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掌声在依芙利娜身边响起,鼓掌的人正是罗尔。此时的他依旧面无表情,可他给人的感觉和以往完全不同。此前只有在战场上时,当弗莱德对他下达命令时我们才能看到这种表情。这是一种饱含敬意的战士的表情,你绝不会轻易地看到它,但只要你见过一次,就绝不会搞错。
更多的掌声响起,我听不到自己的手掌间发出的声音。依芙利娜的身影此时无比高大,占据了我所有的视力,甚至占据了我所有的感官。
如果说有一个人能够获得罗尔毫无保留的敬意,那他一定可以征服我们所有人的心。
依芙利娜正是这样的人。
“我很荣幸能够帮助你达成你的愿望,那将是我们在这片圣狐高地上做得最正确的事。”弗莱德毫不迟疑地回答。
我们的反应让依芙利娜羞红了双颊,她的呼吸因为刚才激动的发言而有些不顺畅。她不好意思地用目光轻扫过我们的脸,在最后看到身边的罗尔时,她幸福而羞赧地低下了头。如释重负的微笑出现在她的脸上,让她看起来就像个受到夸奖的孩子……
三天后,来自各个部落最杰出的战士一共两千人站在了我们的军营里。和我们预想的一样,这是一群勇敢而无知的家伙。他们中最瘦弱的人在我们的士兵中也属于最强壮的那一群,如果是单打独斗,除了像达克拉他们这些战士中的佼佼者,再没有一个人有胜过他们的自信。
可是,只看他们的站姿和排列的队形来看,我就可以确信,如果是五十个德兰麦亚人对五十个伦布理勇士,我们就有一半的机会取胜。如果是三百人的小规模战斗,我们的胜面就远较他们高得多。倘若将战斗的规模扩大到一千人,我们必胜无疑。
头脑简单的伦布理战士显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他们对自己超卓的身体优势很有自信。显然他们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并且觉得向我们学习“如何战斗”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耻辱和自负的情绪让这些豪勇的人失去了礼貌,使他们对我们的士兵表现得不是很尊重。
一个年轻的士兵将训练用的木棍分发给他们时受到了他们不是很礼貌的嘲讽,那小伙子气红了脸,隐忍着不发作。他的理智被鲁莽的伦布理战士们当成了怯懦的表现,他们哄笑着,更加肆无忌惮地嘲弄他。一个大汉把他发下去的结实的木棍在自己的膝盖上轻易地拗断裂,而后和自己的同伴们狂妄地大笑起来。
“你们就让我们学习如何使用这个?这是吃奶的小孩子都不会用的玩意。”那个大汉这样说着,顺手把断成两截的木棍丢到那士兵的身上。
这侮辱的举动终于激怒了年轻的士兵,他终于按耐不住,放弃了自己的职责,挥拳击向面前这个既高且宽的巨人。看得出,这正是那个伦布理战士想要的。他左手迅速地抓住击向自己的拳头,就势一拧,右手按住那年轻士兵的肩膀,右腿使了个绊,毫不费力地把他脸向下按倒在地上。那个士兵的满脸的尘土,一张原本黑里透红的健康面孔霎时变得一片污秽,两道血痕从他的鼻子里流了出来,这不算什么,更严重的是他身为一个战士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制造这一切的土著战士更加得意,双手指天地向自己的同伴庆贺。他的无礼举动赢得了同伴们的阵阵喝彩,有些人随即将长棍抛向天空,指着我们手提棍棒的士兵嘲讽地大笑。我从自己的屋子里看到了这景象,一阵愤怒的火焰燎过我的心头。四周,停止了训练的士兵们开始向这里聚集,他们圆睁的双眼和紧握的双拳头很能说明他们的心情。眼看一场不友好的群殴就要发生,我推开门正想制止……
“你们玩得很开心,嗯?”忽然,一声粗重的呼喝止住了土著战士们的笑声,紧接着达克拉魁梧的身影从不远处缓步走来。他曾经在摔跤场上的不败英姿想必在土著居民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他的到来震慑了全场,让豪勇的土著战士们瞬间安静下来。
达克拉显然看见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他的脸涨得青紫,看上去很生气。不过,他并没有当场发作。经过长年的争战,这个曾经笨拙粗陋的石匠已经不再是那个年轻容易冲动的新兵了,他深知,如果不用相同的方法给我们的土著朋友们留下深刻印象,那就不要指望能够赢得他们的尊重和服从。
“对不起,长官。”那个被殴打的士兵吐掉嘴里的泥土,走到达克拉面前敬礼说。他的眼中含着屈辱和羞恼,但严明的纪律控制着他,让他没有进一步把事态扩大。
纪律,这就是一个军人和普通战士的差别。
“去完成你的任务,士兵。”达克拉不动声色地对他说,他服从地行礼,然后重新开始他分发木棍的行为。每当他把一根长棍递到一个土著战士手中时,都要面对一张嘲讽讥笑的脸,有时候还会受到他们的刻意刁难。这一切都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于一个热血的男人来说,要忍受这一切很困难。我想,如果我站在那个地方,就算能够忍住不和他们打斗,也会放弃执行这一让人难堪的任务吧。但是,那个士兵沉住了气。尽管他气得嘴唇发白,可还是尽职尽责地完成了他的任务,使伦布理战士们每人手里都多了一根长到眉梢的木棍。当他做完这一切,站到达克拉身侧的时候,我觉得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他充满了骄傲,一个士兵因为完成了任务而自然产生的骄傲心情。即便这任务简单得微不足道,但这种感觉是一个真正的军人无法遏制的。达克拉也满意地看了看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恐怕只有我们的伦布理朋友们没有发觉这一点,他们不满地摆弄着这不趁手的东西,嘴里小声嘀咕着。
“我知道你们对我们的安排很不满意!”这时候,达克拉向着他们大声吼道。他的声音很大,几乎传遍了整个营地: “你们自以为强壮、勇敢、了不起,可是在我看来,你们就是一帮注定吃败仗的蠢货!我宁愿要一百个这样的士兵……”他伸手指向侍立在身旁的那个刚才被殴打的士兵,“也不要一千个你们这样自以为是的蠢材!因为他懂得什么是纪律,知道什么事情该做而什么事情不该做,可以在战场上保全自己,而不是送死并且拖累自己的战友!”
听了这些话,那个士兵的脊梁挺得更直了。如果说刚才他的荣誉因为受到了侮辱而暗淡,那么现在达克拉的话就重新把它擦亮了。他的价值得到了认可,在自己的长官心中。对于一个士兵来说,它比一枚奖章更有意义。
达克拉的话立刻引起了土著战士们的强烈愤慨。他们感觉受到了无法原谅的侮辱,叫嚷着哄闹起来。
“我知道你们对我的话不服,我也不打算说服你们。你们有两千人,很好。”达克拉的脸上浮现出一层难得一见的狡猾笑容。他喊过自己的副官:
“瑞德尔少校,给我集合两千长枪兵,告诉他们,拿好木枪,脱去盔甲,我们要和我们的伦布理朋友们来一场友好的较量。”
说完,他转向那个士兵,“你叫什么名字。”
“拉塞斯,长官。”士兵大声回答。
“好的,士兵拉塞斯,我命令你加入演习的队列。”达克拉拍了拍他的肩膀,友好地鼓励道:“好好表现,士兵。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
两排阵列很快就在训练中的空地上排列开来。达克拉赤裸着上身站在队列的前排,对着身后的士兵们大声说道:“小伙子们,我们可是让人看不起了,你们说怎么办?”
“痛扁他们!”
“把他们打得连老妈都认不出!”
“打他个生活不能自理!”
……
激愤的人群中用各种口音传出形形色色的答案,一时间热闹非凡。达克拉满意地看着身后的士兵们,接着说:“你们说得很好!那就让我们好好教教他们,怎么用这截木头把别人打个屁滚尿流,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哦……”他的话引起了一阵狂野的欢呼。
“你们都***是好样的,是我见过最好的小伙子。但是要注意,千万要手下留情,我们毕竟是老师,人家只是小学生,教训教训是应该的,但不许给我玩出人命来,明白了吗?”
“明白了!”又是一阵哄笑。
达克拉的话让伦布理战士们气得到牙根痒痒,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向神祉乞求保佑之后,站成稀稀落落的长长一排,满怀愤怒地向着自己的对手。
达克拉把士兵排列成防御阵形,迎向对方。
很快沉不住气的伦布理战士们就开始了他们的冲锋——如果我们可以把这称之为冲锋的话。这是我见过的最难看的冲锋之一,他们的队形散乱,毫无章法,许多人同时迎向一个对手,他们为了争夺击败对手的荣誉,他们甚至在阵地前就相互推搡。这群愚昧的勇士越跑越密,当跑到达克拉的阵形前时,有的人几乎无法挥棍。
仅就勇力而言,我们的土著朋友们还是牢牢占据着上风的。他们把手里的长棍舞得呜呜作响,奋力挥向我们的战士。生气归生气,看得出,他们也是手下留情了的:他们在攻击时努力避开了头脸这些致命的部位,尽可能地打向对手的胳膊、胸口、小腹和腿部。他们的勇猛为他们制造了暂时的优势,前排的一些士兵受到重打击,呻吟着向后退去。这更激发了土著战士们好斗的天性:他们哈哈怪笑着向前逼进,把自己的队形压得越来越紧。
这短暂的优势也是他们在这场比斗中占据的唯一一次优势。
很快,士兵们稳住了阵脚。在前后两排长棍不停的重复攒击下,冲在最前列的伦布理战士们很难再有寸进。更多的人被他们堵在后面,挣扎着想冲上前来,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得到。
这群笨蛋,我想,难道只会迎着对手的正面愣冲蛮干吗?如果他们这时候能想得起来从两侧绕向自己的对手们,或许可以支持得更长一些。
他们想不到,不意味着我们的战士们想不到。随着达克拉一声令下,从后阵排出两队士兵,从两侧向他们的对手包抄过去。一开始,两翼的伦布理人还在为自己找到了对手而高兴,但不久之后,他们就发现自己堕入了恶梦之中。
他们就像被挤压的肉团一样缩在一起,被同样数量的对手包围了。德兰麦亚士兵们那永不知道疲倦的攒击像潮水一般一拨拨地涌来,一次次用力刺在他们坚实的身体上,发出“噗噗”的声响。
这样的攻击,如果仅仅是一下两下,我们的土著朋友们完全禁受得住。但如果几十下上百下连续不断地袭来,就算是铁人恐怕也会感到疼痛了。外围的土著战士们开始向里缩,把内侧的战士们挤了出来,于是,这个过程开始循环。
那些看起来原本无害的木棍这时候就像是毒蛇一样令人(炫)畏(书)惧(网)。吃到了苦头的土著战士们一边因为疼痛而嗷嗷叫嚷着,一边又因为无法完全发挥出自己的武力而屈辱地吼叫。一些人已经丢弃了木棍,缩到族人的身后躲避这些伤人的凶器了。更多的人徒劳无益地挥舞着木棍试图抵抗,但他们能够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
当大多数人抱着脑袋可怜地缩成一团时,这场比斗的结局已经很明显了。但达克拉并没有停止的意思,他继续无情地鼓动着士兵们,向仅存的几十个仍在反攻的对手倾泄着阴险的攻击。如果是我也会这么做的,因为用语言无法让这些散漫的异族战士明白纪律的深刻含义,与其白费力气,倒不如让他们多吃点苦头,让他们用身体记住这难以忘记的教训才好。这种方法来得更直接,也更有效。
很快,最后一个土著战士也放弃了抵抗。在这个小小的包围圈中,堆满了不住痛呼的粗大肉体。他们健硕的身体上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点,蜷缩成一团,完全看不出刚才在操场上趾高气扬的样子。
这时候,达克拉下令停止了攻击。
“看看你们那副没用的样子,幸亏这是连吃奶的婴儿都不会用的玩具,要是真刀真枪,你们已经死了一百次都不止了!好好反省吧,你们这群家伙!”
“拉塞斯!”达克拉喊过刚才的那个士兵,“去,多准备一些跌伤的药物,多找几个人给他们治疗。妈的,真没用,老子的瘾还没过足就不行了。”
“是,长官!”拉塞斯毫不迟疑地回答,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刚才受到的屈辱而有任何不满。他的脸上和胳膊上都有大片的淤青,那是在比斗中对手留下的伤痕。不过和他倒足了大霉的对手们比起来,这点小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哦,对了,从现在起,你就是小队长了,专门负责训练事宜的安排。有谁不满意的,让他直接来找我谈,明白了吗?”达克拉大声地说,同时向着滚成一团的土著战士们重重地哼了一声。与其说这是在给拉塞斯下达命令,到不如说是威吓缩在地上的那群不走运的异族新兵们。
第十四卷:变革 第一百二十五章 误解,恩情,石头
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