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他对您讲了些什么?您这么快就被他收买了?”李昔嗔怪道,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
哈哈哈……
李道宗看起来心情非常好,“你这丫头,说话总是这般不经大脑。这脾气你要改改了,吐蕃不比长安,受了委屈还有皇上,爹爹为你作主。你要万事小心呐。我看这个禄东赞确实不错,主要是待你的心,爹是过来人,这人肯定错不了。”
“爹……”
“好了,别使小孩子的性子了。既然来了,就好好地在这里生活。等我和你母亲百年后,也能安心闭眼。”李道宗叹道。
李昔红了眼圈,只知拼命点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大人,准备出发了。”侍卫在门口回禀道。
“知道了。”李道宗应了一声,转头对李昔说道,“昔儿,爹爹这就走了。安心在这里吧,长安城并不适合你。万不可做不切合实际的打算,你可是皇上赐婚,你好自为之吧。”
李昔怔怔地看着愈显老态的李道宗,点了点头。
二个月后,文成公主终于到达了逻些城。
人们载歌载舞,欢腾雀跃,欢迎她的到来。在声声祝福中,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喜结连理。
雪莲花皎露莹莹,风骨出尘。冰凉的香气丝丝缕缕传来,吸入鼻中,沉入肺腑,一时仿佛能抚平人烦躁的心绪,一时又仿佛化作了彻骨的寒气直钻人心,冻得你不知所以。
吐蕃冬日里哪有梅花可赏,禄东赞便不知从哪里寻得雪莲花送给她。
两人虽大婚一个月,但从未圆过房。
禄东赞也不急,从不强迫她。虽同睡在一张床上,却从来没有过亲密的举动。
禄东赞忙完了事务,走进了帐篷了。
蝶风见了,安静地退了出去。
李昔不止一次提出过离开吐蕃的要求,但他都说再等等。虽然不知道身边这人究竟存的什么心思,但她似乎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于是没有伪装,将心中所想一丝不落地放在了脸上。
“你当初答应那个约定,就是为了骗我嫁给你的吧?”
禄东赞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答话时,李昔转过身看着他,再问:“你娶我也是为了赞普的大计,稳固他的地位,对不对?”
禄东赞沉默,眸光微暗。他定定地瞧着她,俊美的面庞上有微微的错愕,也有她想不明白的挣扎和隐忍下的苦涩。
李昔笑了,手指在袖中握成拳:“对吧?我猜得没错,你就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禄东赞弯唇淡笑,目色幽离黯淡,开了口:“是,我不否认,这是原因之一。”
李昔点点头,望着他,脸上虽在笑,眼中却已尽是失望和不屑:“原因之二呢?卓玛的身份还不能当你的正室夫人,你需要一个身份尊贵的人。便如我,大唐公主。”
他拧了眉,眸底迅速划过一抹令人心慌的落寞。转瞬,他还是笑得优雅自如,目中慢慢发亮,若星辰落入其间。
“你这么想?”
“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你很在乎?”他的笑容渐渐开始得意,脸上的伤和忍耐的苦仿佛一下子都不存在了。
笑意僵在唇边,她敛容看着他,怔了一会,方漠然瞥开眼光,冷淡道:“不,我不在乎。我为什么要在乎,我只是气你不守约定。”
“只是气这个?”
她咬唇,不说话了。
“卓玛她……”他笑着欺身上前,弯臂紧紧抱住她,靠在她耳边一字一字慢慢地说,“其实,你的心里有我,不是吗……”
李昔抬眸盯着他。
他垂眸看她,面色柔和,声音轻软:“昔儿?”
李昔依然咬住唇,死死地。
“不要想着离开,就留在我身边。可好?”
说话时,他的长发自肩上垂落,轻轻磨蹭着她的眼帘。入目的黑色,宛若温暖柔和的绫缎,不断揉入她的视线,缓缓地,缓缓地,滑沉至心中……
“不,我想要自由。即便是嫁人,也要自己去选夫君。我不喜欢被束缚。”李昔随手擦了擦不知何时已湿润的眼睛,不等他说话,挣脱他的怀抱,跑出了里帐。
正待掀开帘帐时,卓玛拿着已洗干净的衣服走了进来了,见她要出去,脸上未免又是紧张:“夫人 ?'…'”
“怎么?你要拦我?”李昔横了眸,声音一寒,跑了出去。
身后,有淡漠颓惫的嗓音轻轻传来:“夫人,您……你误会了。”
误会吗?
进了逻些城后,李昔第一个人想见的人就是卓玛。果然,她是服侍着禄东赞。却不是奴婢的身份,禄东赞的日常起居,全是假于她手。
为禄东赞挡暗器地便是她的亲哥哥。
回来的当天晚上,禄东赞待在卓玛的帐篷里很晚才回来。回来时,一脸的疲惫与愁容,还有浓烈的酒味……这让李昔一直都不能忘记。
禄东赞从未向李昔解释过卓玛的身份,但从卓玛独居一顶帐篷来看。身份却是比奴婢们高上很多。
第三卷 和亲
结同心尽了今生,琴瑟和谐,鸾凤和鸣
【第001章】
高高的山崖,寒风扑面而来。
狐色裘衣飞卷如云开云散,仿佛一个不小心,那劲烈霸道的北风便会随时将她吹落至崖下。阴沉的天气,无不昭示着暴雪将至,崖下冷雾垂荡,寒气的茵氲虽能挡住人的视线,却挡不住记忆中那冰寒刺骨的深水给人带来的颤栗和害怕。
吸了口气,脚尖小心地勾起,加厚毡毛的锦靴慢慢划过悬崖边缘,山岩坚韧,稀疏被磨损掉落了几颗青黑的小石子。
石落,坠入迷雾,然后悄无声息。
周身空旷,唯有狂风在崖间吟啸的尖锐声响。
眼睛湿润,但这绝不是哭。自己千方算计,躲开了皇宫,离开了大唐,而今又该何去何从?
她抚了抚被冻得渐渐僵冷的双臂,缓缓在崖边坐下。为什么方才对卓玛那个态度,明明是不在乎的。禄东赞又如何?彼此不过互相利用的棋子罢了。值得自己动怒吗?
抬眸看向迷蒙的天际,广袤无垠。为何人的心胸不能如这宇宙般宽阔?人,有时何必自己为难自己呢?
现在绝对不是离开吐蕃的最好时机。天气还冷,路途尚不熟识,还有李世民的口谕在,对,纳木措湖的美景。前世并未看到的圣景,不如此时一并赏了去。
想得通了,心情一松,这才发觉颈间有了冰冷的凉意,竟然不知何时下雪了。
刚起身回转,但见一雪人伫立在她的面前,臂间搭着一件厚厚的毛裘。四目相接,李昔心中猛地抽搐一下,这人,竟是个傻子不成。这样冷的天气,就这样默无声息地伴在她的身后。他的情谊,她不是不知。但,她还是在心底摇了摇头,迅速地将它否掉。
换上笑脸,上前几步道:“对不起,方才失仪,让你见笑了。”说着,行了一个蹲福礼。神色郑重,倒象是换了一个人。
这让禄东赞反而不适。
当她冲出去的时候,他也懊恼过。但很快担心占了上风,顾不得安慰怔怔发呆的卓玛,从正准备追上去的蝶风手中抢过毛裘追了出去。
山崖上,望着李昔的背影,他好不心疼。他知道她是个果敢的女子,从战场上就已然知道,而他却从未见过如此无助的她,像一个孤单的惹人怜惜的孩子,他几次想上前拥住她,将她搂进怀里,又怕她躲开他,让她生烦。就那样生生地止住脚步,默默地陪在她的身后,用心去体会她的所思所想。
他轻叹了一口气,小心地将毛裘裹在她的身上,扶起她,道:“雪越发的大了,回去吧。”
说着,他牵起她的手,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下了山崖。
大帐内,想必是禄东赞出去时交代过的,火烧得旺旺的,很暖和。
蝶风偷眼来回看向默不作声的两人,微咳了一声,说是要看看晚膳准备得如何了,躲了出去。
帐里只留了他们两人。
李昔咬了咬下唇,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又何必如此扭捏作态,她拿起杯了喝了一口热茶,问道:“听说赞普的妹妹赛玛噶就要出嫁了?”
禄东赞闻言,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无任何情绪波动,依言回道:“嗯,春天到了,公主就要去象雄国。”
“她,喜欢他吗?”李昔有说没话找话,不过是想缓和一下气氛。
禄东赞焉有不知之理,既然她已给了台阶,他就只管下就好了。乐得见此,淡笑道:“你不是没有与她交过手。她的性格,恐怕是无人能入得她的眼。只是,这事是赞普早已决定的事情,喜与不喜,也是由不得她了。怎么?你担心她?”
不,怎么会呢?
李昔差点将此话冲口而出。赛玛噶有如她的兄长松赞干布一般,是个强势的人。虽然此次和亲象雄国做了王妃,受了委屈但依了她的性格报了仇。甚至是……
李昔不敢往下想,亦笑道:“担心吗?这倒是有些的,只是不是她。”
禄东赞细细地看了她的眉眼,想着她的话,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带着些许宠溺摇了摇头。
帐外蝶风在说话,紧接着,就见她掀起帐帘,达雅、尼玛抬着满罢着膳食的方桌进来。蝶风笑道:“公主可是饿了?早上大相特意请厨子做好了膳食备着,奴婢见您迟迟不归,便命人拿下去重新热了几回。或许如今味道不及初做的时候,公主尝了可莫要介怀。”
说着,蝶风对禄东赞递过眼色,“方才,王妃让人请公主过去。奴婢只道您出去散心了。既然您回来,奴婢也不好让王妃等着,就先过去替公主回话了。大相正好也未吃过,就与公主一起用吧。”
文成找自己也不知是什么事情,她皱皱眉,心里有点急,打发了蝶风快去快回。
“大相也一起用膳吧。”心结一打开,李昔倒显得大方起来,邀禄东赞一起吃饭。
禄东赞挑了挑眉,也就大方地坐下,两人用膳不提。
蝶风进来的时候,只李昔一人。
“大相出去了?”
李昔见她小心的样子,知道这是有话要对她讲,便道:“刚出去,是到赞普那里议事,一时回不来,文成那里怎么样?”
“王妃那里……”蝶风欲言又止,抬眼看她时,闪过一抹忧虑,继续道,“今天早上尺尊王妃过来了。并未向她行大礼。听说,赞普并未将两人分尊上下,都是他的正妃。”
李昔点点头,知道蝶风说得含蓄了一些。事实上尺尊公主可是先于文成嫁给松赞干布的。一直以正妃之尊伴在他的左右,同样在吐蕃人心中,文成虽也为尊,却不及尺尊的影响深远。
若文成不能隐忍,那三位还没有正式封号的妻妾,她又该如何面对。松赞干布很聪明,这种政治联姻物质与权利的好处绝对超越感情因素,他只要不亏待文成就好。至于其他的,他是不会理睬的。看看他的妃子妻妾就知道,哪个不是有些根基的,就连那生了唯一子嗣的藏妻也是出身部落首领的女儿,显然也是贵族。文成初来乍到,想要安身立命,不会看不透这些。
牢骚与失望都是正常的。早在她决定去和亲的时候,未来的种种都要想到。
“她还说了什么?”
蝶风用眼神询问,“哦,我是说文成她还说了什么没有?”
蝶风见李昔有些倦意,从妆台上拿起梳子,解开头饰,边帮她梳头边道:“王妃别的也没有多说,只让你有空到常到她那里坐坐。对了,听说赛玛噶公主就要出嫁了。不过,她好象不是很高兴,尼玛方才还与达雅说帐内被摔坏了很多东西。呵,脾气可够大的。”
李昔大大地白她一眼,道:“她也是个可怜的,也如我与文成一般去和亲的。而且,将来她……”
说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淡了下去。同为和亲,文成虽有些为难,但也还过得去,而自己,目前禄东赞对她还是好的。但相比之下,倒是赛玛噶的婚事不敢恭维了。
“将来她会怎样?”蝶风紧抓住她话头追问下去。
“能怎么样?听说象雄国的国君李迷夏也有不少妃子。她那样不肯吃亏的性格能过得好吗?”李昔不想将话题继续下去,又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歇歇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文成那里看看。”
大殿内,气氛凝重。
次丹巴珠此时已经领命退了下去。
禄东赞的目光在松赞干布身上掠过,看到他根本没有觉查到自己在注意他,目光微顿就收回来。他知道此时的松赞干布心里一定不好过,毕竟出去和亲的是同胞妹妹。
但时局却是不允许他想那么多。当年父王囊日伦赞猝然薨逝,新征服的小邦部落纷纷叛离,本属联盟外围的象雄国也遥相呼应,在西部燃起战火。如今形势越加的严峻,松赞干布对应的策略是双管齐下,又打又拉:以强势兵力震慑,现又辅以和亲手段,将胞妹赛玛噶公主嫁给象雄王李迷夏做王妃。可想而知,那样的联姻怎会幸福。
这样的打算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了,所以,松赞干布对这个妹妹很是疼爱及放纵,以填补自己的愧疚之心。这样让赛玛噶养成了刁蛮、任性的性格。
“已经对公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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