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头顶飘来一个声音,平平淡淡中似乎带了些怒意。
寤生这才察觉烛灯的光亮被这人挡住,在书上投下一片阴影,她抬起头,发现这人的眸中氲着一层薄怒,不禁疑惑:“谁惹你生气了?”
胤禛一把抢过她手中的书,走到桌案边,将书伸到烛台的红烛上点燃。
“喂!你做什么!!”寤生从椅上惊跳而起,扑过去想要夺下,“你干嘛烧我的书!!这书是我从太后那里讨的……喂!你还给我!你疯了!啊……”她终是死命夺下了已经烧了一半的书,连忙将火拍熄,胸中一阵气血翻涌。
“你才是疯了,”胤禛在椅上坐下,瞪眼瞧着她,“怎么突然间看起了这种书?!”
寤生也气呼呼地在椅上坐下,“啪”地一声将毁掉的书摔在俩人中间的几上,怒道:“我想看怎么了?难道只许你参禅,就不许我参禅?!只许你看,就不许我看?!”
胤禛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片刻后一字一句地道:“我参禅可以,你参禅就是不行!”
第42章别扭二人
“你、你无耻!”寤生气得眼角通红,“你怎么能这么霸道?简直是无理取闹!”又将烧毁一半的书拿起来,心里着实不忍,“好好的一本书,就这样让你毁了!这还是太后送我的,若是被她老人家知道我不爱惜这书,她一定会多心的……”
“太后若问起来我会去说,你用不着担心!总之,从今往后不准再看佛家的书!”
“为什么?!你总得给我说个原因吧!”寤生怒瞪着与她隔着一张几坐着的人,“凭什么就不能让我看佛家的书?!”
胤禛的目光落在她搁在扶手上的左手腕上,面色顿时又沉了几分:“佛珠是从哪儿来的?”
寤生将左手腕递到他眼前:“你不认识?”
“这不是额娘常拿的那串吗?”胤禛看了她一眼,“额娘给你的?”
寤生没好气地朝屋顶翻了个白眼:“不然呢?难道是我偷得不成?德妃说我应该静静心。”
“静静心,你就去读金刚经了?”胤禛面上阴晴不定,“没什么理由,我说不准你看,你就不能看!好好的女孩子,看这书做什么?移了性情,谁也救不了你。”
寤生撅了撅嘴,剜了他一眼:“谁稀罕?除了佛祖,没人救得了谁!”
“你说什么?”胤禛微眯了眼,眸底闪过她所熟悉的危险的光芒,“你刚才说什么?”
寤生心中忽然有点发怯,但仍倔强地抬起下巴,直视着他:“我说,除了佛祖,没人救得了谁。”
“好、好……”胤禛怒极反笑,手指颤抖了一下,忽然抓起手边的茶碗猛地掼在地上,只听“啪!”的一声,顿时四分五裂,碎瓷溅得满地都是。他站起身,再不看她一眼,摔了帘子出去了。
“你……混蛋!”
寤生恼恨地抓了抓披散的头发,憋了一肚子气坐了半天,最后也只好唉声叹气地拿了托盘起身去收拾地上的东西。一边将地上的碎瓷片拾起来扔到托盘里,一边忍不住低咒:“混蛋……只会搞破坏!只会乱丢垃圾!谁惹着你了?!混蛋……啊……”手上忽然一痛,凑到眼前一看:拇指上被割了一条细长的口子。
“可恶……”她丢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刚转过身,就被眼前悄然而立的人吓了一跳。谁知还不等她惊呼出声,视角猛地转换,她就被拦腰抱了起来。
“上次我让阿福拿来的一堆治外伤的药呢?”胤禛抱着她越过地上的杂物,开始翻找起来。
“那边柜子,第二个屉子。”寤生瞪了他一眼。
胤禛从一堆瓷瓶中找到化瘀止血的一瓶药粉,撕下一截包扎用的白绫,然后抱着她在椅上坐下,皱着眉开始为她处理伤口。
“你今儿到底怎么了?”寤生放缓语气道。
胤禛斜瞥了她一眼,手上包扎的动作未停:“被你气的。”
“我怎么了?”寤生看了一眼那厢几上的书,“就因为我看金刚经?你都能看,为什么我不能看?”
“我看佛经,那是我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看它。可是你不一样,你这样实心的性格,很容易陷进去。所以我才不愿你看那些书。可你偏偏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能不生气?”胤禛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寤生撇撇嘴:“你自己刚才不跟我说清楚,我怎么能明白你的意思?”她心中忽然一亮,坐直身搂住他的颈,似笑非笑地瞅着他,“原来你是怕我悟了佛法,万一弃了你遁入空门?呵呵……”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你这个傻瓜。”
胤禛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盈盈双眸,眸中波光潋滟,在昏黄的灯光下漾出几分勾人的妩媚;还有樱红润泽的唇,清新淡雅的馨香,以及耳边袅绕的婉转清音,令他的心湖瞬间荡漾,渐渐迷醉,就连身体里似乎也腾起了一团火,在血液中嚣张奔走,呼吸顿时有点不稳。
“你怎么了?”寤生察觉到他似乎有一点不对劲,皱着眉问。
胤禛脸色微微一变,将她放下地,自己站起身来,淡淡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时候不早,我得走了。地上剩下的这些记得用笤帚扫,不要再把手弄伤了。早点歇着,不用送我了。”说完转身出了屋去。
马车一路驰回四贝勒府。跃下马车,胤禛径直往自己东书院走去,同时对身后的阿福道:“备凉水,爷要沐浴。”
阿福晃了晃脑袋,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这天气,用凉水沐浴?!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
再不敢迟疑,阿福应了一声,飞快的去安排了。
拴上门,胤禛连里衣都顾不上脱,将自己全身浸在了盛满凉水的浴桶里,“啊……”刺骨的凉意激得他闷声喊了出来,也令体内燃烧的烈火顿时浇灭。他有些无力地靠着桶壁,闭眼仰着头,因为冷水的刺激菱形的薄唇泛出几分娇艳的绛红。
好像有些糟糕。胤禛搁在桶沿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不仅仅是刚才烛光的问题,似乎最近越发有点不能控制自己,尤其是抱着她的时候……
胤禛使劲甩了甩头,将剩下的遐想从脑海中摒弃。心中沉沉地暗叹了一声:今后还是不要这么亲密了,特别是只有两个人时;自己的定力,也要加强些才好。咬咬牙,他起身出了浴桶。
……
这日天气晴朗,惠风和畅,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温暖而舒适。寤生换了男装,跟着胤禛出了宫去,目的地还是什刹海的广化寺。
她兴奋地趴在窗沿儿,看着外面的街市景色,完全把某人抛在了脑后。某人有些郁闷地看着她的背影,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寤生回过头,眨着眼看着他:“什么日子?”某人便不再理她,撩起窗帘望向车外。
见他这样,她坐正身子努力回想了一下:今天是……十月三十。“十月三十……”她瞅了瞅那人的侧脸,踌躇了一下,试探地问道:“咳咳,你的……生辰?”
“你说呢?”胤禛似笑非笑地望向她。
“真的是你的生辰?”寤生惊讶地捂住了嘴:糟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准备。
“就知道你是这反应……”某人越发觉得有些郁闷,蹙了蹙眉,“我不告诉你,你难道就不知道提前问问?”本来还期待着这家伙或者会想到给自己一个惊喜,哼,现在惊讶是有,就是没有‘喜’。
“对不起……对不起……”寤生扯住他的衣袖,一个劲的道歉,“实在是对不起……我竟然这么大意……”面前的人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让他感觉她身后似乎还有一条毛茸茸地大尾巴摇来摇去。
“咳咳……”胤禛掩饰着咳嗽了一声,“今天时辰还早,补上寿礼还来得及。”
寤生可怜兮兮地望了他半晌,忽然扑了上去,搂住他的颈,直视着他的双眼,“这个可以吗?”说完就用自己的樱唇堵上了他如花瓣一般优美的薄唇。
胤禛瞪着眼,身体僵住。
寤生回想着从前这个人是如何亲吻,一点一点地吸吮、舔弄着他的双唇,用舌尖描绘着他优美的唇形……然后渐渐加深这个吻,让它在自己温热的唇间变得热烈起来。她微微睁眼,发现近在咫尺的人已经闭上了双眼,心中有些欣喜,更加卖力地学着他从前的样子吻着他。
火热的舌扫过他的皓齿,从他微张的齿关伸进,追逐纠缠着他同样火热的舌……直到两人的呼吸都逐渐粗重起来……
“够了!”胤禛忽然烦躁地将她推开,闭了闭眼,努力让激荡的心平复下来。
寤生见他似乎有些生气,也不再理自己,心中忽然觉得委屈。她不过是想让他能高兴起来而已。慢慢缩回到原位坐着,转身又趴在了窗沿儿上,只是这次,窗外的景象再也吸引不了她了。她敏感地感觉到那个人最近好些天都不对劲,似乎在有意同自己拉开距离。难道,是他终于厌恶了?
不,他不是这样的人,她相信他。那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想到这,她回过身,又蹭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挽着他的胳膊:“……胤禛,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了?若是有,不要憋在心里好么,那样会越发不开心的。”
胤禛微微一怔,转头看着她,许久,他将她轻轻拥进怀里,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对不起……”是他的错,他没有想过她的感受。“对不起……”看着这样小心翼翼又极力想让自己高兴的她,他的心中微微泛疼。就让他一个人难受好了,无可救药地在她温柔的陷阱里沦陷,这是他该得的。他是个有自制力的男人,他应该好好疼爱自己的女人。
思及此,他加倍将她搂紧,将脸埋进她的颈间,闷闷地道:“没事,只是我……我……总之,别担心。我没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只要这样跟你在一起,我只会永远都觉得开心幸福。”
寤生咧嘴一笑,回搂住他,在他耳畔低声道:“我也是。”
第43章誓不相负
在广化寺里寤生认真地跪下拜了拜,在心中默默许下愿望。等她直起身,转头见身边同样跪着的人还闭着眼,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什么。这个男人专注的侧脸,总是令她不自觉地着迷心动。
拜完佛,胤禛拉着她去了方丈院,院外的小沙弥见了他,合掌行礼:“阿弥陀佛,居士,济藏方丈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胤禛闻言挑眉:“他知道我要来?”
“阿弥陀佛……方丈正和从西域云游回来的释莲法师谈论佛法心得,忽然让小僧到院门口迎接居士。居士,请随小僧进来吧。”
小沙弥领着俩人到了济藏方丈的禅室外,寤生扯了扯胤禛的衣袖,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我也要进去吗?”
屋内忽然传出一个悠然苍老的声音:“阿弥陀佛……来者皆是与我佛有缘之人,居士、施主,请进吧。”
胤禛对着一旁的寤生安慰地一笑,这才打帘子进了屋去。寤生一眼瞧见室内席地而坐的两位老人。他们都身着袈裟,白眉长髯,一位面色温润,双眼闪烁着温和内敛的光芒,手捻佛珠,望着进来的人微笑,正是广化寺住持济藏方丈;另一位老人似乎显得更加苍老,脸上有着见惯风霜的沧桑痕迹,深邃的眼中有着看透世事的智慧与神采。寤生凭着直觉分辨出初次见面的两位大师的身份。
见过礼,刚进屋的两人入了座,济藏方丈对着胤禛合掌微笑:“阿弥陀佛……居士,别来无恙。”
胤禛同样合掌回礼:“方丈别来无恙。”又将眸光转向斜对面的另一位老人,“这位是?”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释莲。”老人和蔼一笑。
胤禛也微微一笑:“幸会。”
三人侃侃而谈,从释莲法师的西域见闻引开去,互相探讨着佛法禅宗中的心得。寤生在一旁听着,最初只觉得高深莫测,渐渐也能领悟几分。只是室内檀香缭绕,清音入耳,她支颐而坐,到最后竟有些瞌睡起来,但因怕失了礼数而强自支撑,只是意识却不受控制,不觉掩嘴打了个呵欠。
屋中的说话声停下来,三双眼同时望过来,寤生猛然惊醒。
济藏方丈仍是一副微笑的表情:“施主听得累了。”
寤生忙坐直身,尴尬地挠挠头,笑道:“不累、不累,就是有点困了而已。”
济藏方丈瞧了她片刻,呵呵一笑,眸中光彩闪烁:“施主真是个大智若愚之人,慧根极高,若非已情根深种,入我佛门必会有大修为。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胤禛笑眯眯地望着济藏:“大师若真渡了她去,就别怨我把这庙给拆了。大师心无旁骛不会在意,可这庙里还有数百弟子,大师总得为他们想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释莲法师看着胤禛笑着道:“居士若是如此,与我佛的因缘恐怕就更深了。居士与施主均已情根深种,非一切外物可以阻之;唯阻者,只在各自人心。”
寤生与胤禛对视一眼,忽然有点了悟。
济藏法师合掌轻叹:“境由心生,一切唯心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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