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真也不说破他给自己找的理由,当下把火折子递了过去替他点燃,还不忘叮嘱道,“小心些,离远点,别凑得那么近。”
烟花一下子燃了起来,像是闪光的花朵,又像是发光的星石,流光溢彩,美丽非常。
顾祁何曾抛下过宫规礼仪,做过这样肆意妄为的事情?当下激动得满面通红,像是捧着多么珍贵的宝贝一样煞有介事地捧着那支烟花,小心翼翼的模样叫容真看了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这宫里不自由的人太多太多,上到尊贵的皇帝皇子,下到卑微的宫女太监,顾祁不过六岁,却也过早地接受了这样可悲的命运。
她原是有所计划,要借着烟花来拉拢顾祁,可是眼下看着他这般开心的模样,却又有些动容。
可是该做的事情她一样不会含糊,因为她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心慈手软的傅容真。她可以怜惜这个孩子,也可以对他好,可是同时她也一定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余光早就瞧见沐贵妃身边的嬷嬷在她把第一支烟花递给顾祁的时候就悄悄地走了,她故作不知,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她手把手地教顾祁如何放炮竹,一大一小两个人在草地上欢乐地玩着,顾祁早就把所谓的礼仪抛到了脑后——毕竟还是个小孩子,玩心大起之后,只觉得整个人都飞上了天。
最后那堆东西终于放完了,眼见着顾祁惋惜地坐在草地上,眼里的光芒慢慢褪去,剩下都是意犹未尽。
她忽地转过头去摸摸他的小脑袋,“还想继续玩?”
顾祁刚要点头,却猛地记起了方才抛到脑后的东西,于是僵硬地摇摇头,“不想。”
容真捏捏他的小脸蛋,“少傅没有教过你么,小孩子不可以撒谎。”
“我才不是小孩子!”顾祁抗议道,皱眉故作正经地拍拍胸口,“少傅说过,我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将来要为百姓作出一番业绩!”
容真没说话,这么小的孩子,若是搁在民间,还在父母怀里嬉戏撒娇呢,可是换做在宫里,却要担起这么重的担子……
她安静地看着顾祁,忽然低声道,“什么男子汉不男子汉,我只希望你是个快快乐乐的小孩子,该玩就玩,坦白率真,谁稀罕做那劳什子的男子汉?”
顾祁一下子愣住了,抬头怔怔地看着她,她的眼神是那么温柔,比母妃还要温柔和煦许多。
从小到大,不论是父皇还是母妃、少傅,亦或现在带着他的沐贵妃,所有人都告诉他:要做个男子汉,顶天立地,爱护百姓。
可是如今,这个女人是这样怜爱地望着他,说只希望他做个快快乐乐的小孩子……
容真叹口气,又一次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傻孩子。”
这一次,顾祁没有再反驳,只是任由她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轻轻抚着自己的头,亲密而温柔,像个……真正的母亲。
在他记忆里,哪怕是母妃也没有这样温柔过。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知道你们爱看皇上和容真的对手戏,我猜剧情章留言又会骤减==
别酱,咱们是宫斗+言情,缺一不可~
阴谋又来了,妥妥的接住。
唔,要说明的是,大家猜的人选里确实有个正解,不过这只是阴谋的一部分~
糟糕我是不是该说到做到送月饼了←o←?
第90章。笼络二
第九十章
就在顾祁觉得前所未有的想要依赖一个人时;不远处忽地来了一行人。
为首的是方才偷偷溜走的嬷嬷,其后是一辆步辇,华贵异常;周围跟的太监宫女也不是一般的多。
远远的;打头的太监吆喝了一声;“沐贵妃驾到——”
这句话像是魔咒一般,叫安安静静坐在草地上的顾祁倏地站起身来;连衣衫都忘了整理;只是神情肃穆地快步往宫道上走去。
那步辇稳稳地停了下来,同一时间;顾祁也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儿臣参见母妃。”
步辇上的人没答话;伸出一只皮肤细腻光滑的纤纤素手来;扶着身侧的宫女走了下来。
一身紫绡翠纹裙外披着金色的软毛织锦披风,发间的纯金步摇颤颤巍巍,炫目非常,沐贵妃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哪怕从头到尾都是华美浓重的色彩,却丝毫不显俗气。
这个女人总是有这样的魅力,叫你觉得哪怕全天下所有的色彩都放在她身上,也只会令人惊叹她的贵气与艳丽。
沐贵妃的目光没有落在顾祁身上,反而穿过短短的距离,径直定在了容真的面上。
“祁儿,这个时辰离放学已经过了很久了,本宫等了许久也未见你回来,所以就亲自来找你了。”她明明是在跟顾祁说话,眼神却安静地落在容真那里。
“母妃,是儿臣不对,儿臣误了时辰,叫您担心了。”顾祁垂眸看着自己的足尖,沉稳恭敬的模样再一次超乎年龄,显得过于老成。
沐贵妃忽地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无妨,也不见得是你的过错,而本宫是你的母妃,担心你是自然的。”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以让容真听个真切。容真也不傻,当下从从容容地走了过来,假意没听见她刚才的话,俯身请安,“嫔妾参见贵妃娘娘。”
沐贵妃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容婕妤这会儿不是该在若虚殿礼佛么?怎的跑到这儿来了?大冷天的,冻着了可怎么是好啊?”
“谢贵妃娘娘关心,嫔妾是在若虚殿里闲得发慌,所以请示了皇上,他准了嫔妾出来随处走走。”容真温和地笑道,“耽误了大皇子回宫,叫娘娘担心,是嫔妾的不是,嫔妾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若是换了个主,看见容真这样不怀好意地接近顾祁,决计不会轻易饶过她。可是今天这位不是别人,而是做事沉稳的沐贵妃,自然不会轻举妄动,自讨没趣。
沐贵妃笑得清浅宜人,“无妨,你也是他的母妃,昔日在华严殿时,也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两个人聊得来也是自然。若是容婕妤实在喜爱祁儿,他日亦可来本宫的汀竹宫坐坐,陪陪他,也陪陪本宫。”
她的话说得温和得体,大方自然,可是容真却从中听出了警告之意。
要见大皇子,可以,如今皇上把大皇子交给了她,那么任何人想要接近大皇子,都需得经过她的同意。
沐贵妃自始至终姿态雍容华贵,话语里没有半点责怪,可是一直到她上了步辇,又让顾祁坐到自己身边,从容不迫地离去之后,容真唇边的笑意才完全消失。
在这后宫之内,最难以对付的人也许就是这个沐贵妃了,她的威严不留痕迹,可是却明明白白令人感到了威胁之意。
容真微微一笑,看着行至不远处的步辇上,顾祁忽地回过头来望着她,嘴唇蠕动,无声地说了几个字,“谢谢你。”
她摇摇头,笑得很温柔,扬起手朝他挥了挥,目光里充满爱怜。
顾祁回过头去,心下一片柔软。
沐贵妃把顾祁的表现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眸子里的情绪冷了几分。
姓傅的想要做什么?和她抢人?
约莫是看中了顾祁是皇上唯一的子嗣,有了他就等于有了挡箭牌,他日若是顾祁成了亲王或者太子,恐怕谁带着他,谁就是最大的获益者。
看来这个容婕妤野心不小啊。
回若虚殿的路上,闲云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容真倒是气定神闲,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
“主子……”闲云欲言又止,哪怕知道容真对她好,却也谨遵尊卑之分,身为奴婢不能妄自揣测主子的心意。
“有话便说吧。”容真看她一眼,完全了悟她挂在面上的情绪。
“主子这么走一遭,平白惹来沐贵妃的猜忌,这又是何苦呢?”闲云咬着嘴唇,“奴婢知道主子素来有主意,可是沐贵妃在宫中的地位不同于其他妃嫔,她非但地位尊贵,后台也很强势,哪怕皇上宠着主子,也断然不会因此就拆了她的台啊。”
容真微微一笑,“我就是看中她强大的后台,所以才走这么一趟的。”
皇上已经打定主意要让她在后宫里立足,不受人欺负,那么现下缺的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皇上为她建立起强大背景的契机。
若是沐贵妃这样强势的人也对她有了不满,皇上还会不会把这件事拖下去呢?
答案自然是:他会速战速决。
而容真自问腹中的孩子绝对拖不起,所以在短时间内为自己找到后台是一件太有必要的事情,她要安安全全地养好身子,等待这个孩子平平安安来到世上。
她自然不便对闲云多说,怕她担心,于是笑得很灿烂,“你放心,不会有事,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闲云看她笑得笃定,也便踏实了——她素来就相信自己的主子有杀伐决断的能力,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绝对不会含糊。
过了几日,恰逢皇上去沐贵妃那里留宿——这是他不变的惯例,每月固定日子去汀竹宫,因此虽然念着的是若虚殿的那位,但是惯例不能改——至少就沐贵妃这里来说,决计不能改。
几乎是按部就班地做完该做的事,顾渊平静地打算熄灯睡去,可是身侧的人却破天荒地与他说起了话,“皇上,您睡了么?”
顾渊有些诧异,“还未睡,怎的,爱妃有事?”
“皇上,您是不是觉得……”沐贵妃好像有些迟疑,声音比平常要柔软一些,“您是不是觉得臣妾在照顾祁儿方面哪个地方做得不够好?”
她长发披肩,有些担忧地抬头望着他,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忐忑。
顾渊还算了解沐贵妃,她自进宫以来一直沉稳从容,不该做的事情心中有明确的界限,从不轻易触碰,做事情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今日却为何忽然问起这样的问题来?
他心中一动,转过头去看着她,平静地问道,“爱妃何出此言?”
“前几日祁儿晚归了,臣妾有些担心,就亲自去明扬斋走了一趟,在外面的园子里看见容婕妤和祁儿在一起……”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笑得自然温柔,“因为前些日子容婕妤被皇上责罚,进了若虚殿,皇上还说没有您的吩咐,她不得随意出来走动。所以臣妾以为,一定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够好,没有照顾好祁儿,皇上您才会让容婕妤来……”
话音到此为止。
顾渊沉默不语,就这么看着她。
这个女人素来很聪明,点到为止,也清楚言多必失的道理。
他自然不知道容真那日去找了顾祁,只是略一思量,心下也有了答案——她说过她没有后台,没有背景,担惊受怕,恨不得去冷宫待着,只希望能安安全全把腹中的孩子生下来。
可是他拒绝了。
所以如今她有了新的主意,希望能把顾祁带到自己身边,那么作为一个皇子的母妃,无论如何也多了几分保障,也把众人的目光过多地转移到皇上给了她抚养皇子的这份恩宠上来,而非去注意她腹中是否有了孩儿。
更为紧要的,是宫中只有三品以上的宫妃才有资格去抚养皇子,她若是讨来了顾祁,必定地位也会随之上升。
顾渊在心里叹了口气,是他固执己见不让她按照她自己的方式去保护孩子,如今她才不得已殚精竭虑去想方设法保全自己,哪怕就算她真的得到了顾祁,其实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她的肚子迟早会一天一天大起来,转移注意力这招用得了多久?
再者,她此举若是得罪了沐贵妃,以沐贵妃身后的势力来说,随随便便都能把她这个毫无背景的宫妃压得死死的,她又是何苦呢?
“祁儿与她过去就相识,关系一直很好。”顾渊终于开口,声音淡淡的,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就有了的想法,“朕也觉得他们颇为投缘,若是祁儿跟着她,说不定会开朗些……你也知道,他现在的性子太冷淡,孤独过了头,也没有个伴。”
沐贵妃看着他波澜不惊的眼睛,心下有了谱。
所谓的性子冷淡、孤独过头,其实都是借口,顾祁如今这样的性子,难道不是皇上刻意为之的么?
皇帝的子嗣不可太重感情,要学会依靠自己,坚毅而薄情——这就是顾祁一直受到的教育,也是皇上一直以来希望他培养的品格。
眼下皇上这般说辞,怕是真的有了那个心,想要找个借口把顾祁送到容婕妤身边去。
她垂下眸去,轻轻地说了声,“臣妾知道了。”
顾渊心下有些迟疑,温柔地拍了拍她的手,“朕知道你素来是个大度的人,这些日子照顾祁儿也辛苦你了,再过半月是你的生辰,到时候朕想法子给你好好办一办,你说可好?”
沐贵妃一怔,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记得?
宫中妃嫔无数,他独独记得她的生辰……
心下忽然动了动,方才的委屈和不满好像消解了些,她微微一笑,点头道,“这可是皇上亲口说的,若是办得不够隆重,臣妾一定会不满意。”
灯灭了,黑暗里,顾渊闭着眼睛,思索着要如何才能给予容真最好的保护。
好像,有答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大家希望容真最后得到怎样的结局?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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