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不已的重华趁着换气的瞬间舒畅,走到木架旁,扯下浴巾,擦拭着脸上的血污,他怔怔的凝视着铜盆里的水面,自嘲地笑道:“等七月走后,请你收回舍利,我叶枝重华再不济,也不需要别人的给予。”
他——叶枝重华之所以被世人认为冷心绝情,就在于他连自己都可以不半带点恻隐之心下手。
天瞬合上眼眸,静静地道:“你可知你是不会有轮回的。”他就算自甘堕落成妖入魔,属于本能的力量也不会消失不见,叶枝重华的结局,他终究是看到了。
“她的宿命姻缘不是你,过多的强求,辛苦的只会是你。”
重华的瞳孔顿时紧缩,他掀了掀嘴角,涩涩地道:“是千骨。”顿一顿,他脱下满是血渍的外衣挂着木架上,从衣柜里掏出一件外套,随意的穿上,才继续道:“我看得出来……”
正因为知晓,所以他才收敛自己的情感,不想自己落的太难堪。
“你可以离开了,不过请你离开时,不要忘记带走你的东西。”重华拨弄着衣襟上的缨络,朱红色的穗子映着他白皙的手指甚是好看,他浅淡的声调像极了六弦琴拨弄的天籁。
天瞬没在接话,只是温温地笑着,果然他还是他,就跟四万年前,他初次遇见他的模样一样,一样的孤傲不领他人好意。
“九霄君,我知道你听得见,转生过后,不代表你就会消失,我绝不相信如此谨慎的你,不会留一个后手就乖乖的听从玉帝的安排。”许久,天瞬垂下眼睑,嘴角微微地向下停顿,轻声叹道。
九霄君,如果有可能,他还真的不愿再见到他,他对他终是抱歉的,千年前他对他所做的一切,他没有一天不内疚的,原本他的命劫本不该是情劫,都是因为他的疏忽,连累了他,导致本没有姻缘的他硬生生地承受起插入他人姻缘的无奈和不甘。
一向骄傲的他怎会接受这样的欺辱,也不该接受这样的折辱!
所以当他算出千骨要赠送舍利的人是他时,他才会那么随意,甚至故意塞给千骨,好让他可以顺利送来。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在仙界他唯一愧疚的人也只有他——九霄君。
当重华正要驱逐他离开时,无端端的感觉到身体动弹不得。他愈是皱眉想要挣扎,愈是难以控制已成定局的身体,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间,分明难受的紧,倏地,他阖上双眸,只听到一道泠然的笑声溢出他樱色的唇瓣,“好'TXT小说下载:。。'久不见了,凌驾天瞬。”
凌驾天瞬,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了,自从他逆天成魔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不是大慈大悲的佛陀。
“你又何苦再来嘲弄我。”天瞬疲惫地用袖托住额头,嘴角下满是无奈的苦笑,“凌驾天瞬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仙界的禁忌,自甘堕落的灵魂是无法救赎的。”
“凌驾,往日种种恩仇是你我之间的,与重华无关,重华的决定,便是我也不可干预。”九霄不由地低笑开来,缓缓地,宛若开在悬崖边上的龙爪花,妖娆万千。“不必用看九霄的眼光去对待重华,若是让他知晓,他可是会生气的。”
九霄不是重华,重华也不是九霄,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纵是相似的微笑,九霄也硬生生地比重华多了几分妖娆蛊惑,相比之下,重华会多一丝清雅冷冽,也许是自小便浸染在众多古籍中的缘故,他的书生气会重一些。
“抱歉。”他还叫他凌驾,说明他并不生他的气,只是他心有愧疚,“九霄君,佛骗了我。”
佛要他守在忘川河六万四千年,要他灭七情毁六欲,时刻看着无辜的灵魂浸入河水而不能救赎,这是折磨?还是修行?!
太过残忍……
没给他们多久叙旧的时间,在外面左等右等都没有听进重华吩咐的安敏心急地站在门口唤道:“爷,他们已经离去,你是否还有什么吩咐?”
等了半天,也没见到自家主子反应的安敏终于狠下心,抱着哪怕必死的心态撞开门后,就看见重华安然地躺在青帘后的藤椅上休憩,四周空无一人。
☆、第三十八章笑看万千 (2265字)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天瞬把玩着一缕莹白的发丝,一向微笑的神情一片清冷,温润如玉的容颜笼着一层的漠色。
少年白头,也许该是一件很悲凉的事情,但他却无怨无悔。
冥界忘川河边,他对那人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都发自他的内心,毫无一丝虚假。
无妨,堕入魔道,他从不曾怪罪他人,也不曾后悔,哪怕她骗了她,甚至利用了他。
“只要是你,我可以放弃成佛,哪怕你只是在骗我。”天瞬漂亮的双眼蓦地一亮,深邃的眼瞳闪现了一丝笑意。
“你说要我等待,好,我等你,就算还要再等你上千年,我无悔!”他摩挲着掌心的命格,嘴角顿时微微地勾起,依然淡淡温和的笑着,宛若一幅清淡的山水画。
等待千年,换一次拥抱的机会,她肯不肯相信,他堕落成魔的执着。行走三界的孤单,佛的叹息是他最深的罪孽,他却不愿被救赎。
阡陌,他在这里等她归来。
每一次,听到她的话,他总会微笑,他爱她,无视佛的告诫,执意爱她。
没有束缚,却有她掌心的温度,很温暖。
直至她轮回,他被佛惩罚守在忘川河,眼睁睁地任着她一次又一次的从他的眼前走过,却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阴阳相隔,连一丝的祝福都无法亲自传递,他知道,她不会责怪他,只是他们很难再见面了。
再见的时候恐怕隔着冰冷的忘川河,她轮回,他等待。
如果再回到他们相遇的地点,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悲伤。
天上人间,也许他们还可以一起看着天上的明月,他会假装她还在身边,会微笑的问道:明年他们再在一起吧。
很开心,陪她走过了人生最漫长的路途,回首时,她总会朝他微笑,对他说,凌驾,我要你记着我。
她说他们会在一起,哪怕他要一年又一年的等待。
见她,只能等她轮回,他守在忘川河下,忍受等待的孤寂,冰魄的浸体。
忘川河下,很多事情成了奢侈,只是这种心情变得很可贵。
因为还可以见她,因为还有她在,所以他不逃不躲,哪怕会时刻看到无辜的灵魂跳入忘川河,看到他们终于绝望的嘶吼。
阡陌,她是他的挚爱,一生的,刻在骨髓里的唯一。
不想为难她,于是看着她一次次的饮下孟婆,他只能握着她摔碎的碗屑,任由鲜血溢出他的指尖。
不可以为难她,也不可以令她承受和他一样的惩罚。
所以他只能看着她一次次的轮回,却不能阻止。
阡陌,她略带埋怨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
无妨,哪怕在那一天,她对佛说,她要的不过只是凌驾天瞬的舍利。
阡陌,他不是一个容易遗忘的人,太过刻骨铭心,她陪他度过了太长的时间,他以为他们会一直的在一起。
她有她的无奈,她有她的坚持,他爱她,所以他会支持,不会劝阻,她很了解自己,也很坚强,他从来没有问过她为何要利用他,不代表不想知道,只是怕她为难。
感受她最初的温暖,现在有的是一种苦涩,手牵手的甜蜜,他不知道她现在是否会感觉幸福,犹记的有一年,恰好是凡间的春节,她为他跑到凡间买了一个鞭炮,只为了令他感受不到一人的孤寂和阴冷。
阡陌,一个会躲起来哭泣的笨蛋,一个总是笨手笨脚,被很多人误解的笨蛋,一个总是躲在他背后的小鬼。
想起他和她牵手的画面,如果他们还能再见面,他会站在她的前面,保护着她在意的人,哪怕她已爱上了他人。
一直以来,他以为只要爱的深就不怕伤悲,可是,在转身的霎那,他依然会习惯性地回头问着,阡陌,这样好不好?
不在了,他也是个笨蛋。
责任、宿命,这些他们都必须正视,不再是一个小孩子了,他告诉自己必须要勇敢的去面对,可是,他突然不想面对了。
无论在他人面前听到她要离开的消息,他总是很淡定,说,我知道。
他知道,所以不阻止,但他会一点一点带着回忆待在原地,只怕当她回来时候,他会变的面目全非,所以他等待,无怨无悔,就像当年被她遗忘的时候,学会了等待,无妨,他最会的就是等待,他可以等。
不能要求太多,也不可以去要求什么,珍惜所拥有的,这是他在仙界唯一学会的。
只是好想再牵一次她的手,人世间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所以不能去责怪任何人。
她选择离开,他被佛惩罚。
佛问,是否后悔。
他不言不语,走入忘川河下。
他告诉自己,无妨,还好不是她。
忘川河下,他活的一直很压抑,每一次伸手,他都会立刻打掉自己的手,哪怕很痛,也一直不敢让她也承受起他的痛楚。
他宁愿她遗忘,宁愿她饮下孟婆,也不愿她陪他一起待在忘川河底。
忘川河下,一人已足。
她是冥界的小鬼,他是仙界的仙人,内敛的他总被其他仙人误以为清高,很少仙人敢靠近,忽视、误解、还是排挤。
他们总是以为他看不出来,只是有些伤害,是一辈子的,他以为他会忘记,可还是很痛很痛,过了这么多年,他的心底还是留着伤疤,就只有她,会拉着他的袖子,会胆小的询问着他各种各样好笑的问题。
阡陌,其实他很想她。
阡陌,他不要对着忘川河看她。
阡陌,他讨厌仙界。
阡陌,他不相信佛说的宿命。
阡陌,少年白头很难看。
阡陌,他会努力强大。
阡陌,他强大了就可以去看她。
阡陌,为什么到了最后,他还是会想她。
☆、第三十九章几度飞红 (2020字)
华歆月色晨起梳妆完毕,就立即乘着软轿,带着一群的奴仆,急急忙忙的往珫邺王府奔去。
刚踏进府邸大门,她便在门房的带领下找到了重华居住的院落,见着了安敏,她已顾不得礼数,冲上前立即抓住他的手问道:“听说重华哥哥生病了。”
“华歆小姐这消息是打哪儿听来的。”无力地垮下肩膀,安敏回头看了看同样来堵人的珈蓉,不觉有些苦笑,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可以糊弄的主儿啊。
“我要见他。”珈蓉打断了他的话语,眉梢冷冷的颦起,皇家公主的风范表露无遗。
安敏真是难以启齿,说了怕她们承受不住打击,但若是不说,纸又哪能包得住火呢?主子说他没事,他也不知他到底是否用了舍利。
“我不管,我也要进去看重华哥哥。”月色边说连喘着气,额上还有来不及擦拭的豆大的汗珠,可见她听闻这消息后奔来会有多心焦、有多心慌。
“没有本公主的允许,你怎可私见重华,华歆月儿,你未免太不把我珈蓉公主放在眼里了。”她摇摇螓首,表情中已有着一丝冷凝,“你还不快给我离开。”
“我看……重华哥哥也不愿见你。”月色抿着唇,窃窃低笑,“不然,他也不会宁愿离开王府也不想娶你。”
珈蓉张大眸子瞪着她,浑身透着股骇人的气势,“就算如此,本公主依然可算他唯一的未婚妻。”
“到嘴的鸭子都会飞,你说这么笨的人,重华哥哥会喜(。。…提供下载)欢吗?”她嘴畔带笑,牙尖嘴利的很。
“……”安敏嘴角抽搐,眼眸覆上一层无奈,这算是红颜祸水吗?主子真真是魅力无边,就算从未给过他人一丝暗示,人们也会为了他争夺不休,直到两败俱伤。
其实他一直很想上表给当今的圣上,告诉他,可派主子驻守边疆,只要敌军来犯,主子一个露面就可以打消一场血流成河。
“我……”珈蓉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奴仆,目光最后落在安敏身上,“安敏,我想见他,可以吗?”
安敏扯了扯嘴角,依然挡住她的去路,尚且青涩的身躯迸射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固执,“爷的命令,安敏纵是得罪公主,也不敢迟疑,望公主担待。”
细雨‘滴答’、‘滴答’地斜飞着,湿漉漉的青石板不断地渗出水珠。
“就你还敢拦我!”月色可没有像珈蓉一样来个先礼后兵,直接冷笑的用眼神示意奴仆上前拉开安敏。
安敏急忙往后推,挣扎不休,却一个不注意的撞进了一个怀抱里,一个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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