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知道,你们都不用跟着,本王会照顾好王妃的。”言庭羲接过斗篷,亲手帮何轻语披好斗篷,牵起她的手。
何轻语狐疑地看了言庭羲一眼,这人想干什么?
夜凉如水,弯月如钩,夜间的花,在如水的月光下绽放,空气里萦绕着淡淡地花香。两人不约而同地在一片竹丛边停下脚步,一阵晚风拂过,竹叶摇曳,飒飒作响。几下竹叶随风落下,言庭羲伸手接住一片,问道:“语儿,你可会用这竹叶儿吹曲?”
“不会。”何轻语斜眼看着他,“难不成你会?”
言庭羲唇角微扬,卷起竹叶,举在嘴边,一曲悠扬的长相守》从唇齿间流淌而去。
相思长,相思短,相思无限极。相思苦,苦相思,相思损容色日日长相思,夜夜长想念,相思空何益,不如长相守。长相守长相伴,相伴结发同枕度,黄泉共为友。
乐声曲折婉转,如泣如诉,如丝如缕,宛如天外之音,言庭羲吹得情真意切,志在感动何轻语,却不想,他一曲还没吹完,一缕琴声忽起,缠缠绵绵地与他遥相呼应。
何轻语想都不用想,也知道这抚琴的必是八位姬妾之一,这么多天,言庭羲一直留宿在隰桑院中,不曾去过她们的院子,而她又免了她们请安,要见言庭羲一面,就更难了,也难怪她们相思成灾,情难自禁。一首琴曲诉衷肠,盼君与妾长相守。
怜卿薄命甘为妾,对言庭羲的这八个姬妾,何轻语心里很矛盾,垂下眼睑,掩去眸底复杂的情绪,道:“知音难求。妾身就不打扰两位的兴致。先回房歇息了。”说罢,转身就走。
“语儿,”言庭羲抛掉竹叶,抓住她的手臂,“我们一起回去。”
“王爷,人家以曲相邀,你就不要辜负美人意了,快去吧。”何轻语用力拂开他的手,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妾身可不想落个独宠专房的恶名。”
何轻语没留意到她这番话里透露出的丝丝醋意,可言庭羲却听了出来。眸底染了一抹笑意,嘴上却叹道:“汾阳王府早已是悍妇当家,娘子这会子想要撇清,已然晚矣。”
“王爷这话可要说清楚,妾身可从来就没有拦过王爷,王爷爱去哪里去哪里,别拿妾身说项。”何轻语不知是有意,还是真得没有听出言庭羲的戏谑之意,脸色一沉,生气地道。
“那些地方,自是我不愿意去的,与娘子何关。我说错话了,娘子不要生气。”见何轻语动怒,言庭羲心喜,低声下气地哄她。
何轻语看了他一眼,径直往隰桑院走去。言庭羲打了个手势,让不远的暗卫去查是谁扰了他的兴致,害他没能一诉衷肠。
“王爷,抚琴的是兰夫人。”查探回来的暗卫禀报道。
刚才那里的确离罗兰儿的院子比较近,言庭羲皱了皱眉,挥手让暗卫退下,悄声返回暖阁,在软榻上睡下,一夜无话。
晨起梳妆,用过早膳,给太妃请安后,何轻语去了议事厅,言庭羲去了隐铭居。
从议事厅回来,何轻语刚端起茶杯,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听到外面小丫鬟道:“兰夫人来了。”
何轻语皱了皱眉,道:“请她进来吧。”
罗兰儿神色肃然地走了进来,屈膝行礼道:“委身给王妃请安,王妃金安。”
“不必多礼,起来吧。”何轻语淡淡地道。
“妾身今日前来是有事求王妃,恳请王妃答应。”
“是什么事?你说,能答应你的,我一定答应。”何轻语眉梢一动。
“身为妾室,本应该服侍王爷和王妃,可如今王爷不进妾身的院子,王妃又不要妾身前来伺候,妾身留在府中无用,妾身自请归家。”罗兰儿不卑不亢地道。
自请归家。
好一招以退为进。
何轻语眸光微笑转,道:“你要自请归家,本宫做不了主,你自去跟王爷说。”
“内宅之中,以王妃为尊,这样的小事无须劳烦王爷。”
“你是王爷的妾,又不是本宫的妾,你的去留王爷做主。”何轻语放下茶杯,站起身拂了拂衣襟,“本宫要去定国侯府吊唁,就不陪兰夫人去隐铭居找王爷了,兰夫人请自便吧。”
何轻语说走就走,罗兰儿不敢拦她,恨恨地咬牙,忿然回了院子。
在隐铭居看密报的言庭羲得知此事,冷笑一声,脸上浮现一抹怒意,她自请归家,这是在威胁谁?起身出了隐铭居,去往议事厅,一进门便让人把卢五勇叫来。
“王爷,奴才给您请安了。”卢五勇应声而入,看着言庭羲阴沉的脸色,请了安之后便乖乖地站在地上,不发一言,静等言庭羲的吩咐。
“找个人牙子来,把罗兰儿房里的人都贱卖出去!把罗兰儿送到鹰潭庄去。”
“啊?”卢五退回呆愣了一下,这兰夫人犯了什么事,把王爷惹火了,没听到风声啊!
“怎么?你没听明白。”言庭羲冷冷的问道。
“是,奴才听明白了,奴才这就去叫人牙子来。”卢五勇忙应道。
“这会儿先把那个院子关起来,叫你女人带着人亲自去清理东西,一样东西也不能少,除了她们随身的衣服可以带走,其余的都给我搁在那房里。”
“是,奴才领命。”卢五勇匆匆地出去,一边叫他家的那个去办事,一边去叫人牙子。
卢五勇家的带着八九个有力气的婆子急匆匆的赶到罗兰儿住的院子,进门就叫人把院门关好,又把各自忙的闲的婢女婆子都叫出来,在院子里站好。
罗兰儿从东厢房里走了出来,不悦地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奴婢只是照王爷的吩咐在做事。”卢五勇家的淡淡地回道。
罗兰儿一惊,难道是早上的事王爷知道了,“我要见王爷。”
“夫人,王爷没说要见您,请您好好的呆在房里,不要妨碍奴婢办事。”
“何轻语,你这个贱人,你陷害我。”罗兰儿岂肯听她的话,一边叫骂,一边向着院门外跑,“我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王爷是不可能这样对我的。”
卢五勇家的使了个眼色,两个强壮的婆子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容她反抗,就将她推进房中锁了起来,任她在房中把东西砸得砰砰作响。
等何轻语从定国侯府回来时,罗兰儿院中的婢女们已经全部被贱卖出去了,而罗兰儿也被送去鹰潭庆幸与静儿作了伴,事已成定局,何轻语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情绪低落。
罗兰儿被送走,罗家的人忌惮汾阳王府的权势,问都不敢问一声。何轻语情绪更加低落,几天不肯搭理言庭羲。
停灵七日后,陈氏葬入了徐家祖坟,徐家出殡之日,恰逢谢柘离京。依礼数,何轻语是无须去送葬的,只是徐沁伤心欲绝,不能自持,何轻语和徐倩不放心,唯有陪她同行。
死者为大。
谢柘礼让站在路边,等定国侯府的送葬队伍经过,这时汾阳王府的马车从他身边驶过,何轻语撩起了窗帘,快速地说了一句,“柘三哥,一路保重。”
谢柘没想到会遇到何轻语,眸光一亮,何轻语微微颔首,放下窗帘。
“语妹妹,保重。”谢柘低声自语。
“大人,时辰不早,该起程了。”送葬的队伍已走远,可谢柘站路边发呆,侍卫不得不目前提醒道。
谢柘收回目光,翻身上马,扬起马鞭,“起程。”
就在谢柘起程的第二天,陕西都指挥司送来八百里急报,邠州数县均有山贼出没,过往商贾行人都被杀害,请求进行派兵剿灭山贼。
酝王和醇王都想将这份功劳抢下,更想借机掌握兵权,两人在大殿争论不休,最终醇王为陈烁争得了这次带兵剿匪的机会。
在醇王看来,让陈烁率三万大军去剿灭区区数千山贼,必是手到擒来,却没想过陈烁从没领兵打过仗,他是否能够胜任?
陈烁还没率兵出发,边境又传来鞑靼人突然增兵的消息,而福建的急报也几乎同时到达,有倭寇在近海做乱,袭击过往船只,杀人夺物。
汉英宗看着这两份急报,心急如焚,偏偏这时,御史又上奏折弹劾通义郡王,说他抢占良田,欺行霸市,还纵子行凶,强抢民女,致人丧命,罪大恶极,法不容恕。
汉英宗正没地方出气,见状勃然大怒,从重处罚,通义郡王被夺了爵位,贬为庶民,而那个强抢民女的刘建中被判了个斩首示众。
第二十四章
通义郡王被夺走爵位,贬为庶民,并不在言庭羲的意料之中,不过这给了徐沁退婚的机会。徐沁无须以望门寡的身份待字闺中,她可以另行挑选夫婿。
这个消息传到定国侯府,徐瑞三兄弟呆愣住了,徐瑞和徐璩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徐璜身上,眸底闪过了一丝难过。
“做错了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徐璜平静地放下茶杯,站起身,“大哥,我这就去让人把婚退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人死黄泉难扶起,事情已走到这一步,多说无益,徐瑞叹气点了点头。徐璜出门自去,徐瑞和徐璩面面相对,无话可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同样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还有汉英宗,山洪年年暴发,他已习以为常。可邠州山贼作乱,鞑靼人和东瀛人又在边境虎视眈眈,这让他寝食难安。山贼派了陈烁去剿匪,胜负难定。鞑靼人要派兵威摄,东瀛人要派兵去讨伐,可是谁领兵前去?
当年带兵打败鞑靼人的是先汾阳王、先博陵王和先东瓯王,而今博陵王府和东瓯王府的兵权,他千方百计才夺到手,这次又岂能再将兵权拱手相让。
让东瀛臣服大汉的是言庭羲,派言庭羲去打东瀛人,驾轻就熟,肯定手到擒来,可是让他前去,犹如放虎归山,前番布置就全然白费了。
朝中将领大多都出自这三个王府,不值得信任,大汉有雄兵百万,却无良将可用,这要如何是好?看着在下面吵成一锅粥的文武百官,汉英宗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全是些没有地东西。
朝堂上的这些事情,与禁足在家的言庭羲没多大关系,他正百无聊赖地靠在软榻上,看着何轻语坐在窗台下拨拉着算盘算账。
“语儿,你这帐到底还要算多久?”言庭羲单手支着下巴,对着何轻语眨眼睛,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王爷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你那些美人儿,她们一定会热情欢迎你的。”何轻语头也不抬拨弄着算盘,三个店铺被烧,损失惨重,要想办法把钱赚回来才行。这些都是她让人去弄的调查报告,她要找出一个比卖吃的更赚钱的生意。
言庭羲走到何轻语面前,伸手盖住她的账本,正颜问道:“语儿,这么多天了,你要就不理我,要就对我冷嘲热讽,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何轻语抬头看着他,“我没有生气。”
“你说谎,”言庭羲盯着她的眼睛,“你在生气,从我把罗兰儿送走那天起,你就在生我的气。”
何轻语搁下手中的毛笔,坦然回视他,“言庭羲,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的那些姬妾,以她们的家世和才貌,她们完全可以嫁到好人家里当正室,可却因种种原因成为了你的姬妾。在这件事上,她们其实也很可怜,你这么绝情地把她们赶出府,送到庄里居住,等于毁了她们所有的希望。我知道你这么做原因,有部分是因为我,所以我不知道我该怪你喜新厌旧,为了我这个新人,抛弃那些旧人。还是该怪我自私自利,愚蠢的去为难像我一样身不由己的她们。”
言庭羲轻叹一声,道:“对不起,语儿,如果我打开始就能洁身自好,你现在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何轻语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居然会认识到这是他的错误,这太不可思议了。
“语儿,其实她们进王府并不是完全身不由己,她们都有她们的目的,不过,既然她们已经进了府,不管怎样我都会妥善安排她们的。你不必为她们日后的处境担忧,更不必为了她们委屈求全。”言庭羲走了过去,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语儿,以前的事,是年少糊涂做错了,但是请你相信我,从今往后,在我左右除了你之外,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言庭羲的怀抱,温暖而炙热,却让何轻语感到莫名的惊慌,挣扎着想要逃离。言庭羲收紧手臂,让他 的妻子更近地贴在怀中,闻着她散发着淡淡梅花香气的秀发,心醉神驰,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温柔的浅笑,蹭在她耳边轻声道:“此生我定会疼爱你,只疼爱你,语儿,今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言庭羲的深情表白,让何轻语不得不承认她有一丝的心动,但是她不敢相信他,挺直身体,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道:“言庭羲,你先松开手,我有话问你。”
言庭羲有些意外,有些失败,何轻语被他这样拥在怀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