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女子身份可疑,但躺在榻上的她,却时刻提醒着他当年的无奈,就算她不是萱妃,他也不愿让她再死一回。
“救活她,否则,你陪她一起死。”
无情之语甫一出口,那太医已整个人都瘫软在地,“皇上饶命,并非老臣不愿救她,实在是力有不逮啊。此女子因外伤过重引发伤寒,又因拖延救治,已成痨病,无药可医啊皇上。”
“无药可医也得医,朕不想听任何推脱之语。”无药可医,他最痛恨的就是这四个字,他不允,就算是老天要抢人,他也要再争上一争。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那太医哆嗦成一团,君卿夜无情,整个大周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自知无法医治那名女子,只能跪求饶命。
君卿夜听得心烦,怒吼:“滚出去。”
太医闻得此言,心中窃喜,顿时连滚带爬地出去了。可怜他年老体迈,跑得太快太急,以至于在殿门的高坎处猛地又摔了一跤,爬起来时,人已是鼻青脸肿了。
第二章 神医宫女
君卿夜面色无波,但眸中已寒霜一片。
梓桐立于榻前端看床上女子,更是懊悔。本以为可救她一命,不想却又重伤皇上一回,早知如此,不如任她自然死去,倒也省事许多。
鸾凤殿内一派肃穆,君卿夜不悦,谁也不好过。终于,那个跟在君卿夜身边多年的小太监怀南,壮着胆子站了出来,“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君卿夜冷眸扫过怀南,倒也没有冲他发火,只淡淡问道:“何事?”
怀南暗暗松了一口气,恭敬道:“皇上,三个月前,飞翔殿的主事总管张大理似乎也得了痨症,但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所以奴才觉得,不妨问问张总管是找何人为其治病。”
“此话当真?”
原本已失去信心,却在听了怀南的话后又燃起一丝希望,连君卿夜自己也觉得可笑,只不过是一个长得像萱妃的女子,竟能如此牵动他的心。
“皇上,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那还不快去把那个张总管找来?”君卿夜尚未开口,梓桐倒是抢着开了口,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君卿夜对萱妃的深情,是以,她非常想救活床上女子。就算是个替代品,只要能让皇上的眼中不再有忧伤,梓桐也就心安了。
闻言,怀南立时弯腰而去,小腿儿跑得比谁都快。
半炷香后,怀南领了人过来,君卿夜抬眸看他半晌,方才沉声问道:“病好了?”
张大理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听得君卿夜发问,方才小心道:“托皇上洪福,奴才的病已痊愈。”
“痊愈?”他挑眉,狭长的凤眼中掠过流光。
“是,皇上。”
君卿夜又观他面色,确实与常人无异,于是又问道:“哪位太医为你诊治?”
“奴才不敢欺瞒皇上,奴才得了那病之后,太医们都说奴才只能回家等死,奴才是心灰意冷,后来奴才得知宫中有位神医宫女,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吃了她几帖药。可没想到,那位宫女妙手回春,竟真的治好了奴才。”
张大理的话说完,鸾凤殿内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御医治不好的病竟然让一个宫女给治好了,这要传了出去,太医院的御医们哪还有脸待在锦宫里?
“宫女?”君卿夜原本还冷若冰霜的寒眸,在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忽而变得迷蒙起来,许久,方才又呢喃般地说了一句,“最近,这锦宫的宫女似乎都越来越有意思了呢。”
此言一出,梓桐和怀南对望了一眼,不知皇上为何会发出如此感叹。
梓桐心急,便插口问了一句:“张总管,敢问是哪宫的婢女?”
张大理如实说道:“不瞒梓桐姑姑,是那兰陵殿的沙迷蝶。”
话落,君卿夜的双眸中似又燃起了点点火苗,“沙迷蝶吗?妙哉,妙哉,果然又是一个奇妙之夜。”
闻言,殿内之人个个面面相觑,唯有梓桐一人神情古怪地看了君卿夜一眼。
“皇上,奴才这就去请沙宫女。”怀南心急救人,马上提出去请人。
君卿夜似乎并未上心,嗯了一声。只是,他那凤眸之中,似又多了一些让人看不清也读不懂的东西。
夜已深,半月弯本已入睡,却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所惊醒,披了件外衫来开门,却见君卿夜身边的怀南公公一脸焦急地候在门外。
拢了拢肩上外衫,她淡声问道:“怀公公,夜已深,何事造访?”
怀南对她施了一礼,“沙宫女,多有打扰,只是人命关天,还请你马上跟咱家去一趟鸾凤殿。”
听到此处,她心跳如擂鼓,但面上却并无异样,佯装镇定道:“鸾凤殿?皇上要见我?”
“说来话长,还请沙宫女先跟咱家走,一路上,咱家自会讲明一二。”怀南倒也客气,只是心中焦急,不想浪费时间。
半月弯心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也就不再多问,只淡然道:“怀公公稍等,待奴婢换身衣裳,便马上随公公前去。”
“沙宫女请吧,咱家在此候着便好。”
点了点头,半月弯不再言语,只是缓缓地带上房门。
虽不知到底何事,但看怀南神色,半月弯倒也安心,若真是识穿了自己身份,怀南不会如此礼遇自己。她并未多想,只道是走一步看一步,到了鸾凤殿后,唯有见招拆招了。
一路上,怀南跟半月弯大约地说了说事情的缘由,当得知前去鸾凤殿只为救人之时,半月弯却是蛾黛轻拧。求医之人能让君卿夜如此上心,唯有一个理由。在锦宫中五年,看过太多的起起落落,想来,又有佳人承宠了。
入得鸾凤殿,并不见君卿夜身影,倒是那梓桐姑姑,将她亲迎至了内殿,指着榻上的女子道:“太医说她是风寒引发痨症,你可能治?”
“姑姑说笑,奴婢不过一名卑微宫女,又如何敢托大?”虽不是君卿夜本人问话,但梓桐必受命于他,况且榻上之人她还不及探看,话自是不能说得太满。
梓桐冷冷一笑,“我知你口齿伶俐,自是不会同我实讲。不过,你当知道,皇上能让你来,便是用了心,你若聪明,该知道如何做对你才是最好。”
“谢姑姑提点,奴婢自会尽心尽力。”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便是神医再世,也会有治不好的病,救不了的命,半月弯虽精通医理,但痨症并非小病,她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梓桐不再多言,只用下巴往榻上示意。半月弯会意,施施然上前,望闻问切,好不认真。
君卿夜立在屏风后,微微眯了眼,透过半纱质的屏风,不时地观看着半月弯的身影,虽看不真切,倒也别有一番意境。自她入殿伊始,他便在这屏风之后落座,本不欲躲她什么,但思及之前种种,君卿夜仍对她心生好奇。
普通宫女、大胆宫女、神医宫女,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的真实面目?锦宫美人万千,个个挤破了头地想要在自己面前好好表现,只有她似乎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他虽习惯了别人对他的惧意、恨意,但对她的表现,他心中不解。
若说不怕,她似乎又处处小心;若说太怕,她似乎又胆大妄为。如此神秘的宫女,他居然到现在才发现,不得不说,她实在隐藏得太好了。
细思之余,他再度凝眸,透过纱屏却正对上她如雾的双眸,仿佛灼到了一般,她瞬间垂眸。而他,却于纱屏之后,牵起唇角微微笑了,心道:原来,她也并非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啊!
半月弯的心狂跳不止,果然还是大意了。入殿之时,不见他身影,以为他真的不在,便松懈了防备,倒不承想,他竟然就坐在屏风后偷偷看着自己。
一紧张,手便有些发抖,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把出床上女子的脉息,确实是太微弱了,要不是她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看上去几乎与死人无异。医者父母心,她自知再分心下去,便治不好人,于是静静收敛心境,暗自吐纳,待心境如初,方才再次诊脉。
这一探,她暗暗吃了一惊,此女子体内似乎还有一股子邪气在四下乱窜,痨症?看似是,实则不然。她暗自蹙眉,片刻,脑中似有灵光一闪,她再看向女子,女子面上被几缕乱发遮挡,无法看得真切。她缓缓抬手拨开女子额前乱发,待看清她容貌之时,立时了然。
在她恍惚的时候,女子微微睁了眼,接着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甚至都咳出几许血丝,半月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马上伸手为其顺气。待女子终于平静下来,她方才离开床榻,下笔开方。
梓桐一直静立一旁,见她终于起身,马上迎了过来,“怎样?”
“她的病甚为严重,奴婢自当尽力,生死与否,都要看她的造化了。”在锦宫,话不能说太满,要不然,脑袋就会掉得太快。虽然已知其病因,但半月弯嘴上仍旧留了分寸。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能治不能治,总得给个话吧?”梓桐心中焦急,事实上,这女人要不是长得像萱妃,她也不会费这个心思了。可如今连皇上都惊动了,要真救不回来,她就变成好心办坏事了。
半月弯写好药方,递与梓桐查看,“姑姑,医者治人病,不能救人命,若老天要收她,奴婢自是阻拦不住的。”
“你倒是能说会道,若是医不好,便早早开口,省得浪费皇上的时间。”嘴上的话虽严厉,但梓桐亦知,太医们都束手无策,除了半月弯,也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细看手中药方,竟发现不是什么特别药物,她顿觉不解,“如此便可治她?”
“是,如此便可。”
“你且实话告诉我,你有几分把握?我不是皇上,你也无须对我话说三分留七分。”梓桐严厉了起来,面色不佳。
半月弯垂头细思半晌,抬头之时,却是掷地有声地道:“奴婢治得了。”
她的话刚落下,屏风后的君卿夜便按捺不住拍手而出,“有趣,有趣。你这个宫女好生大胆啊,明知朕在此,竟然也敢答得如此肯定。”
半月弯轻盈地跪了下去,再次垂首道:“奴婢不知皇上在此,皇上恕罪。”
闻言,君卿夜再次眯起了凤眼,“你不知朕在此?如此睁眼瞎话,你也敢说?”
“皇上明鉴,怀南公公带奴婢入殿之时,并不见皇上身影,奴婢是真的不知皇上在此。”便是睁眼说瞎话又如何?半月弯虽然恨他入骨,但也懂得知己知彼的道理,君卿夜越是如此,便代表他越是好奇。
他虽残暴无情,却喜欢寻找刺激,是以,半月弯才敢如此大胆,故意顶撞他。这一招以退为进,很快便起到了作用,君卿夜收起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指着床上女子问道:“你真能救得了她?”
“是。”
“整个太医院无人敢治的病,你都敢治?沙迷蝶,你倒真是让朕越来越感兴趣了。”君卿夜的双眸晶晶发亮,仿佛猛兽遇见猎物一般。
半月弯微微抬眸,却是更加坚定地道:“太医不敢治,只因两个字,怕死。”
君卿夜俯首,望向半月弯媚人的双眸,似笑非笑道:“喔,你的意思是你不怕死?”
不若方才的闪躲,她大方地迎接他的探视,“奴婢也怕,但奴婢更明白一个道理,皇上要的人,治得好是赏,治不好是死。所以,奴婢必须有把握,也必须治好。”
“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子,虞美人要是有你一半天分,便也不至于死得那般凄惨。”
他笑了,嘴角的那一丝讥诮在半月弯眼中显得甚为刺目,他此刻故意提到虞美人,只让人觉得他异常冷血。
“谢皇上赞赏,奴婢只是一介宫女,如何能与皇上的美人相提并论?”她再次垂眸,不再看他。
他却笑着走近她,单手托起她柔美的下巴,强逼她与其对视,戏谑道:“为何不可?朕觉得,你比她们任何一个都强。”
半月弯突然觉得可笑,若不是知时机未到,她真想亲口告诉他不要白费心机,他君卿夜便是千人所拥,万人所爱,也决不可能获得她的心。
冲动是魔鬼,面对着日日夜夜都想手刃的仇人,半月弯第一次失去了平日里的机智与淡定,不怕死地反问:“奴婢斗胆,敢问皇上一句,奴婢比起萱妃娘娘又如何?”
君卿夜的脸色瞬间一冷,托着她下巴的大手转而朝下,狠狠掐住了她纤瘦的脖颈,“和她比,你还不配。”
他的手越收越紧,半月弯的双拳也越握越紧,习武之人,本该条件反射般地做出反击,可此时的她却选择了默默地承 受'TXT小说下载:。。'他的暴力。只因她心中还有一丝理智残存,她很清楚地知道,在她说了可以救那女子之后,他决不会马上要她的命。
由于窒息,她的脸越涨越红,他的力道也越来越大,仿佛不仅仅是要阻断空气进入她的体内,而是要生生扭下她的脖子。她凄迷地笑了,不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