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二门传话进来,老太太过来了!”子衿快步走进来,禀报道。
何轻语一惊,这大热天的,她老人家怎么过来了?慌忙起身进屋穿上外裳,刚走出门,抬头就看到婢女扶着徐母从游廊那头走了过来,娇声问道:“外祖母,您有事找语儿,就让人叫语儿过去就是了,怎么亲自过来了,万一受了暑气可怎么好?”
“坐马车过来的,不过几刻钟的事,不会受暑气的。”徐母慈爱地看着走过来的外孙女儿,用丝帕拭去何轻语额头上的汗珠,“你在家里做什么呢?怎么弄的满头大汗?”
“没做什么,刚在水榭边纳凉。”何轻语把徐母迎进门,扶她坐下,亲手奉上清茶,“外祖母,请用茶。”
徐母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喉,道:“采薇,你们先下去,我有话要跟你们主子说。”
等采薇几个行礼退了出去,徐母肃颜问道:“语儿,那个叫忆柳的青楼女子,是怎么一回事?”
何轻语一愣,没想到徐母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事情的经过,其实徐母早就知晓,听何轻语说完,叹了口气,道:“语儿,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自己处置,要惊动太妃?”
“语儿觉得这伴事请太妃处置更好。”太妃对这件事的处置,让何轻语大有姜还是老的辣之感,这两天,她很是庆幸当时没有自作主张,要不然结果不会这么圆满。
“为什么太妃处置会更好?”徐母心往下沉,脸色更加凝重。
“那个女人说她怀了王爷的孩子。”
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虽说是正妃嫡妻,却无嫡子傍身,娘家又无父兄扶持,才会连一个养在外室的妓女都不敢动,只能忍气吞声把人带进府来。还好是虚惊一场,要不然,庶子为长,嫡子为次,何轻语在这王府的日子将会更艰难。
徐母想到这里,脸上满是心疼的表情,伸手将何轻语搂入怀中,“可怜的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你虽没了父母,没有亲生兄弟,但是你有外祖母,你有三个舅父和表兄弟,我们会给你撑腰的。就算汾阳王位高权重,你也没什么可怕的。”
何轻语愣了一下,须臾明了徐母话中之意,道:“外祖母,您误会了,我不是因为不敢处置忆柳,才请太妃处置这件事的,而是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怕处置不好,才请太妃出面的。”
徐母低头看着依偎在怀里的何轻语,怀疑地问道:“真的是因为怕处置不好,才请太妃的?”
“真的,外祖母。”何轻语不想徐母为她担心,把太妃说的那番话说了出来。何轻语的本意是想证实,她不是不敢处置忆柳,可是没想那番话反而让徐母更加确定她的不敢。
徐母眼眶微红,伸手在何轻语脸上细细摩挲了一遍,可怜的孩子,就连太妃都看出她怕因不贤良,会遭丈夫厌弃,而不得不委曲求全,出言开解她,这孩子还在这里逞强安慰她,分明是怕她这个老太婆担心,说好话哄她。
“语儿啊,你婆婆这番话说的没错,适时的在丈夫面前表现一下你的嫉妒,不是不贤良的表现,而是让你丈夫知道你在意他。你要记住,你是嫡妻,那些女人只是小妾,妻妾从来不相容,你们是敌人,在这内宅之中,永远不可能和平共处,你要严防死守,时时刻剂的盯紧她们,不能让她们有机会凌驾于你之上,更不能让她们生下孩子来跟你的孩子争父亲,争家里的财产和地位。若是万不得已,让妾室生下了一男半女,就要子除母,孩子必须养在自己手上。”徐母语重心长地道。
家里本是温馨安全的避风港,可是三妻四妾,却让家变成了战场。何轻语目光沉了几分,眸底浮现淡淡的嘘唏,黯然道:“语儿知道了。”
“语儿,只要你能抓住王爷的心,早些生个儿子,那些通房姬妾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徐母口里说着安慰何轻语的话,眼底却藏着忧色,战场刀剑无眼,万一言庭羲有个好歹,可怎么好呀?
“嗯。”何轻语把脸埋在徐母怀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男人的心象流水,是抓不住的。
徐母轻轻地抚着何轻语的背,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女儿就留下这么一点骨血,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护她周全,静静地坐了一会,道:“语儿,陪我去你婆婆那里。”
何轻语让人抬来软轿,陪着徐母去太妃院里。太妃听到通传,笑着迎了出来。徐母欲行礼,被太妃拦下。进了房,分主宾坐下,婢女奉上新茶。
徐母接过茶,没喝,轻轻地搁在一旁,起身郑重其事地向太妃行大礼道:“老身替我那故去的女儿女婿,谢谢太妃。”
“老太太,您快别这么说。”太妃上前扶起徐母,“语儿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提供下载)欢她,绝不会让她在我们家受委屈的。”
何轻语一听这话,才知道太妃和徐母是一样的想法。没想到她要置身事外,不想惹麻烦的举动,会被太妃和徐母曲解成这样,不禁苦笑,以后处理事情,定要三思而行,再不能这样由着性子做事。
徐母和太妃闲聊家常,何轻语陪坐一旁。在王府用过午膳才回徐府,何轻语送她出门,看着马车走远才转身回隰桑院。
第二天是中元节,天顺帝七月初就已下旨,命护国寺举行盛大的盂兰盆会。天还没亮,何轻语就随太王太妃按品大妆,赶去护国寺参加盆会。
盂兰盆会护国寺年年都办,何轻语却是第一次参加。护国寺的大殿前设着三坛,每个坛上摆着五行桌子,每行一张方桌,四张条桌。方桌上分别供着饭、盂兰盆、净水、荷花和香案。前面四行条桌上都供着果品,只有第五行搁着自恣僧的物品。在坛的四周贴着“此系清静供坛,恭迎三宝天神降临之所,各宣诚敬,凡饮酒契荤者莫入。”的字条。桌子的四周用木栅栏围着,南北两旁开小门,小门旁有两个知客僧在把守。
到辰时,天色大亮,太后和天顺帝身穿素白的常服,从后殿出来。众人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手微抬,道:“诸位平身。”
众人谢恩,又是一阵环佩叮当。
知客僧鸣钟三下,禅堂用三扳止静,照着固定的仪式一项一项的做下去。
“目连启教,世尊宣扬,钵利罗饭利存亡,脱苦往天堂,妙乐无疆,孝行永流芳。南无香云盖菩萨摩河萨。”主持诵经道。
梵音似魔咒,念的何轻语昏昏欲睡,坐在蒲团上,脑袋左一下,右一下地点,发髻上的鎏金镶宝珠的凤钗随着她的动作,不停地颤抖着。天顺帝看到这一幕,细长的丹凤眼里染上一抹宠溺的笑意。
“以此兰盆供善根,报答父母彻劳恩,存者福乐寿无疆,亡者离苦得超升。四生九有诸含识,八难三途苦众生,各各悔过洗瑕疵,尽蒙慈济出沉沦。”随着主持将这段经文念出,上兰盆供的仪式结束。
已近午时,烈日如炽,烤的人汗如雨下。何轻语蔫蔫地站在太妃后面,可恰兮兮地扯了扯太妃的衣角,小声问道:“母妃,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
太妃回头,看着她红通通的小脸,笑道:“等受食仪式结束就可以回去
“还要吃素斋呀!”何轻语的脸皱成一团,她不想吃素斋,只想快点回家,喝几碗冰镇的酸梅汤解暑,快渴死了。
午梆三下,鸣钟三下,住持搭衣持钵,与太后、天顺帝去斋堂坐下,众人搭衣持钵进斋堂坐齐,执事僧先将果品分好。
住持道:“请用供果。”
何轻语分到一个苹果,供果被太阳晒的滚烫。
吃完供果,敲响云板。
执事僧将盂兰盆里的熟疏菜及供饭,拌入备好的斋菜中。行堂僧将饭菜盛好后,众人举钵,跟着主持念道:“至当愿众生。过去父母,七世超升,现在二亲,永无病恼,自他饶益存殁沾恩,永离恶道,究竟当乐。”
念完后,住持道:“行禅定。”
双手合十,默坐一会。
住持道:“受食。”
何轻语凑到装着米饭和蔬菜钵前,闻了闻,似乎有点异味,皱了皱眉,瞄了瞄其他人,都在吃,咬咬牙,闭上眼睛,强行将饭菜吞了下去。
等众人把钵里的饭和菜用完,接下去又是一套繁琐的仪式后,盂兰盆会仪式全部结束。
总算可以回府了,可是,何轻语只觉腹内绞痛,按着肚子,道:“母妃,我内急。”
太妃见何轻语痛得脸色都变了,忙招来一个小沙弥,让他领着何轻语去找茅房。
第五十五章
等何轻语解除痛苦,从臭哄哄的茅庐出来时,却找不到那个领路的小沙弥。
“小师父,小师父。”何轻语扬声喊道。
没人应声。
奇(…提供下载…)怪了,这人去哪里啦?她在里面也没呆多少时间啊,何轻语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不敢贸然离开,站在廊下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依旧不见小沙弥回来,用丝帕擦去额头上的汗,热死了。这小和尚太不负责了,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个地方。
虽然来过几次护国寺,可去的地方有限,而这个地方从没来过。何轻语找不到回大殿的路,叹了口气,问道:“绮儿,你知道怎么走回大殿吗?”
无人应答。
“绮儿?”何轻语提高音量。
悄无声息,连恼人的蝉鸣都没有,异常的安静。
奇(…提供下载…)怪了,一直在暗中保护她,寸步不离的绮儿居然不在,何轻语眸光微转,难道是因为两宫在此,她们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没进来?何轻语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绮儿她们被另一群暗卫给拦下了。
无人可靠,何轻语自行找路回大殿。
向左拐,还是向右拐?
来时肚子痛得要命,光顾催小沙弥快走,根本没注意是怎么走的,现在只能靠运气。向左拐,继续左拐,这样的话,就算走错了,只要向右拐就能原路返回,不会迷路。
何轻语沿着绿荫遮掩的小路疾步而行,左拐,看到了一排整齐的禅房,从禅房去斋堂的路,何轻语知道怎么走,唇角微扬,得意地笑了,路在脚下,难不住她。
这是什么地方?
左拐右拐后,发现前面不是斋堂,而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何轻语欲哭无泪,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护国寺有两排相差无几的禅房?这下转迷糊了,没办法原路返回了。
“有没有人呀?”何轻语四顾茫茫。
护国寺的那些和尚都躲到哪里去了?想找个人问路都找不到。何轻语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走,走到游廊的尽头,向左拐。
高大的菩提树下,白衣胜雪的男子负手独立,正午的阳光透过嫩绿色的叶子,斑驳地照在他的身上,映入他的眼中,流光溢彩,薄唇弯出好看的弧度,笑的妖娆得意。
天顺帝!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何轻语眸底闪过一抹异色,垂睑,裣衽行礼,“妾身见过皇上,皇上万岁。”
“语妹妹,无须多礼!”天顺帝走到何轻语面前,伸手要扶她起来。
何轻语眉尖微蹙,迅速地身后退开两步,避开他伸出的双手,行礼道:“妾身无意闯入,打扰了皇上的清静,还请皇上恕罪,妾身告退。”
“语妹妹就这么急着要避开朕吗?”天顺帝向前一步,弯下腰,凑到何轻语耳边,柔声问道。
“不知道皇上有何吩咐?”距离太近,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何轻语向后再退开两步,拉开与天顺帝的距离,淡淡地道。
“是不是不管朕说什么,语妹妹都会听?”天顺帝挑眉,细长的眼中目光灼热如火,唇角上弯,露出邪邪的坏笑。
“皇上金口玉言,谁敢不听?”何轻语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好,那么朕要亲你。”不等何轻语反应过来,天顺帝已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拉,将她拖入怀中,紧紧地搂着她的纤腰,低头吻了下去。
何轻语偏开头,天顺帝的唇落在她的脸颊上,天顺帝轻笑出声,唇停在她的脸颊上不愿离去,“语妹妹,你好香。”
何轻语手脚并用地想要挣开他的双臂,可环在腰间的手臂就象铁箍一样,任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都无法摆脱他的桎梏,恼怒地瞪着他:“放开我。”
“不许。”天顺帝一手环在她的腰上,一手抬起她的下颚,低下头,想要吻上她的唇。
“啪”的一声,何轻语用力地挥手拍打天顺帝那只抬起她下颚的手,拍红了他白皙的手背,却无法让那只手松开她的下颚。
“语妹妹,打皇上,可是死罪。”天顺帝戏谑地笑道。
“白绫三丈,还是毒酒一杯,随便你。”何轻语瞪着他,不怕死地道。
“朕怎么会舍得让你死。”天顺帝直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