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让君卿夜用刀,因为她已体会到了蛊母的灵敏,要想抓住它已是完全不可能,只能等它自己爬出来。没有了刀的帮助,它要出来,只能用自己尖利的牙齿,一步一步咬出一条血路。
终于,她感觉后背之上裂开一道血口,蛊母的头应该已经钻了出来,她忍痛大叫:“抓住它。”
君卿夜的动作与半月弯的叫声几乎同时发出,但蛊母却仍旧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再一次缩回了身子,钻入了半月弯的体内。满手是血的君卿夜,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血手,痛苦地直往墙上撞。
拖着残败的身子,半月弯爬回君卿夜的身边,紧握住他的手,落泪道:“坚持下去,就快好了!真的!”
他心痛地拨开她额前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发丝,颤声说着:“月儿,你受苦了,我该拿你怎么办?”
摇头再摇头,她气若游丝,“如若我救不了你,才会更痛苦!”
所以,她会一直忍下去,直到那蛊母自她体内过渡到君卿夜体内为止。
过渡……脑中灵光一闪,她突然想到,也许冰的位置放错了地方。
“无论待会儿发生什么,你都不许动,无论待会儿看到什么,也不许阻止。”趁她还能说一句完整的话,她再一次对君卿夜强调着。
君卿夜愣愣的,不愿去点头。她明白他的痛苦,可她永远会比他更执拗。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那么固执地望着他,不言不语,只因她相信他会懂的。
片刻后,君卿夜终还是痛苦地点下了他的头,只是眸间泪光闪动。
半月弯也落下泪来,却是幸福的泪水——君卿夜,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一定可以的。
将冰送至君卿夜手中让他紧握不放,既然抓不到蛊母,便让它自己送上门去。冰块已融化了很大一部分,但仍旧散发出阵阵凉意,她朝药炉的方向再靠近了一些,让自己的身体更加灼热,蛊母再一次窜动起来,耐不住她身体骤高的温度。
它又开始大口地啃咬着她的血肉,只不过,此次它来到了她的小腹前。顾不得羞涩,她伸手将裙裾扯落,终于,她一丝不挂,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呈现在了君卿夜的眼前。他火热的眼中此时不再是**,而是惊恐,因为她原本平坦的小腹之上,已赫然出现了一个隆起的小包。
唇已被她咬破,渗出滴滴血水,蛊母却仍在犹豫着不肯出来。小腹之上,那隆起在游移着,每一步都让她钻心地疼,她终于再次痛呼出声,“啊……啊……”
她过度用力的嘶喊让身体的温度再次升高,蛊母终是敌不过怕热的习性,再一次张开了嘴。她的小腹之上慢慢开始渗血,一滴、两滴、很多滴……
君卿夜抖动着双唇,恐怖地紧盯着她小腹之上越来越大的那个血洞,蛊母终于露出了它沾满鲜血的头。它生生咬穿了半月弯的小腹,露出了半个身子在外面。半月弯强撑意识,再次向药炉移进几分,蛊母终是经受不住,吱吱两声后弓起身子,迅速弹了出去,正好落在君卿夜紧握寒冰的手臂之上。几乎在同时,它已咬穿了君卿夜的手臂钻入他的体内。半月弯捂着血水横流的小腹,吃力地喊了一声“风林”,而后只觉两眼一黑,便再没有了知觉。
隔着床帐,风林看不到床内情形,只能听到一阵接一阵揪心的痛呼声,手心已满是汗水,甚至连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终于,他听到了声音,是月姐姐在叫他。他扔下手中木柴,急急地冲了过去,只一眼,他便惊得手冷脚凉。衣不蔽体的半月弯软软地晕倒在了床上,她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多得惊人,且不停地向外冒着血水。在她身侧,是面色祥宁的君卿夜,竟只是平静地躺在那里。
容不得风林细想,他已迅速走近,刚想要扶起一身是伤的半月弯,却骇然发现,虽隔着衣物,在君卿夜的胸腹之上,仍旧能看到无数的突起。学着半月弯的样子,他用力撕开了君卿夜的上衣,更让他惊叹的一幕已然发生。
君卿夜身上的突起之物,并不若昨日那般懒懒不动,却好似四下逃窜一般,窜动得毫无章法。而在那些突起之物中,有一个小小的突起,更像是在追逐着其他那些。风林顿时只觉得腹内翻江蹈海,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没能吐出来。
紧闭的大门,就在此时,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显是有人推门而入。风林警惕地回头,却只感觉一阵清风入室,门外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待他再回首,看向床上二人之时,却赫然发现床边又多了一名仙衣道袍的白发老翁。
风林惊道:“是你?”
那白头老翁头也不回,只是回了一句:“是我!”言罢,二话不说,扯过床上薄被,覆住半月弯外泄的春光。
“天机子老前辈,你终于回来了,快救救他们吧!”惊叹之后,风林紧握双拳,竟是哭出声来。方才的一幕对一个少年来说,着实太过惊魂。
白发老翁不曾回头,只是看着君卿夜青灰的脸,淡淡吩咐道:“皇上还有救,带去温泉里泡着,会更有效果!”
天机子的医术超群,这一点,风林在上京已深刻见识过。在皇上带着他离京去南照救人之时,上京的鼠疫已在天机子的救治之下得到了明显的控制,是以,有天机子在,他还有什么不放心?
“愣着干什么?让你送皇上去温泉,快点。”
一身是伤的半月弯让天机子心疼不已,愧疚之心亦越来越重。为了救君卿夜,她竟然舍命如此,他又如何能视而不见?此时此刻,天机子心中唯有一个想法,一个也不能少,两个他都要救。
将君卿夜放回温泉后,风林心里仍旧觉得发毛,皇上体内的蛊毒是不是解了他不清楚,而今貌似还搭上了一个月姐姐。想起方才所见到的血腥画面,心内顿时又揪成一团,他们刚才到底是做了什么,怎会伤成那样?这些问题一起涌向风林,他怎么也想不通,只能烦躁地埋头于膝间,盯着泉中的皇上,闷闷不得解。
发呆间,天机子已从屋内缓缓走出,他行至风林面前,吩咐道:“去熬药!”
风林明白熬药是什么意思,倒也不是不愿意去,可是熬药也得有药啊!没药,就算他想去,也没得熬啊!正要开口问药在何处,却听那天机子又道:“去炼丹房里取药,记得要大火一个时辰,小火半个时辰后再换大火一个时辰。”
天机子仔细交代着,风林于心中默默记下,而后重重地点着头,只是,却完全没有要马上去看火的意思。
天机子见状,也不生气,只催促道:“还不快去?”
风林犹豫地看了看泉中的君卿夜,“我先看着皇上!等他醒了,我再去熬药!”
“皇上醒了没药喝,一样得死!”
言罢,天机子竟似再懒得理会风林一般,径自去了君卿夜的身边,先是拨开了他的眼皮,然后自袖内抽出一根金针向他扎去。他执针的手法与动作和半月弯太像,但更为纯熟,风林犹豫了一下,终还是闷头钻进了炼丹房。
仅用了一日时间,天机子便已将君卿夜体内蛊毒清除。
风林见君卿夜醒来,高兴得跑到天机子跟前,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那天机子见状倒也没有特别惊讶,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用不着谢我”,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炼丹房。
半日之后,天机子又钻了出来,对风林道:“我尚需三日时间方可炼出神丹,你且照顾好他们!”在风林点头后,又突然记起什么一般,对风林说了一句:“我饿了!”
本以为会听他说出多么重要的一句话,结果,风林直接郁闷了,原来是想使唤他去做饭。可是,他毕竟救活了皇上,也救下了月姐姐,自己连头也磕过了,做顿饭又算什么?
袅袅炊烟升起,悠悠然飘向天空,将那一方天色染上薄雾,暮色渐浓,药谷内却是一派祥宁。
仿佛在云端,眼前白茫茫一片混沌,努力想要睁开眼,却只是徒劳,眼皮沉重,有如千斤。一个声音一直在耳边轻唤,是那样熟悉。拼尽了全力,刺目的光线终于照亮了她眼底的昏暗,她成功地睁开了眼。迷茫间,她看到那团模糊的白影眯着眼,等待着自己的双眼适应室内的光线。她终于看清了来人,沙哑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张了张嘴,却是无声地唤了一声:“夜。”
半月弯的动作惊动了守护在床边的君卿夜,他越过床沿惊喜地捧起她的小脸,仿佛永远都看不够一般仔细端详着。而她,却望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无声落泪——他终于好了
“月儿,你醒了?”
微笑着点头,那一刻,竟是恍如隔世。
那一日的诡异事件如今想来,仍让人觉得头皮发麻。君卿夜放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有愧于心道:“你吓到我了知道吗?如果你有事,让我如何独活?”
“没事了不是吗?”她发出沙哑的嗓音,粗破得像是拉开了口子的锯条声。君卿夜端来一杯清水喂她喝下后,才好了许多。抬起手,她轻抚他胡子拉碴的脸,“我说过的,只要你相信我便好,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月儿,对不起!”他有太多的对不起要说,关于她的过去,关于锦宫的一切,只是要他如何才能说得出口,她最爱的男人,其实也是她最恨的人?
“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你我之间,何须一声对不起?”她不懂他的纠结,只明白自己的内心,有时候,她甚至都会觉得自己爱得莫名,就像是等待了几百年,只为与他相遇一般的心境。
“月儿,我发誓,此生定不负你。”从不轻易承诺,不是不敢,而是不能。但经历了那样的生死与共,君卿夜的选择,再无法为人所动摇,他不能抹去她以往的一切,他却能创造她的未来。
她轻笑,那样幸福地娇嗔,“说到要做到。”
“若是做不到,便让我死在你手里。”斩钉截铁的一语,足以表达他内心的坚持。
她没有扭捏地捂住他的嘴,亦没有说那些“不要胡说”的矫情话。虽然他是大周的皇帝,但在她面前,不过只是一个她最珍惜的男人而已。她不可以左右他的过去,也不可能让他为自己放弃大周的江山,但她却能霸道地要求他爱得专一,除了她,就算他拥有万千佳丽,她也不允许他再爱任何人。
“我信你。”简单的三个字足以表达一切。
君卿夜不再言语,只是抓住她瘦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按上自己的脸,不停地摩挲着,温柔的眸间是自责,更多的却是心疼。
离得不远,天机子听到房间里的动静,扔下手中还在晾晒的药草,顾不得房中还有人,便直接推门而入,快步来到半月弯身边。当他看到睁着明亮大眼的半月弯,不由得老泪纵横,饱经沧桑的脸上是愧疚,还有心疼!
半月弯终于钻进了师父的怀里,哀哀恸哭,不过,这泪水中和着的是辛酸亦是幸运!如果不是师父及时赶到,也许她与君卿夜早已共赴黄泉,但她一直相信师父不会让自己失望。而此时窝在师父怀里,她竟有种重回过去的感觉,就如同父亲般温暖可亲。
关于父亲,虽然她失去了对他所有的记忆,但那种慈爱的温暖,却似乎不经意间留在了她的内心深处,一触即发。
“月儿,师父回来了!幸亏我回来了,你这个傻孩子,怎么能如此冲动?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和皇上的命,可都要丢在这药谷之中了。”天机子的语气中隐隐透着埋怨,是怪她的任性,也是怪她的太痴情。
她开心地自他怀中仰起头,讨好道:“我知道师父你一定会回来的。”
天机子慈爱地看着她,心疼的表情又纠结到一起,他没有回头,只是对君卿夜淡漠道:“皇上,可否回避一下?我和月儿有话要说。”
一直安静地盯着半月弯的君卿夜,此刻倒也并未多话,只将手中药碗递于天机子的手上,“她该吃药了!”
天机子虽未说话,但已面露欣赏,君卿夜终是离开房间,还顺手帮他们带上了门。
半月弯隐隐觉得师父要跟她说的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不然,定不会支开君卿夜,于是,便好奇地问道:“师父,你想跟我说什么?”
“月儿,你可想好了,你真的愿意跟着皇上?”
天机子问得直接,半月弯却红了脸,但这一次,她却没有再否认。从鬼门关前绕过这一圈,她已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不能忍受失去他的痛苦,所以,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硬闯进去,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她什么也不顾了。
“唉,既然你心意已决,师父也劝不动你,只希望他不要介意你才好!”
半月弯还沉醉在小女儿的娇羞之中,师父的话却再度让她的心跌入了谷底,“师父,他会介意我什么?”
天机子面色却略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