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还有一件事,我得提前告诉你。府里这些事处理清楚之后,二哥、三哥会住到府中,还有一些家门横遭祸事的人,也会陆续前来。”
顾云筝目光微闪,笑,“其实,你不帮我也要帮郁家讨还公道,帮我只是捎带着多处理几个人。”
“这么想也行,起码我心里好受一些。”
“那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吧,只记着我有求于你就好了。”顾云筝笑着扬声唤春桃进门,返回正房。
霍天北看着她离开时,想到一件事,眼中现出狐疑,对她说过的一切又生出了怀疑。
他唤徐默进门,拿起顾云筝写下的诗词,“命人加急送去京城,查证这是不是镇国将军嫡女的笔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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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顾云筝恍惚中听闻霍天北进门的声音,又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宽衣歇下。
顾云筝还处于半睡半醒间,也就没说话,只当自己还在梦里。
霍天北在她身侧躺下,动作轻柔地把她揽到怀里。
顾云筝不由无声地勾了唇角。她实在是看不懂这人,说出实情后,她心里都有些别扭,他却还如以往。真是不服不行。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指抚上她唇角。
顾云筝笑容僵住。
霍天北却轻笑起来,“装睡呢?”
顾云筝应声,“本来就没完全醒过来。”
“在笑什么?”
顾云筝实话实说了,“我都不自在,你倒是一点都不怕。”
“你又不是像尸体一样,我有什么好怕的?”
“……”顾云筝怕又引出他很多问题,便问起府中事,“你打算怎么发落太夫人、大爷、大少爷?还有二爷二夫人,他们可是一直没在明面上开罪你,你拿他们也没辙吧?”
“太夫人先关起来,关乎女人,轻不得重不得,我再想想;大爷于公于私都没活路了,他以为这些年的过错罪不至死,未免异想天开;至于锦安,给他找个管制严厉的庙宇,有没有佛缘,全在他。”霍天北最为难的也是二爷二夫人,“说起来他们这些年倒真是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日后不如让他们自己选,远走高飞也好。来日与我敌对,也非我不容他们。”
顾云筝点一点头,“这样也好。分派出一些人手盯住他们,几年之内不让他们惹出祸端。年深日久了,就随他们去。”终究是没有犯下滔天罪孽的人,不需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若来日他们站在敌对的位置,非他能左右,亦不需再讲情面。说白了,一个封疆大吏,对手多的是,多两个少两个无甚差别。
霍天北问她:“你呢?日后什么打算?”
顾云筝反问道:“你还在寻找云凝么?”
“手下一直在找,还没音讯。”
“如果找到她,你打算怎么办?”
“妥善安置起来,日后……”霍天北没把打算说完,“你觉得该怎样?”
“她应该有她的打算,你不想按她意愿行事?”
“要看她是什么打算。还是先说说你吧。”
顾云筝不假思索地道:“我当然是想早日回京。”
“……回京城,要等。”这是霍天北能给出的最乐观的回复,“你想只身回京,从我这儿就行不通。”
“我能等,别让我等到那些奸臣寿终正寝就好。”
“不需那么久。再者,留在西域也可以将奸臣逐一铲除。关键还是皇上,只看这两年的荒淫无道,怕是只愿意听奸臣的谬论。”
今日这是第二次听到皇上是昏君的言辞了。顾云筝想了想,问道:“眼下是不是只有西域还算得太平?”
霍天北轻声叹息,“应该是这样。多少地方已是怨声四起民不聊生了。一件奇珍异宝、一名绝色美女就能让皇上心意动摇,那是个什么人,你自己想。”
他想说的其实是祁连城那句话——忠良受害的元凶,其实是皇上。只是他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一些话不好直接说出口。
顾云筝很想说,何必效力于这样一个昏君,反了他算了。可也只能想想。什么人不被逼到绝境也不会动造反的心思,他的仇恨都是来自于身边人,皇上跟他可没有不共戴天之仇。除非他能将她的仇恨当成他的,那样的一日……太遥远太不切实际了。
霍天北此时在想的是,如果她所言非虚,如果她愿意出自真心留在他身边,不是像如今这样总让他觉得她随时有可能抽身离开,那么,也许,他可以与她一起并肩扛起那份血海深仇。可是,有件事,又让他还无法相信。
或者,他想,自己不愿意相信的,是这太过离奇的事情?到底为何,他也说不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十六点送上第三更,现在还木有写完(⊙o⊙)
☆、第034章
034
翌日一早,霍天北逐一处理了内宅的人;如昨夜所说;将太夫人关进了一栋小院儿;霍锦安因为腿伤还没好;暂时送到了别院静养。
至于霍天赐,毕竟是朝廷命官;该做的应对准备还是要做;便先丢进了暗牢,押后处死。
唯一不在预料之中的,是大夫人的去向。
霍天赐已经写下了休书,按理说大夫人应该即刻回娘家去。但是大夫人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范启的事情,深知自己走出霍府这个牢笼,要走进去的是娘家又一个牢笼。她不肯走;坚持留在霍锦安身边照顾至其伤愈。
霍天北也就答应下来。
太夫人与大夫人手中的财产已查得七七八八,日后管家多留心些,余下的迟早也能收回。
他在书房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将三个妾室的禁足免了。
于是,三个妾室很快出现在正房,去给顾云筝问安。
顾云筝看着双目红肿目光涣散的秦姨娘,气不打一处来。她需要一再告诫自己:谋害家族的人是她父亲秦阁老,她只是奸臣之后,又是一介女流,心里有再大的怨气,也不需迁怒到她头上。若是动辄迁怒于与奸臣有关的人,又和坐在龙椅上那个昏君有何差别?
安姨娘语声恭敬地问了几句顾云筝的伤势。
秦姨娘和穆姨娘似乎有话要说,却屡次欲言又止。
顾云筝也懒得问,应付了安姨娘几句,便端茶送客。
安姨娘称是退出。
秦姨娘却道:“妾身要向夫人赔礼认错。”
穆姨娘也在一旁道:“妾身以往多有不是,也要向夫人赔罪。”
顾云筝尽量不让语气显露厌烦的情绪,道:“真有心改错,日后安分守己便是。回去吧。”
两个人讪讪称是,相形离去。
顾云筝看了半晌卷宗,春桃笑盈盈劝道:“您到外面坐坐,去看看小少爷也行。伤着呢,还是别看这些书的好,耗神。”
顾云筝笑着点头,“那就去看看熠航吧。”
出了厅堂门,顾云筝无意一瞥,见一名护卫站在院门口,正在和徐默说话。
春桃没留意这些,推着顾云筝往厢房而去。
护卫与徐默的谈话声音很低,寻常人根本听不到,顾云筝却清楚地听到了几句——
护卫道:“昨日你交给我的信件,说是镇国将军嫡女的笔迹——最起码是像,不然也就不需查证了,这事是真的么?”
徐默道:“自然是真的。”
“弟兄们都是觉得奇怪不已,侯爷是怎么得到那封信的?”
“我怎么知道,你见过侯爷跟谁事无巨细地说过什么?”
顾云筝听了,目光转凉,随即唤徐默,“你们议论什么事的时候,语声压低一些。”
徐默与护卫自知谈话已被她听到了,俱是行礼认错。
顾云筝摆一摆手,猜得到两人正在腹诽自己耳朵长。到了厢房门外,就听见秀玉连翘、正在连声劝道:“小少爷,您别打了,消气了不就行了?”
熠航则是气鼓鼓大声道:“谁叫它不听话,就要打!”
顾云筝和春桃都急了起来,都猜到了可能是可怜的肥肥在挨打,主仆二人可都很喜欢它。
顾云筝起身下了轮椅,一瘸一拐走进门去。进门就看到熠航拿着个小木棍在打肥肥,肥肥则躲在角落里,身形半躺着,嘴里低声呜咽着,一只小爪子挥舞着,抵挡熠航的责打。
顾云筝喝道:“熠航!你给我助手!”
熠航转头看向顾云筝,又指了指肥肥,“它不听话。”
春桃已和小丫鬟将轮椅推进来,扶着顾云筝落座,将她送到熠航面前。
顾云筝问道:“怎么不听话了?”
熠航答道:“我不让它出去,在房里跟我玩儿,它总跑出去。”
“那你就打它?”顾云筝真有些火了,“它是小狗,本来就是四处游玩的性子,你凭什么打它?你见过谁家的狗整日闷在房里不出门?你要把它当千金大小金来养不成?”
熠航就算是比同龄的孩子言辞流利能说会道,也架不住顾云筝这样一番盘问,听完茫然地看着顾云筝,说不出话来。
“你别忘了,肥肥是我的,我是让你跟它玩儿,不是让你动辄打骂它!”顾云筝说到这里,心念一转,“你既然不好好对它,那我就把它送人了,省得总看你虐待它!”
“不,不要送人!”熠航立刻扁了扁嘴,丢掉了小木棍,“我不打它了……”
“别跟我装可怜!”顾云筝摆出了不吃你这套的样子,“打它的时候你想什么了?肥肥跟着别人总不会这么受气。”说着吩咐连翘,“把肥肥抱给我。”
连翘上前去,肥肥嗷呜一声,跑到了椅子下面。
顾云筝盯着熠航,“看你把它吓成什么样儿了!”
“不打了,我真不打它了。”熠航神色变得很懊悔,想去哄肥肥,肥肥却躲着他,一时间急得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
顾云筝弯下腰去,柔声唤着:“肥肥,过来。”
肥肥从椅子下面露出了毛茸茸的写满委屈的小脑瓜。
熠航一看顾云筝真要把肥肥抱走了,哇一声哭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随着这一声询问,霍天北颀长身形闪现在门内。
“你问他!”顾云筝没好气,又对肥肥伸出手去。
肥肥因为害怕霍天北的缘故,立刻跑了出来,嗖一下窜到顾云筝怀里。
熠航则颠颠儿地抛向霍天北,抽泣着道:“我要肥肥,不让它走。”
霍天北蹲□,搂住熠航,“肥肥不走,谁让它走了?”
“她。”熠航哭着回首看了顾云筝一眼,抽抽搭搭地道:“她要把、要把肥肥赶……赶走。”
“颠倒黑白,你不打它哪儿来的这么多事?”顾云筝低斥一句,护住了肥肥,吩咐春桃,“回房。”
肥肥特别安静地蜷缩在顾云筝怀里,黑葡萄珠似的大眼写满无助。
回到房里,春桃去拿了些肥肥喜欢吃的东西,顾云筝亲手喂给它吃,它才慢慢地高兴了起来,毛茸茸地尾巴开始不时轻摇。
“换个性子烈的,早就咬他一口了。”顾云筝觉得肥肥太懂事,熠航太跋扈了。
这时候,霍天北进门来。
春桃怕肥肥再次遭殃,忙将肥肥抱出门去。
霍天北揉了揉眉心,苦笑,“你训熠航两句不就行了,何必吓他要将肥肥送人呢?”
“送人之后不就都清净了?”顾云筝心说想在他和熠航之间做成好人是真难。她顺势说要把肥肥送走,不也是为他考虑么?眼下倒好,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怎么就清净了?”霍天北落座,“孩子还哭呢。”
“翻脸比翻书还快,跟肥肥亲的时候恨不得供起来,肥肥不顺着他心思就打,这是跟谁学的?”顾云筝无动于衷,“他和肥肥我一视同仁,谁也不能欺负谁。”
霍天北笑了起来,“你这叫一视同仁?你是把狗当孩子养,把孩子当成猫狗来养。”
“送走不也挺好的?你也不用心烦了。”
霍天北这才明白过来,她是一番好心,只是方式对于熠航来说显得粗暴了一些。沉吟片刻,他说道:“还是留着吧。”
他宠熠航真是到了没有底限的地步了。顾云筝剜了他一眼,“好心没好报!”
“方才我问过二爷、二夫人了,他们明日就走。等他们走了,你给熠航安排个院子,他愿意养什么就养什么。”
“他以后再打肥肥怎么办?”顾云筝强调道,“肥肥是我的!”
“熠航也算是你的孩子,你就不能耐心地教导么?”
“怎么就成我的孩子了?那是你的!”顾云筝瞪了他一眼,“一个一个,没一个好东西。你也一样,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以后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了!”
霍天北蹙眉,“这话怎么说?你闹脾气也不能给我乱扣帽子。”
顾云筝冷笑,“昨日你有没有把我写的东西送出府让人查证?”
“……”霍天北被问住了,沉了片刻才道,“你说的事情太离奇,又还有我想不通的事情,我为何不能查?”
“什么事?”顾云筝一挑眉,“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
霍天北展臂将她连同轮椅带到自己面前,低声问道:“你说你是云家人,那么见到云家的后人,会不会无动于衷?会不会还要犹豫一番才能答应抚养?”
这话里隐含的意思……顾云筝茫然地看住他。
“你若真是云筝,怎么会不识得云家后人?这些日子又怎么会对孩子只尽本分却无真情流露?单凭这一点,你要我怎能不怀疑你?”
顾云筝身形微微向后仰,抬手用力掐了掐眉心,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那么你有没有查过,我两个堂兄的孩子都生在外地,我根本没机会见到。你以为我不希望有人能幸存么?你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