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企盼地搜索着,力图在混乱之中搜寻到我的友人的身影。
感谢至高神,在战团之间我发现了一顶红色的头巾。凯尔茜,彗星海上的红巾女海盗,她还活着,一切安好。面对铠甲沉重的敌人,凯尔茜抛弃了趁手的轻刺剑,换上一柄厚重的长剑。尽管选择了并不趁手的武器,但这并不会妨碍她成为温斯顿人的恶梦。她的双颊染上了与头巾一般的颜色,手中的长剑依旧在不住地刺击。我不知道她是否受伤了,我想没有。她看起来精神十足,朱红的双唇间发出勇武的呼喝声。一个又一个远比她高大的温斯顿骑兵栽倒在她面前,成为这个勇敢的女性可夸耀的功绩。
如果你能找到凯尔茜,就一定能发现红焰。赤发独目的精灵游侠正在女海盗的身边,他们就像是两团并肩燃烧的火焰,而支持他们狂烈燃烧的,却是对手的生命。红焰看上去是战场上最不需要为他担心的人了,精灵超越人类的反应速度让他能够更好地适应加速术的节奏,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比自己的对手更快一步,一个温斯顿人甚至还没有看清面前的敌人就被搅杀在他锋快的双刀下。他绝对是战团中杀戮最盛的武者,他的作为与精灵族珍视生命的传统毫无关联。不知道有多少勇敢的温斯顿骑士已经倒伏在他的面前,他们或许应当庆幸:起码,他们的生命终结在远比自己强大得多的神一般的战士手中,而不是枉死在某个不知名的士兵剑下。
还有,还有一个,那个绝不能失去的身影。弗莱德呢?我们的领袖呢?我们的国王呢?我最挚诚的朋友呢?他在哪里?
看见了,我看见了。穿过一面刀剑交织的网,透过血光四射的战阵,弗莱德矫健卓越的身影出现在我的眼中。他几乎处于那片混乱的战场中最核心的位置,象【炫|书|网】征着他身份和荣誉的那面旗帜吸引了众多的敌人。战士们在护卫着他们的统帅,他们用身体作为壁垒将温斯顿人一次又一次疯狂的涌动挡在了身前。可是即便如此,弗莱德的面前仍然不缺少对手。一柄又一柄致人死命的武器折断在他锋利无匹的战刀“墨影”之下,他们的主人往往也将付出生命的代价。他是无敌的统帅,但是,一旦出现在战场上,在血与铁长吟着死亡的第一线,谁也不能否认他是个出众的战士。最难能可贵的是,弗莱德在战斗的同时,还在观察着温斯顿人的行踪,准确地指挥着身后的骑兵队,带领着他们走出被温斯顿人分散、包围和歼灭的危 3ǔωω。cōm险。
我很为弗莱德担心,他的面前不断地出现温斯顿人高大的身影,而且他们一个比一个凶狠、一个比一个高大。我甚至忍不住有些埋怨我一生的挚友和统帅,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年轻勇敢的士兵了,如今的他,是一个国家的领袖,一个民族崛起的希望。他不应该出现在那样危 3ǔωω。cōm险的地方,他的肩头有更沉重的责任。难道他不知道,他的生命甚至比数千骑士的生死甚至一场局部战争的胜负还要重要。万一他受到任何哪怕极度轻微的损伤,对于我们来说都是无可挽回的损失。
随即,我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弗莱德能够听到我内心的声音,他必然会大声地驳斥我吧。是的,他是个国王,他自愿成为这个国家的王者,并非是因为荣耀或者权力这种让人羡慕的东西,而是因为责任,因为一个美好又伟大的梦想。他从不觉得自己比周围的人要伟大或者重要,倘若他真的那样想、那样做了,他就不会是我们所熟知的弗莱德古德里安,更不会成为德兰麦亚王国的君主了。当士兵们面对着强悍的对手拼死搏杀时,他必然会出现在他们身边,率领他们,指挥他们,让他们看得自己、看得见希望、看得见胜利。
因为他是弗莱德,所以,他在那里。他必须在那里,也只能在那里。
这一侧的战斗难分难解,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局会是如何。即便哪一方会成为最后的胜者,他也必将付出与对手同样惨重的代价。而在战场的那一侧,圣狐高地上的土著战士们已经占据了上风。从一开始,他们的数量就比对手要多,而银星河的阻隔让温斯顿人无法纠集起全部的力量抵挡他们,只能逐渐地向战阵中派遣人手。倘若不是土著人的战斗方式实在太没有章法,他们或许早已奠定了胜机,将温斯顿人赶到河对岸去了。倘若一切就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只要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我想我们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即便我们动摇的精灵盟友不插手这场战斗,我们也能够获胜。
但是,一切都因为一把马刀而改变了。
正当弗莱德与面前的一个温斯顿骑兵交手时,一匹烈马从他左侧挤了出来。马上的温斯顿骑手全身血流如注,右肋上还插着一支羽箭。他的身体在马背上无力地摇摆着,似乎是因为流血的虚弱而无法承受铠甲沉重的分量。几乎被自己的鲜血染成了紫色的重铠和摇摇欲坠的身躯告诉我们,这个军人的生命之火只剩下了最后一颗火星。
这个濒死的人策马扑向弗莱德的侧影。我们的战士试图阻止他。短短不到十步的距离中,他的身上又多了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每一道伤口都可以要了一个健康人的命。他没有兴起丝毫抵挡的念头,反而以更疯狂的姿态靠近弗莱德。追求荣誉的本能支撑着他支离破碎的身体,即便离他很远,我也依旧能够感受到他那疯狂的执念。这种执着的求胜心不会因为死亡的逼近而稍减,正相反,死亡会更大地激起一个真正的军人的心,让他抛却了一切让人虚弱的幻想,去追求一生最后一次炽烈的燃烧。
“拦住他!快,拦住他!不要让他靠近!”我高喊着,对着弗莱德身边的骑士们,带着绝望的腔调。不知为什么,此时我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加沉重,那个温斯顿骑兵摇晃的背影让我嗅出了前所未有的危 3ǔωω。cōm险气息。我很害怕,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害怕些什么。
能否听见我的呼喊已经不重要了,两名星空骑士已经发现了那个视死如归的战场刺客。他们忠实地履行了自己护卫统帅的义务,两把重剑深深地刺入了敌人的胸膛。没有人能在这样的重创下存活,随着一道血雾喷过,它彻底断绝了那温斯顿骑兵生命的迹象。
在生命静止之前,那个温斯顿人掷出了他的战刀,向着弗莱德。我猜,他的生命结束得太早,没有看见自己这赌命一掷的结果。如果他看见了,或许在死神的殿堂前也会忍不住骄傲地大笑。他是个高尚勇敢的军人,为了胜利,他拼尽了最后一滴鲜血。他理应受到所有军人的尊敬,因为他的执着和勇气。
但是,我恨他,因为他让我伟大的朋友遭遇了险境,几乎送命。
刀锋并没有伤到弗莱德,而是重重地刺在了他坐骑的后臀上。疼痛难忍的战马立刻惊骇地高仰起前蹄,几乎把猝不及防的年轻领袖掀下马来。弗莱德面前的对手抓住了这个时机,举刀迎面砍下。仓促中,弗莱德只能竭力向右侧闪躲。
战刀重重地砍在了弗莱德的左肩上,我听见一声痛楚地惨呼从他的口中传出,那声音就像是在我的耳眼里炸裂开来,直接灌入了我的脑子里。我瞬间失去了自己的心跳,巨大的恐惧断绝了我的脉搏。我的血液仿佛不再流动,一阵冰冷的寒意从我的心底流淌出来,牢牢扼住了我的喉咙。
被马蹄践踏起的烟尘中,弗莱德的身躯伏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我已经不想再去看那个被我们的士兵肢解的凶手了,现在,朋友的生死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不需要命令,弗莱德身边的星空骑士们自觉地围成了一个圈。他们要面对的是因为敌军统帅重伤而激起更大勇气的对手,可他们没有退却一步。退就是死,不是他们死,而是他们尊敬的领袖会死。那是他们宁愿失去生命也不愿见到的事。
“弗莱德!”红焰和凯尔茜目睹了这一切,他们两个人放弃了自己的队列阵形,发疯一样冲到弗莱德的身边。不理会身旁的危 3ǔωω。cōm险,红焰翻身下马,抱起弗莱德的身体放在了马背上。在弗莱德接触马背的一瞬间,我看见他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头也挣扎着晃了一下。
他还活着!
星空骑士们开始退却了,这是他们自建立以来第一次主动地退却。黑色的九连星战旗屈辱地向后方飘去,他的主人正遭受着从未有过的险境。
在后撤的阵形中,红焰出现在队伍最靠前的位置。没有人能因此而责怪他,因为我们重伤的年轻王者正伏在他的坐骑上。在他身后,温斯顿的骑兵和星空骑士紧紧纠缠在一起,刚才激烈的战况让我们的骑士们无法立刻从与对手的战斗中脱出身来。这是一次糟糕的撤退,全无阵形,没有丝毫的秩序可言。温斯顿的铁甲骑士们就如同一个大号的绞肉机,把一个又一个落单的星空骑士搅碎在自己的阵列中。有些忠诚勇敢的士兵试图留下来,暂时阻挡住身后的敌人,为自己的统帅赢得撤离的时间。可这根本就没有用,零散的反击就像是纸片一样撕裂在温斯顿人的面前,根本无法阻碍他们前进的步伐。要想拦截他们追杀的脚步,起码需要一支阵容完整、阵形整齐的军队。
正有这样一支军队横亘在他们与月溪森林入口之间的位置上,这是阻拦温斯顿人、挽救弗莱德生命的唯一希望。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此时只有不足五千人。在势如狂飚的魔法骑兵面前,他们断无胜机,甚至连生还的机会都很渺茫。
而此时,他们的指挥官正在嘶声大喊着:“全军,防御阵形,长枪手上前,掩护陛下!”
是的,那个激昂的军官不是别人,正是我。
我不知道是一种什么的样的情怀包围着着我,让我有勇气作出这样的决定。在这一刻,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除了弗莱德的生命,我什么也没有想到。我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要弗莱德活着,一直活下去,直到他亲手完成了他的梦想,创造出一个从没有人见过的美好世界。
我忽然觉得,这不仅是他的梦想,同样也是我们每个人的梦想。在我梦中出现的那个终日充满欢笑的热闹酒馆,也正是这个梦想中微不足道但却美妙精致的一部分。
红焰行近了,脱离了魔法师的支援,双乘的坐骑放缓了速度。在主人焦急的催动下,那头健壮的牲口已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它的唇口边喷着疲惫的白沫,全身透着淋漓的汗水。这是它跑得最好的一次,雄健的四蹄交替蹬踏着泥土,在大地上留下一连串深深的蹄印。但是和它身后那群不断逼近的黑衣杀手相比,它的的身形只能用迟缓来形容。如果再没有人能够有效地拖住温斯顿人的步伐,红焰和弗莱德必然难逃毒手。
红焰在我面前勒住了坐骑,我抢上前去,扶住弗莱德的身体。他现在昏迷不醒,双眼紧闭着,嘴唇发白,牙齿不住摩擦着,发出轻微的细响,显然正在抵抗着强烈的痛楚。他的肩头流了很多血,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他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走,红焰,带着他离开这里。”我将目光从弗莱德的脸上移开,投向身后那正在不断逼近的温斯顿骑兵。
“杰夫,你想干什么?”红焰有些惊慌地问我。
“走,马上!你想害死他吗!”我冲着红焰的脸大吼着,指向身后的丛林:“带他回去,回去!”
“你不能这样!”红焰同样激动地大喊着,他微微探起身,想要把右腿从马镫上摘下来,口中还在大叫着:“你带他离开,我留下。”
我用力按住了我的朋友:
“听着,你这个白痴,这个世界上有数以万计的酒保,但德兰麦亚只有一个国王,月溪森林也只有一个咏者。所以,应该留下的人是我,只能是我……”
“……转告弗莱德,别干蠢事,我可不想白死!”
我的剑狠狠扎上了战骑的后臀,那头红焰所钟爱的变种畜生发出一声哀鸣,发疯一样向前猛冲出去。红焰勒不住缰绳,只能挣扎着回过头来,用不舍的眼神看着我。过了片刻,他终于狠下心肠转过脸去,将身体伏倒在马背上。
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回头看我一眼了。这样的想法让我欣慰。
大部分星空骑士在奔逃时被冲散了,他们并没有遭遇温斯顿人的追杀。那些默言的骑手将目标牢牢锁定在弗莱德身上,他们显然明白,击溃一支军队不过是赢得了一场战斗,而杀死一位国王则意味着终结一次战争。
我回到阵列中间,打量着我面前这群可爱的士兵们。他们都是半年多的新兵,都还很年轻。面对着那股不断冲近了黑色狂飙,他们还不知道如何掩藏自己的(炫)畏(书)惧(网),把慌张的表情挂在脸上,但唯其如此,才更能看出他们的勇气。无情地对待远逊于自己的对手,那只是能叫做欺凌而不是勇敢。真正的勇敢是当你面对无可抗拒的毁灭力量时,仍然能够坚持自己的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