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王道:“墨烟你去找红绡红绫来,不用惊动世子夫人,把两位小姐从这儿的后门带出去,送回英国公府。”
谢琳琅听了这半晌壁角,本以为是表哥私会表妹的戏码,没承想是表妹有情,红娘有意,表哥却全当没听懂。
萧慕她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小姑的婚礼上,一次是小姑的葬礼上,这一喜一悲两件事,喜时她没见萧慕有欢喜之意,悲时她亦没见他有悲伤之色。小姑作为王妃竟因王府的一个侧妃而死,她一直都在心里头记着这一笔帐。况且施家这位大小姐看来是动了真心要嫁与他的,难道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不成?说不定也是有些什么首尾的呢!
谢琳琅在心里嗤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厢房。
那两位嬷嬷正坐在外间的椅子上说话儿,见她进来,忙陪笑站起身。
谢琳琅客气的笑道:“劳烦两位嬷嬷了,累了这么久,还请嬷嬷去喝盏茶歇一歇。”
那两个嬷嬷自然是听得懂话音儿的,明白这是让她们回避,便笑着道:“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给姑娘办事是奴婢们的本份,岂敢道累?”
谢琳琅笑道:“倒底也是麻烦两位嬷嬷了,等两位嬷嬷回去,还要替我多谢世子夫人。”
碧桃拿出碎银子赏她们,说着“这是请两位嬷嬷喝茶的,嬷嬷别嫌少。”一边就将她们送出去了。
☆、第16章 阴谋
这厢房虽是招待客人的,暂时没有人住,却也收拾得十分整洁。大约是因着老伯爷做寿,所以东西两面的一溜儿四张椅子上都搭着大红色印着卍字不到头的椅搭。
谢琳琅在那椅子上坐下来,又耐着性子问她一回,“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处当差?可有人指使你?”
那个圆脸丫鬟显是害怕极了,跪在地上全身不停的发抖,却依然只是咬着牙一字也不肯说。
谢琳琅便问青杏:“这个丫头的底细你可知道?”
青杏搔搔头,道:“奴婢确实不认得她。”
也是,这京里的丫鬟婆子,她不可能全都认得,若真是全都认得,可不成了妖怪了!能将荣安侯府下人们的底细探听全也是少有了。
青杏又想了想,突然道:“奴婢想起来了,以前在襄国公府时,听个小厮说过,他的堂妹子在这府里当差,姑娘要不将她叫来问上一问,或许她清楚这圆脸丫鬟的底细呢?”
谢琳琅点头,青杏就出去找人了,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青杏就带了一个穿着湖绿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进来。
是个容长脸的小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进来就跪下给谢琳琅磕了个头,道:“奴婢名叫知锦,是夫人院子里头的二等丫鬟,刚才青杏姐姐都已经跟奴婢说了,姑娘想问什么,奴婢自是不敢有丝毫隐瞒。”
“一看你就是个聪慧的,若是说好了,我自然赏你。”谢琳琅指了指那个圆脸丫鬟,道:“你可认得她?”
知锦看了她一眼,露出些鄙夷来,道:“奴婢认得,伯府里的人也都认得。她是在大少爷处当差的,名叫彩莺,前儿晚上她私自进了大少爷的屋子,据说是偷了东西。”她将据说两字咬得很重,显是不以为然。一个二等丫鬟大半夜的跑到大少爷屋子里去,说没有勾引大少爷,谁信呢?明摆着就是想爬床,被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偏她还有脸在这府里待着。知锦十分的瞧不上她,瞥了她一眼,才接着道:“夫人气得不得了,本想着这两日就让牙婆子将她领了去,因着老伯爷做寿,才缓了两日。且今天夫人并没有让她出来当差,是让她在自己屋子里待着的。”
彩莺听她几句话就将自己的老底兜了出来,不禁羞愧难当,越发把头埋得深了。
青杏插嘴道:“你不是说你还清楚她的家人么,如何?”
“啊,对!”知锦忙道:“她的老子去的早,娘还在,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她哥哥镇日里赌钱,二十好几了才娶上媳妇儿,她嫂子进门儿后,看两个小姑子不顺眼,就都发卖了,如今她妹妹彩鹃也是在府里当差的。听说近几日,她嫂子还要把她娘卖了呢!要卖给一个屠夫,那个屠夫之前都打死三个老婆了!她嫂子要卖婆婆这事儿,临近的几条街都没有不知道的!还有人嚷嚷着要将她嫂子告上衙门,她嫂子本就是个泼妇,指着那人的鼻子就骂了一通,这两天也没有信儿了。”
除了彩莺还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外,这屋子里的其她人无不是听得目瞪口呆!从前一些夫人奶奶们闲聊时,谢琳琅也听得过几句,但无非都是嚼舌头,说谁家婆婆难伺候,要不就是谁家婆婆坑儿媳妇的嫁妆了,日日的让儿媳妇立规矩了,给儿媳妇往房里塞人给她填堵了,嫌儿媳妇生不出儿子天天给脸子了……谢琳琅未出嫁,这些事情虽知道的不多,但所听过的也都是婆婆如何为难儿媳妇,像彩莺这位嫂子这般,竟要发卖了婆婆的,真是闻所未闻!
谢琳琅又好顿了一会儿,才道:“这好办,青杏你一会儿就吩咐个小厮找到那个屠夫,给他十倍的银钱,让他立刻就将彩莺的娘买了去。”
彩莺看青杏真就要出门子,这才急了,“梆梆梆!”的磕头,哭着道:“求姑娘放过奴婢的娘罢!奴婢和奴婢妹妹这么做也是被嫂子逼的,奴婢嫂子说奴婢和妹妹若是办成了这事,就有个金主儿给她二百两银子,她有了银子就不卖奴婢的娘了!奴婢这才同意了!求姑娘放过奴婢娘罢!”
“还有你妹妹?”谢琳琅从怔忡中反应过来,突然就觉得不对!她在这儿拖了这么久,若是现在有人在外面使了什么手段……她连是什么手段都不知道!“你妹妹是怎么回事?”
彩莺已经开了个头儿,接下来的话就像倒豆子一样的蹦出来,“奴婢嫂子说这也是那位金主儿吩咐的,那位金主儿说,等夫人们都吃完了饭,坐着说话儿时,让奴婢的妹妹彩鹃藏在梅园东角的花墙后面说一段话。”
谢琳琅已经猜到了一些,只觉得寒气上身,脑中一阵嗡嗡乱想,“只是让她一个人去说段话?那花墙后面可还有别人?”
彩莺忙道:“没有的!只有奴婢妹妹一个人,那金主儿说让妹妹装作与人说话的样子,但实际上那儿没有其他人!他让妹妹说:姑娘让奴婢寻公子多时了,现在姑娘正在等着,公子寻个空儿便过去罢。就这么一句,再没其他话了。”说着就抬头偷偷觑着谢琳琅的脸色。
谢琳琅面色顿时就白了。
这一句就够了!
梅园东角就是一进园子的地方,那儿离上房最近,很多夫人奶奶们在宴上喝些酒,出来散发散发,都会选在那儿。那些夫人奶奶们刚吃过饭,正闲聊的时候,“恰好”听到这样一句话,哪个又听不懂呢!定然会有喜欢看热闹的,虽然话里并未道明是哪家姑娘,但只要不是自家姑娘,哪家姑娘的热闹不是热闹呢?白看场私会的戏,不比那戏台子上的好看多了!即便没有人想去凑这热闹,或许还会被赵氏怂恿着去呢。只要她们顺着彩鹃的指点找到地方,若是谢琳琅又正好在那个地方,被这些夫人们堵了个正着,她这个私会外男的名声就跑不了了!
如果她们又在路上正好遇到了往这边儿赶的那位公子……后果可想而知!
等等!那算计的人怎么知道她会在哪里?又让彩鹃提前说出来呢?
她目光扫向跪在地上的彩莺,瞬间就明白了!彩鹃引着她们来的地方恐怕就是这儿!
这就是彩莺的作用了,彩莺借着给她端核桃酪,不管最后有没有洒到她的裙子上,想必都会故意露出马脚,自己便定会疑心,那么就会找个地方将彩莺关起来。别人可能不会留心一个犯了错被关起来的丫鬟,但彩鹃一定会留心的,她知道彩莺关在哪里后,她在花墙后面说那段话时,只要把地方加上就可以了。
彩莺是伯府的奴婢,谢琳琅只能在伯府里审,只要等谢琳琅来到厢房,彩鹃就可以去花墙外说那句话了。
她已经在这间厢房里耽搁了这么久,只怕现在已经有夫人奶奶们正往这边来了!
也或许来的是那位公子!
谢琳琅紧紧握着双手,贾儒真是狡猾得很!若是此事没成,他也不用露面,那么此事就找不到他身上去。即便她后来从彩莺嫂子身上追根溯源查到贾儒,自己也不敢将此事张扬出去,他就是算准了,自己会吃定这个哑巴亏!若是此事成了,他来到了这厢房中,又被其她夫人们看见……那么她若是不嫁给贾儒,就只有去死这一条路了!
现在从院子正门出去只怕已经来不及,这间厢房又没有后门……她猛然想起刚才听壁角的时候,萧慕说将施家两位小姐从后门送出去,隔壁的那间厢房是有后门的!
谢琳琅登时站起身,道:“碧桃青杏,咱们先去隔壁!”
碧桃和青杏不知道何故,但看主子脸色极是阴沉,也不敢多话,连忙随谢琳琅出了厢房。
进到隔壁,外间的后墙上果然开了一道门,原来这道门连通的是伯府的后园。谢琳琅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便急匆匆从后园穿了过去。直到看见梅园外头正在说话的谢雨琅三人,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谢雨琅看到她就招呼道:“你去哪儿了?好半天没见你。”等谢琳琅走近了,她“呀!”了一声,忙道:“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病了?刚才在园子里时我看你就不大耐冷,别是伤寒了罢?”
谢琳琅顺势道:“像是罢。等回家去吃两剂药也就好了。”
谢瑶琅笑着凑过来道:“琳姐姐果然是娇贵的很,只在园子里略待一会儿都能伤寒!不比我们这等无人怜的,哪怕是在大风天里站个把时辰呢,也得好端端的,略有个好歹,还得被人说成装病。”
顿了一会儿,见无人接话,她才觉得有些尴尬,不由得看向谢雨琅,这个她不敢惹,和她说话儿还要斟酌着说呢!然后又看向了谢雅琅,抿嘴一笑道:“大姐说我说得可是?”
谢雅琅家里弟妹多,虽说都是庶出的,但是她母亲是个知书达礼的,并不苛待庶子庶女,她便也学着她母亲,颇有长姐风范。她在家里时很是容让这个妹妹,只是到了外面,实在是被她拖累得够了,丢人简直没个完!于是立刻就沉了脸,道:“二妹这是什么话?谁让你在大风天里站个把时辰了?又是谁说你装病了?二妹觉得自己无人怜,那母亲和你姨娘岂不都白疼了你了!你自己想要作践自己,用不着带上我!”
谢瑶琅被她大姐排暄了这一顿,才好了。
谢雨琅瞧着倒是好笑,还真有不挨顿骂就过不完这一日的人呢!
谢琳琅此时哪有心思和她应对,又不能冒然请辞,只怕欲盖弥彰,便尽量的静下心绪,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呢?
正胡乱想着,就见赵氏走过来,面上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恼怒,随即就挂上了笑容,道:“琳姐儿刚刚去哪儿了?”
☆、第17章 钱嬷嬷
谢琳琅强抑着心里的怒气,努力做到面部平静,却实在强笑不出来,便也不假装,淡淡道:“多谢夫人挂念,女儿刚刚有些不适,让夫人忧心,倒是女儿的不是了。”
赵氏亲热的拉过她的手,笑道:“你素来就是个身娇的,和你弟弟一个样儿!倒说什么忧心呢?就是我偏疼你和你弟弟也是应当的!你既然觉着不适,我一会儿就去和三堂叔还有堂兄堂嫂请辞,总归饭也吃完了,也尽了一家子团圆的意思。况且你身子要紧,就请辞也不失礼。”
“夫人真是折煞女儿了!”谢琳琅脸色依然十分苍白,却笑了笑,“我们是来给三叔祖祝寿的,一家子的长辈都在这里,倒因着女儿略感不适就先走了?女儿虽不如夫人知规懂礼,但女戒女训还是读过的,又岂能因着女儿撇下长辈独走的道理?夫人说可是不是?”
“哼!”跟在赵氏身边的谢芳琅冷哼一声,“不知好歹!”
赵氏权当没听到,又笑道:“琳姐儿想得周全,我既事事都依着琳姐儿,自然没有此事倒不依着琳姐儿的道理!不过,”赵氏话头儿一转,仍是笑吟吟的,“琳姐儿刚刚是去哪儿了?我倒听两个丫头嚼舌头,说琳姐儿将一个丫鬟关在伯府西院的厢房里,不知是什么事呢?”
谢琳琅听她问出来了,神情倒不似刚才那般紧绷,既然她在自己面前如此发问,那只能说明她没捞到什么证据。于是也回了一个笑容,道:“夫人果然耳目聪明,这么起子小事也能引得夫人注意。原是那个丫鬟端核桃酪时倒烫了瑶妹妹的手,还溅了瑶妹妹一裙子。女儿看那个丫鬟慌慌张张的样子,怕她再烫了其他家的小姐们。烫着咱们自己家的姑娘倒还好说,若是烫着了别家的姑娘,说出去岂能不说三叔祖府上失礼的?所以女儿才回了世子夫人,世子夫人也谴了两个嬷嬷看着她。至于关在哪里,又是怎么处置的,女儿倒是不知。女儿觉得还是不要干挠世子夫人的处置才是。”
赵氏听得都有些上火了!她对这个继女在言语上从未讨过什么好儿去,不管是什么事,总能让她避重就轻的圆过去。又一想到贾儒,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