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雪中赠诗的灵感来自于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其实内容跟本章没一毛钱关系,但因为这样章节标题就取了这四个字。
陆挚是浙江嘉兴才子,唐德宗时的翰林学士,这个筹粮方案是他想的。陆大才子也是写圣旨的专业户,战乱时期,一天写上百份,没有一份潦草,文辞优美,切合实际。
送毛伯温
朱厚熜(明)
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
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好吧,这其实跟腐没啥关系。但是某猫看过雍正帝写给年羹尧的朱批后觉得实在基情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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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纶已经多日未见阳光;乍然走出牢室,一时难以适应满目雪色亮银,不由以袖蔽日。片刻之后,他才看清刑部大牢外竟停了华盖御辇;跪了一地的人。
正翘首间;却见柳思途走到他面前道:“爹爹不必疑心;陛下是亲自来迎司徒大人出狱的。”一顿;他又道:“陛下今日早朝;已经颁了罪己诏。”
柳青纶年纪大了;又一向养尊处优;在阴暗潮湿的牢中关了这许多时日;腿脚不大灵便;加之一时不肯开口让儿子搀扶,是以只站着不动。
柳思途看见小黄门迅速站成两列清道,知道陛下就要出来,忙将老父拉到一旁。
果然,片刻之后女皇亲自扶着司徒常胜从牢里走出来。后头跟着点头哈腰的刑部尚书金不换。
“司徒先生不必推辞,还请同登御辇。”
司徒常胜突然跪下泣道:“万万不可。老臣愧不敢当。老臣当日冲撞圣驾,难得陛下雅量,非但不治老臣的罪,反而如此礼遇,叫老臣无地自容。”
君臣二人这一番做作,在场诸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只除了柳青纶。他当然知道长流此番故作姿态是为了什么。罪己诏连着负荆请罪,天下人谁还会记得她所谓的“罪”,更何况,她的罪不过是失察,不查办他这个外公是念及亲情,查办则是大义灭亲,横竖仁德也有了大义也有了,谁人不说她贤明。一个犯言直谏,一个知错必改,君臣二人这一番配合,根本就是互抬名声。
柳青纶只觉自己这块踏脚石被人联手踩得胸闷无比。他这辈子从未低估对手,想不到却接连犯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中两次。
长流今日的戏码却不止礼贤下士这一场。如果说早上去刑部大牢接司徒出来,除了做戏给人看之外还有真心诚意的话,那晚上这一场却叫她心中冷笑。
长流登基后就废除了大长公主第一桩有名无实的婚姻,并赐了公主府邸。王素怀作为驸马显然是个倒插门的。因此,今日大长公主大婚跟一般王侯公卿家嫁娶略有不同。婚礼的程序省去了迎亲绕城三圈各种显摆和踢轿子武力威慑新娘这两项。新郎官自己骑着白马,带领王家众人送上门来。
公主府迎宾大厅前的院中摆着内务府仓促之下置办的足足二百抬嫁妆。因大长公主的肚子不等人,嫁妆器物就是一时搜罗不到好的,那数量也可聊作弥补,各类金杯银器、珠玉奇珍废铜烂铁似的堆满了院子,简直亮瞎往来宾客的眼。其中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那一对吉祥龙凤玉如意,据说整个大内如今都找不到这样的了。同样的羊脂如意一共有两对,其中一对被赐给了如今女皇面前的红人,禁卫军副统领江淮,另一对则给了大长公主。
新郎官穿过回廊的时候,瞥了一眼被供在案上的如意,心中不由一定,脚步也跟着沉稳许多。无论如何,哪怕说到天边去,无嗣也占了七出的头条,他当初只让李婉主动和离求去,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全了一场夫妻情意。何况他与大长公主的婚事,是得了女皇恩准的。这么一想,王素怀因家仆来报,说瞧见了前夫人,而引起的慌乱倒也平复了不少。
前厅已是一派人声鼎沸,王素怀却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一身女官服制的李婉,想到她如今在宫里的身份,今夜能出得宫来,必然是得了女皇的特许,他的心又不由一沉。也正因为如此,明知不妥,公主府的下人却不敢拦住李婉。
王素和早就瞧出来王素怀心神不定,其实他此刻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见弟弟现身,忙上前轻声道:“吉时快到了,陛下怎地还不来。要不要去问问公主?”
“不必了。公主说陛下定会亲临。许是有什么事给绊住了。”
“延误了吉时可怎么好。”
兄弟二人正当焦心万分之际,忽听一声天籁“皇上驾到。”
众人皆出门跪迎。
长流随意道了一句“平身,”便一路往里走,又对跟上来的王素和道:“开始吧。”
“是。”
皇帝亲临,这拜天地的程序便多了一道。长流高坐堂中,排在老天爷后头,受了两位二婚新人一拜。原本长流以为,再俊秀不凡的人物,只要胸前佩上冬瓜大的一朵红花,便只有当傻瓜的份了。谁知王素怀在一对龙凤红烛的映衬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她不由暗叹一声:难怪迷得姑姑连自己姓君都不知道了。
夫妻对拜一完,这婚事就算成了。长流作为出席婚礼的最高领导,照例要说几句吉利话:“朕祝姑姑早得麟儿。”
原本她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说这样的祝词未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她又是皇帝,男女之别于她而言早已百无禁忌。只是这话说出来,在场有些知道内情的不由暗笑,皇帝果然金口玉言,大长公主早已珠胎暗结,这麟儿在腹中只怕已经等不及了,只会早不会晚。
臣下办喜事,皇帝只要露个面那就是天大的恩宠,没有哪个皇帝是留着吃席的,长流也不例外。众人送她出了府,直到御辇走远了才起身回席。
新房之中,新郎官挑了大长公主的红盖头,只听她笑嗔道:“我说的吧,陛下会来的。这孩子说到底也才十四岁呢,又是女孩子家,哪里就会跟你们男人一样翻脸不认人。”
“公主说得是。”王素怀心中明白,定是公主府的人告诉公主李婉来了,才有了后头这句话。
其实,大长公主的心态也颇为矛盾,作为一个女人,物伤其类,丈夫对前人太过绝情未免叫人齿冷,可作为妻子,她又希望自己可以独占他的身心。
王素怀思量片刻,不由道:“依公主之见,陛下既然同意了你我的婚事,今日又为何特许李婉前来观礼呢?”既然公主主动提了,他不如趁此机会摸一摸陛下的心思,也好显得心怀坦荡。
“怕是叫李婉死心吧。你放心吧,再怎么说,我都是陛下的亲姑姑,她怎么会向着外人呢。”何况如今回想起来,她这个大长公主也算是有拥立之功的。
“是。全听公主的。外头还有宾客要照应,我先出去应付一番。”
“你……你少饮些酒,免得伤身。”
“是。”
大长公主望着新郎官的背影,不禁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他对她也算是百依百顺了。
长兄如父,加上王素和这个光禄寺卿惯会布置宴席,整个公主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婚礼的排场可说要多大就有多大。那一水儿的红绸,将所有人映得满面红光。新郎官不在,他理所当然地代弟弟招呼宾客。
王素怀跨入大堂的时候,发现李婉已经不见了踪影。
王素和快步走到他身侧,小声道:“人已经走了。”
“李家如今是什么态度?”当初和离的时候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只因李婉这一支如今已经没剩下什么人了,李家根本无人肯为她出头。
“我打听过了。原本李家是要送礼的,后来应是李婉做了掌书的缘故,这礼便没送过来。”一顿,王素和压低声音道:“这事你别管,李家那边有大哥替你周旋。你只要跟公主过好日子就行了。”反正已经将人给彻底得罪了,不若得罪得更大些。
这厢王家兄弟二人在揣测陛下和李家的立场,那厢花厅里女眷们都想借着这股喜庆的东风,给自家儿子闺女牵线搭桥。
孟颜秋在这样的氛围里显得颇为尴尬。
眼看着顾轩已经十六岁了,却还没有人家肯要。不用脑袋想也明白,女皇的前未婚夫,被女皇陛下本人指名道姓说不配当她丈夫的人,还是短命前太女的未婚夫。这两个身份,便是有一个那也是鹤顶红级别的剧毒沾不得,更何况他二毒俱全。
孟颜秋但凡起了个头,话题就会被扯开去,要不人家就拐过十七八个弯绕到顾非身上去。她心里头早已憋着十七八升血,殊不知别的贵妇亦是有苦难言。孟颜秋自己生的儿子是个属扫把的,偏偏顾家势大,得罪不得。这嫁女儿又不是卖咸鸭蛋,买一送一不打紧,总不能为了攀上顾非,把另一个女儿给搭上吧。因此孟颜秋每每提到顾轩,众人只能装糊涂打哈哈千方百计给糊弄过去。顾非行情一路走高,两相比较之下,直叫孟颜秋把顾非给恨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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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堂内;楼凤棠气定神凝地微笑道:“看来陛下此次是想重用王大人了。”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让都察院右都御史主动提出致仕还乡,本以为如此一来左都御史更进一步便顺理成章,谁成想;吏部递上来的继任人选竟然是王素和。
王素和现任光禄寺卿;乃是从三品。右都御使为正三品;他便是升了半级;也并不算破格提升。按资格和品级;他的调任并没有什么能让人诟病的地方;唯一值得商榷之处就在于王素和本身够不够能力胜任都察院第一把交椅。
门下省侍中李嗣同当即嗤笑道:“如今人家也是皇亲国戚了;应当的。”当初王家求娶李婉;正是李嗣同升任门下侍中之时。如今他还在任上;王家眼看着柳青纶这棵大树要倒,立刻弃了李婉,转而逢迎大长公主。李婉虽与李嗣同关系远了些,但到底也是李家人,如此做法未免欺人太甚。王家此番举动无异于主动跳下门阀世家这艘船,向女帝献媚。
原本李嗣同对这桩婚事采取观望的态度,不过因为王家如今在朝的除了王素和官拜三品外并无能力突出的人才,就连王素怀也是只知吟风弄月之人。光禄寺卿品级虽高,但说到底无非掌祭祀、朝会、宴乡酒醴膳羞之事,修其储备而谨其出纳之政,油水虽足,但并无实权。可一旦王素和当上了都察院右都御使,李嗣同心里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因而李嗣同的语气未见得尖酸,但其中的嘲讽之意,任凭谁都能听出来。这件事于范仪厉害牵扯不大,是以他打定了主意不表态。
王素和调任都察院右都御使的诏令,最终被门下省封驳,挡回了中书省。长流从柳思途那里得了消息,对此丝毫不感讶异。
“旺财,你去翰林院,宣韩毓过来。”一顿,她又道:“避讳着些。”韩毓因着殿试的卷子已经出尽风头。他初入官场,若是圣眷太隆,反倒容易被人下绊子。
“是。”
韩毓抄了整整一上午的书,直到抄完整本史料才站起来活动筋骨。他嫌公房内气闷,是以即便大冷天也开着窗户。一转身,忽然看到落满雪的窗台上探出一个脑袋来:“韩公子,陛下传召,快跟奴婢走吧。”旺财刻意压低了声音开口,说话间吐出一串白烟,活似烧开了水的茶壶。韩毓如今做了官,旺财下意识里却并未改变称呼,仍旧叫他韩公子。
堂堂大内总管级别的人物,奉命宣召却状似做贼。韩毓虽不解,亦不敢耽搁,忙往公房门口走去。
旺财却一拍大腿道:“诶呦,我的公子诶,您将就着些爬窗出来得了。”快要午休了,如果被同僚抓着一道用餐,韩公子就不免要将陛下宣召之事和盘托出方可脱身,如此一来有违陛下旨意。
韩毓心下越发疑惑,却仍是照做不误。他一介书生,从未做过鸡鸣狗盗之事,自然也没跳过窗。因而饶是旺财搭了把手,落地之时亦不免有些狼狈。
天气实在太冷,长流如今已经移驾有地龙的冬暖阁起居办公。二人一路走来,亭台轩静、不闻人声。
趁着旺财入殿通报,韩毓迅速整理了一下衣冠,心中没由来地一阵紧张。
他进去的时候看见长流正准备用午膳。一旁旺财细细将每道菜都一一用银针试毒,再仔细尝过一遍。
“来了,陪朕一道用膳吧。”
“是。”韩毓学着长流的样子,就着佛跳墙的瓷罐品了一口鲜汤。眼前是一模一样的两个烧制着菜谱的红色瓷罐,想到陛下事先便命人备了双份,热汤下肚,韩毓不禁心中跟着一暖。
在湘西的时候,他大病一场,也曾萌生死意。她亲自来看他,闻见满屋药味,便笑眯眯地说这药闻着就苦,如果这样的药他都能喝下去,今后还有什么苦吃不得。韩毓嚼着口中的米饭,觉得回味之中倒像有一股清甜之意。
白玉碗中的米饭颗粒细长,显得格外晶莹剔透,散着一股特殊的清香。长流不禁道:“此米甚好,是不是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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