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的确,他大概是我们中唯一不需要提醒、不需要劝告的人,他机智、冷静,总能够正确地判断事物。可一个人的情感是不受理智控制,当他面对自己的心情时,做得最好也只能够用错误的方法去做正确的事。
现在,他正用右手托住自己的额角,斜靠在椅子上,用一种嘲讽和无奈的目光去观察正在发生的这出军中闹剧。即便除去情感的波折,我也有些同情我年轻的朋友:尽管他名义上已经执掌了军队的大权,但涉及皇位的党派之争大大削弱了他的权利,让他根本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发挥他超卓的指挥能力。他就像是身处狭窄夹缝中的武士,空有绝世的本领,却被两块坚硬的岩石困住了手脚,连自己的武器也无法拔出。
而我们在这个他需要帮助的时刻却无能为力。事实上,按照我们的军衔和身世,能够坐在这个会议厅中就已经是弗莱德格外争取来的结果了。在这张长条形的会议桌上,我们坐得离弗莱德如此之远,远得几乎要坐到墙壁的另一侧去,远得几乎要看不清他的面孔。对于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我们,根本不可能再有表示看法的资格。就算是有发言的权利,我们也绝不能开口,因为我们都清楚,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我们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给弗莱德带来无尽的麻烦。我们所能够做的,就只有一声不出,保持沉默。
沉默,这就是我们能够为弗莱德提供的最大的帮助。
“这群该死的白痴,就连红焰的骡子也比他们会打仗。”雷利小声地抱怨着。我吓了一跳,忙拍了拍他的膝盖,让他不要再继续他的抱怨,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弗莱德这时候望向我们,我稍稍挥动了一下手臂,示意他继续忍耐。
这时候,米拉泽男爵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在会议厅中:
“各位大人们,我想,我们可以先归纳一下目前的问题。”
男爵最近的表现已经深深赢得了在坐诸位高官的注意,他的机智聪慧的头脑和不漏破绽的处世方略,尤其是他最近表现出的“与弗莱德将军之间深厚的友谊”让人们不会因为他的爵位而贬低下。在许多场合,人们几乎已经把他当作的弗莱德的代言人,尽管这些不尽属实。
“我们所要处理的问题不过就是以下几点,第一,我们要尽快赶到南部平原地带,以免今后的战斗出现意外……”
他的话让加列特公爵一党大声附和,同时,军务大臣一党却露出不屑的神色。
“其次,我们要将损失降到最小,以便在拿下城堡后准备应对此后持久的战争……”
军务大臣一党的符合声像惊飞的苍蝇一样响了起来,而加列特公爵一党则出现了混乱,有些沉不住气的年轻贵族甚至叫喊起来:“不死些人怎么可能去打胜仗。”
“另外,我还要加上一点:我们的粮草储备目前虽然还算充足,但那大多是南部平原地区支援的结果。如果不能尽快打通与南部领土之间的通路,恐怕我们的八万大军坚持不了多久。文森特将军,或许您可以联合圣杯盆地的各位大人,完全承担我们这八万大军的后勤补给,如果是这样,我认为您的围困战略大有可为。”
文森特将军的领地正是圣杯盆地内最大的一块丰饶的土地。他低下头去草草计算了一下用量,面色忽地变了一变,摇了摇头,沉默着不再说话。原先支持他的各位大人们也渐渐安静了下来。的确,后勤补给不仅仅是克里特人的软肋,同样是我们的一块心病。与温斯顿人的交战已经把中北部的存粮消耗了大半,现在已是秋末冬初的时节,想完全依靠这一地区的物资支持打下一场长期的消耗战,那恐怕就需要中部和北方的贵族们掏血本来供给了吧。这简直比割他们的肉还疼啊。
后勤补给,它或许不能像士兵、军械数量那样一目了然地决定战争局势,可却是真正决定一场战争走势的最强大的决定力量。对于长期从事后勤工作的我来说,认识到这一点并不困难。但此时此刻,它在米拉泽手中已经成为一支高效的缝合,将原本不可调和的对立双方紧紧粘合在了一起。男爵在正确的时间提出了正确的问题,现在,即便还有不更事的人反对速攻,也都被自己还算清醒的盟友提醒,扭捏地退了下去。
“您的意思是,我们真的要强攻银盾城堡了?”弗莱德带着几分感激询问着男爵。毕竟,是男爵把我的朋友从恼人的无休止的争论中解脱出来的。如果不是他的嘴角一直挂着一丝让人恼火的骄傲笑容,或许连我都会对他产生好感呢。
“没有这个必要,将军。给我五天时间,我可以为您将剥了皮的城堡奉送到您面前!”这时候,米拉泽男爵说了一句让每个人都震惊不已的话。对于那些将军、贵族们来说,大概连神经最失常的疯子才会说出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吧。
“男爵先生,这简直是荒谬。您将使用什么方法来实现这一目标呢?”拉齐斯伯爵惊讶得合不拢嘴,“如果您真的能够实现,那简直就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魔术。”
“魔术?伯爵阁下,我喜欢这个词。不过您也知道,在奏效之前,魔术的奥妙是不能够让大家知道的。”他转过头去面向弗莱德说:“古德里安将军,如果能够获得您的批准,我将有荣幸为在坐的各位大人奉上一个精彩的魔术。”
“您需要什么,多少兵力和器械,男爵先生?”弗莱德并没有过多考虑,迅速地作出了回应。尽管从他疑惑的眼神中我看得出,连他也不知道男爵打的什么算盘,但是他似乎并不怀疑男爵能够很好地完成这个任务。
难道说,这个年轻男爵的睿智聪颖已经将我杰出的朋友抛到了身后?
没有原因的,我忽然感到一阵心寒。这样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不需要更多的人手,有我的八百亲兵就足够。至于器械,阁下,我已经备齐了。”男爵的话带来了更强烈的反应:只用八百人,就要击破由两万精兵把守的坚固城堡。这不需要你对战术战略有什么专门的知识,只要一个人懂得最基本的算术,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这不可能”的回答。会议室中的将军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有的人干脆用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大嗓门喊起来:“这家伙疯了!”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将军,我想我需要您的掩护。如果可以的话,请您连续三天派遣军队到银盾城下挑战。当然如果您愿意的话,能够稍稍佯攻一下效果会更好。”米拉泽男爵丝毫不理睬别人的议论,只是挑衅地看着弗莱德。他的眼睛里再一次闪现着我所熟悉的那种眼神,那是骄傲的眼神,是狂热的眼神。那眼神的主人仿佛是这个会场上的主宰,除了弗莱德,没有任何人被他放在眼里。
“好的,您会得到足够的支援。”弗莱德直视着他的双眼,神色平静。我不知道除了弗莱德,还有谁能够在那样灼烧着的目光下还能保持平静,连眉头都不曾稍微地皱起。
“那下官告辞了,长官。”男爵艰难地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会议厅。他在吐出最后那句敬语时咬牙切齿,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中午更新VIP的时候忘了加公众版了,真对不起久等的各位。今天的广告留给自己,又是一月之初了,还请VIP的读者们把票……啊……哈哈哈哈………当我没说过………(小弦子红着脸跑开))
第九卷:中军 第七十五章 最恐怖的魔术
“普瓦洛,有没有这样一种魔法,能够在一瞬间彻底摧毁一道城墙……恩……就像是银盾城堡这样的城墙。”我问。
“这不可能!”普瓦洛大声说,“其实不了解魔法的人对魔法都存在误解。其实魔法并非是用于破坏的技能,而是一个人感受自然、融于自然并借助自然元素的力量去达到更高层次的心灵境界的工具。那些所谓的攻击性魔法,比如说,火球术,原本只不过是用来与自然界的火元素更为亲近的一种方式而已。真正的魔法师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借助魔法的力量去满足自己的破坏愿望的,同时,也没有人能够真正超越自然界的限制,使用连自然本身都会禁止的力量。”
“而摧毁一座城,那是大规模地震或者飓风才能达到的效果。那或许真的是只有神才会具有的力量,绝不是人力能够承受的了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真的有人拥有那种力量呢?”我按耐不住好奇心,继续追问道。
“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已经达到神的境界,去到另一个更高层次的,我们所不能知的空间中去,成为真正的神了,当然,这样的人我一个也没听说过;还有一种我听说的就多了,他们的肉体达到了自然的极限,然后……”普瓦洛双手比划着,做出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那些都是历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师,他们追求魔法境界上更进一步的精深,并且为此付出了生命。”沉默了片刻,普瓦洛补充说,“而且,他们的死亡没有造成任何其他人的伤亡。真正伟大的魔法师敬重自然,即便是死,也绝不会殃及无辜的生命。他们或许有能力在近距离一次粉碎一座城池,但他们绝不会这样做。”
普瓦洛的解释并没有让我释怀,而是更加让我疑惑。如果魔法的威力无法破坏银盾城堡,那么米拉泽男爵将会采用什么方式来完成这一次的任务呢?
自从那一天的作战会议结束,米拉泽男爵连同他的士兵们已经连续四天没有在军营中露过面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在干什么,但似乎每个人都认定他是不可能完成这个太过艰难的任务的。他的保证几乎成为了军中诸位大人的笑柄,文森特将军闲着无聊的时候总是喜欢抓住他的同僚高声嘲笑所谓“年轻人的卤莽”,与此同时,在军营的另外一个不知名的角落中,拉齐斯伯爵他们大概也在干着同样的事。
似乎只有弗莱德一个人相信男爵的保证。他按照男爵的计划,连续三天在银盾城下摆开攻击阵型,努力做出一付要进攻的样子来。他的行动收效甚佳,城堡中的克里特守军生怕大意中了他的埋伏,每次都全身披挂精神抖擞地站在城头列队准备迎战。自然,像在不利的条件下强行攻城这样的事不到万不得已弗莱德是不会做的,每一次,我们都用投石机向城墙发射几枚大石,然后就算圆满地完成了一天的攻击任务。
“我不相信他,弗莱德。”在私下里,红焰总这么说,“那个男爵看上去很让人讨厌。他的心里好象总有些让人不舒服的东西,黑暗、阴险、残暴,让人憎恨。”
“我也不相信这个小白脸。如果真正开战,那家伙一定是第一个逃跑的人。”达克拉从来也不掩饰对男爵的厌恶。
罗迪克和罗尔虽然没有在背后非议他人的习惯,但从他们的表情中不难看出,米拉泽男爵在我们中的人缘并不是很好。
“你知道他想干什么吗?”凯尔茜好奇地问。埃里奥特在她身边眨着她漂亮的紫色眼睛,她同样对这个问题十分好奇。
“我不知道。”弗莱德干脆地说,这个答案很让我们泄气。
“我知道,米拉泽男爵亲近我们,并没有安着什么好心。但我同样知道的是,米拉泽男爵是个杰出的将领,在现在这个情况下,他绝不会做他没有把握做的事情。”弗莱德缓了一缓,似乎是思考了一下说词,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和我们站在一边,所以,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们不妨相信他。毕竟,如果他成功了,那对我们大家都有好处。而就算他失败了,我也还看不出他的所做所为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损失。”
弗莱德的话很没有说服力,可是这一切大概都需要时间去验证了。
在第五天的上午,米拉泽男爵终于带着他的亲兵出现在营地中。他身上全是污垢和泥浆,衣服的褶皱里堆满了石屑和灰尘。如果不是他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如果不是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傲慢懒散,我们几乎会以为他是具刚刚从坟墓中挖出来的亡灵。他的亲兵也都没有穿戴制式的铠甲,全部一身轻装,衣裤上大多已经撕裂了多处,有的还有划伤,看起来这几天过得并不轻松。
“我们尊敬的大人们大概已经在考虑如何追究我贻误军机、临阵脱逃的罪责了吧。”尽管看上去十分疲惫,但年轻的男爵依旧用轻慢的口吻向弗莱德说道。与其说他是在询问,我觉得到不如说他是在用这样的方法表示着对别人的轻蔑。
“希望您没有让我失望,男爵先生。”弗莱德毫不理会他的失礼,平静地回答道。
“傍晚时分,请全军列队,看我为大家带来的这场盛大的表演。而现在,阁下,请允许我休息片刻。”说完这句话,米拉泽男爵安静地离开了。当他穿行在军营中时,每经过一个地方都会带来一阵骚乱。每个人都知道这骄傲的男子在所有将领面前夸下海口,而今天正是这约定的最后一天。这时候男爵重新出现在军营中意味着什么呢?是失败的消息还是成功的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