福雷·西恩放下了寒霜剑,他不想再战斗,也不想再抵抗。
他盯着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