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的的突击腾跃却是没有任何迹象可寻的。
凯尔茜要死了?我要死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再也见不到哥哥,见不到菲西兰姐姐,见不到月溪森林的小朋友们了?
幼小的里格希斯生平第一次把“死亡”这个遥远的概念拉到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
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不,没有,还没有!
还有什么会比风还快,比风还疾,比风还狂烈凶险,散发着致命的气息?
闪电!
夜空中的闪电!
闪电,亮了!
亮起在凯尔茜的手中。
不是闪电,是剑。
一柄纤长、细弱,看起来软弱无力的刺剑。
但却又一是柄阴狠、凶险,似乎无坚不摧的刺剑。
一闪而过,倏然而止。
长长的剑身从恶狼的口中刺入,完全没入了这只巨兽的身体。刺剑椭圆形的护手死死地卡在尖锐的獠牙间,让这些最原始也是最危 3ǔωω。cōm险的武器没有机会施展它们的威力。
巨大的冲击力把凯尔茜扑倒在地,她的左腿被狼死死地压住,巨大的疼痛压迫得她嘴唇发青、面色苍白,但这并没有夺走她的勇气和力量。凯尔茜用她的左手死命地扣住恶狼的身体,把自己的身体与他尽量靠近,竭力减少狼爪的伤害。与此同时,她的右手不住地搅动着,竭力在这头凶猛野兽的体内制造更恐怖的事情。他们靠得是那么的近,头碰着头,肘对着肘,几乎要并成一具躯体似的。而死神垂怜的手臂与他们俩也只有这么近的距离,正在他们之间挑选自己新的奴仆。而他们正在做的,就是将亡者之神的手臂尽力推向对方,远离自己。
这时的凯尔茜对于里格拉斯来说是陌生的,她不再是那个会在花朵和野草间翩翩起舞,会搂着他幼小的身躯骑在马上低声细语地给他讲故事,会与他一同开红焰的玩笑的凯尔茜姐姐了。这个女人正在展现着她生命中完全不同的另一面。
那是她性格中最坚韧最勇敢也是最骄傲的一面,是让死神也会无奈叹息的一面。
她是凯尔茜,海盗船长凯尔茜,彗星海上最狂烈也是最耀眼的一道滔天巨浪。
在她的胸膛中不屈地跃动着的,是一颗狂野豪迈不死不休的心。
自始至终,凯尔茜的目光就没有片刻地离开恶狼的双眼,她漂亮的褐色眼珠此时正迸发出异常凶狠暴虐的神采,即便是面对着面前这只最凶狠的野兽也没有丝毫地畏缩。她不能畏缩,她无法畏缩。这是生命的搏斗,畏缩就意味着死亡。
越来越多的鲜血从恶狼的嘴中流淌出来,可能是生平第一次的,这头凶残成性的强壮野兽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他很强大,一贯如此,不曾有过任何一个猎物在它的爪下逃生。他或许衷爱这种噬咬猎物咽喉,沐浴对方冒着热气的鲜血的感觉,喜欢将一块块鲜血淋漓的骨肉分离原先的肢体,以此彰显着自己的强大不可侵犯。
可现在,所有关于这只狼的猜测都不再有意义了,它遇见了生命中最强大的对手,也是最后一个。那个看似瘦弱无力并且身受重伤的女人用比它更奸诈也更冷酷的手段断送了它的性命。凯尔茜的目光犹如死神亲临,钢铁般坚韧无情,带着它卑微的生命永远无法压倒的强大力量。
充满活力的光泽渐渐从恶狼的眼中消失。它痛苦地扭动着身躯,把自己的鲜血连同生命大口地喷吐在面前这个强大凶残的敌人身上,直到最后一刻。
生命相碰撞,在一片血色中,真正的强者得以存活,伤痕累累。
凯尔茜停住了手,极度疲惫地将狼尸推到一边。强烈的晕眩感觉忽然向她袭来,她猝不及防,向后重重地倒下。她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疼痛、疲惫和后怕此时接连向她袭来,让她连动一动手指头就十分艰难。她全身上下已经几乎全被鲜血染成了红色,那是她自己的血,但更多的是恶狼的血。
“凯尔茜姐姐,你怎么样?”终于,里格希斯提起足够的勇气,一步步走向全身浴血的凯尔茜。
“别担心,孩子。”看见里格希斯平安无事,凯尔茜欣慰地笑了笑。她挣扎着重新坐起来,对小精灵说:“能给我找两根直一些的树枝么?我们得早点离开这个地方才行。”
里格希斯依言去做了,趁着这个当口,凯尔茜匆匆检查了一下自己所受的伤。伤口都不致命,但却也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经受的起的了。
凯尔茜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咬紧牙关将两根直木棍捆在腿上,而后撑起一根树枝,竭尽全力向前走去。他们必须离开这片血腥之地,离得越来越远越好。狼群随时都会出现在这里,多呆一刻都是危 3ǔωω。cōm险的。
后来,天渐渐亮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下起了小雨。雨水将凯尔茜和里格希斯沿途留下的痕迹冲刷得一干二净,这大概也是他们躲过狼群追捕的原因之一吧。
这是一条艰难的旅程,他们所遭遇的境况让人难以想像。阴雨让他们无法生火取暖,伤痛让他们无法猎获食物,危 3ǔωω。cōm险的丛林让他们必须时刻提防,小心着随时有可能从身后扑来的危 3ǔωω。cōm险袭击。艰难跋涉中的女人和孩子只能依靠偶然出现的野果和在阴暗处生长的菌类勉强支撑,而这些好不容易才获得的食物,大部分也都被塞进了里格希斯的口中。
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凯尔茜,她的伤口在发炎,极度的高热一次次袭向她,试图征服她、打倒她。高烧带来的寒冷感觉让她无法自控地全身颤抖,上下牙床总是相互碰撞着,发出“咯咯”的响声。即便如此,她还是将自己的外套脱给了里格希斯,尽可能地保护他的健康,自己穿着单薄的衣衫对抗着密雨寒风。
这样的境况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恶劣的难以忍受的,更不用说是娇弱的孩子了。在第二天的下午,里格希斯终于也支撑不住了。他受了风寒,小脸烧得通红,呼吸短促,全身无力。
怎么办?
走,必须走!每向月溪森林靠近一步,获救的希望就多一分。留下来救不了里格希斯,更有可能把自己断送在这里。
可是,怎么走?
没有犹豫,凯尔茜背起了里格希斯。这个左腿刚刚骨折,连自己行走都非常勉强的年轻姑娘背起了生病的孩子,把他捆缚在自己的背后,开始了她生命中最艰辛的一段行走。每迈出一步都要以椎心刺骨的疼痛为代价,她已经虚弱得连呼吸都异常的困难,随时都有可能栽倒在地,再也无力爬起身来。
可她终究没有。
她不能抛下一个信任她、依靠她的可爱的孩子独自求生。同样,她也不能放弃他得到救援的机会单身寻死。
她必须走下去,不是用她残破的双腿,而是用她坚强的心。
你相信吗?那样一个娇弱的女子,在几乎只有一条腿的情况下,一步不停地,整整走了两天。
你相信吗?在这两天时间里,她什么都没有吃。所有艰难寻觅到的食物都被她放在嘴里嚼碎,然后喂到年幼的孩子口中。
你相信吗?整整三天,她没有丝毫的休息。她不能,更不敢。无法生火,他们就失去了在野外生存最大的安全保障。凯尔茜必须用她几乎分崩离析的肢体去一夜夜守护里格希斯幼小的生命。
她的手中拿着剑。
她的心里怀着温柔……
里格希斯天真无邪地讲述着这两天的经历,没有太多的悲伤,对于女海盗也没有表现出比平时更多的尊敬 。他还太小,还不能了解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明白他的凯尔茜姐姐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挽救了他脆弱的生命。这不怪他,真的。
他告诉我们的并没有那么多,也没有那么详细。事实上,在失踪这几天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半昏半醒着,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旁听的我们就好像亲身经历了这几天凯尔茜所经受的痛苦磨难。我几乎能看见凯尔茜那时的模样:身背着昏昏沉沉的小里格希斯,用握着剑的右手努力地托住他的腿,左手颤抖着撑住一根粗木棒,维持着她脆弱的平衡。她衣衫单薄,雨水将她衬衣上的血迹一点点冲洗干净,却冲不走她遍体的伤痕。她受伤的肌肉可怕地向外翻起,有些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白。污浊的血水不住从他化脓的伤口中流出来,交杂在雨水之中,一串串滴落在地上。
她是那么虚弱,仿佛只要一阵微风就能把她吹倒,永远不再起来。
可她又是那么坚强,似乎只要还有一条腿支撑在地上,她就不会倒下,永远都不会!
她有不能倒下的理由,不是吗?
那或许是正伏在她背后,将自己的友善和信任完全托付给她,把她当作至亲至近的人的孩子。
又或许是那个正在远方焦灼地寻觅她、期待她,希望早一刻将她拥入怀中,用自己有力的双臂将所有危 3ǔωω。cōm险和痛苦挡在她身外的那个英挺骄傲的异族男子。
凯尔茜啊……
里格希斯的病房里,连空气都是沉默的。
并非不想说话,许多言语堵在我的喉头,就像迅速{炫}高{书}涨{网}起来的潮水,争抢着要喷涌出来,对里格希斯,对艾斯特拉,对弗莱德,对正在凯尔茜的房间里独自守护着她的红焰,对那个在最困难的时候依旧用她柔弱的身躯护卫无辜生命的、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她的高尚和勇敢的姑娘。
可是为什么,我什么话也说不出?
“凯尔茜姐姐……还好吗?”还是里格希斯打破了沉默。他似乎对我们忽然的安静不太适应,低下头有些怯懦地小声问道。
“……放心吧,她还好。”米莉娅愣了愣神,连忙说道。她一边说一边回过头去,趁着收拾药品的机会悄悄擦拭着泪水。
“哥哥,哥哥……”年幼的精灵摇晃着精灵射手的胳膊,可怜地要求着,“以后还让我来这里找凯尔茜姐姐他们玩,好吗?别老是说凯尔茜姐姐的坏话。凯尔茜姐姐是好人,菲西兰姐姐也是这么说的。你说对不对,菲西兰姐姐?咿,你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吗?”
美丽的精灵姑娘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用力点了点头:“对,你说的对,凯尔茜姐姐是好人,是最好的人。我只是……我只是被灰尘迷住了眼睛。我们……都被灰尘迷住了眼睛。”她最后的一句话语带双关,正像是说给身旁的精灵射手听的。
“你看,哥哥,就连菲西兰姐姐都这么说,拜托你……”里格希斯不住地央求着,眨着晶莹透亮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兄长,希望能从那里得到正式的许可。
孩子没有看出,自己的兄长,那个擅射的精灵勇士,此时已经陷入了极大的震撼之中。
“她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艾斯特拉没有回答弟弟的问题,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听见弟弟的请求。他有些恍惚失神地低声问道,不知是在问正躺在床上的孩子,还是在问他自己的心。
“真的,真的。哥哥……”里格希斯连忙点头,随即又撒娇地摇起兄长的胳膊来。
忽然,艾斯特拉站了起来,吓了里格希斯一跳。他昂起头,神情激动,大步走出木屋。
“哥哥,哥哥,你去哪里啊?”里格希斯大声叫喊着,可艾斯特拉连头也不回,转瞬间消失在门口。菲西兰似乎是想追过去,她快步走到门口,却又轻叹了一口气,停了下来。
“菲西兰姐姐,你说哥哥他……他会同意我再来找凯尔茜姐姐吗?”小里格希斯坐在床上,不确定地小声问。
“会的,他会的……”菲西兰左手轻轻扶着门框,盈盈凝望着艾斯特拉的背影,轻声说道,“其实你哥哥他……他也是个好人呢……”
第十六卷:异恋 第一百四十四章 永世相伴
凯尔茜苏醒的时候,我正帮米莉娅提着着药箱去给她送药。
当时红焰紧张又痛惜地紧握住恋人的手,不安地揉搓着。米莉娅用勺子一点点将药水舀入凯尔茜的口中,然后看着她慢慢咽下。尽管失去了意识,但本能让凯尔茜能够吞咽放入她口中的流质食物了。
凯尔茜可能是被药水呛倒了,她接连咳嗽了几声,把嘴里正含着的一口药水喷在红焰的身上。正当红焰手忙脚乱地轻抚凯尔茜的后背,理顺她的呼吸时,一个虚弱的声音冻结了他的动作。
“米莉娅,你的药可真难喝啊……”
凯尔茜紧皱起眉头,慢慢地睁开了眼。
“凯尔茜!”红焰激动地大叫起来,忘情将女海盗紧拥入怀中。他抱得太紧了,以至于碰到了凯尔茜的伤口,让她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你这个野蛮的笨蛋,放开你的手,你弄疼她了!”不等凯尔茜抗议,她故作恼怒地打开红焰的手臂,把他拖到一边训斥道。尽管她的斥责很大声,但却无法掩盖她脸上喜悦的笑意。
红焰摸着头傻笑着,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露出抱歉的表情。他跪到在床前,再次握住凯尔茜枯瘦的手指:
“……你……还好么?”和他汹涌澎湃的心情相比,他的语言拙劣的就像块石头。
凯尔茜轻轻点了点头。她深情地凝视着面前的男子,安祥地微笑着。
“你瘦了……”女海盗伸出另一只手,在红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