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昔正要问去哪里,立在主位边的太监高声唱报道:“魏王殿下到——”
韦天硕急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立时玉华苑内一片寂静,众人起身躬迎。
李泰走到主位上落座,众人方才平身纷纷坐下。
李泰今日身着青紫色儒衫,白玉腰带,头戴丝冠。盛装之下,一派温文儒雅,玉树临风,一双眼睛亦被这身衣服衬托得更加深邃。
李雪嫣与在座的其他女子一样,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欣赏仰慕之色。
李泰端着桌上的酒杯站起身来,声音很是沉稳,“今夜能置身此宴者,多是京中少年才俊,本王望你们日后能为本朝效力,尽忠职守。请!”
席间众人全部端着酒杯,随着李泰举杯一饮而尽。
李昔也不例外,她咂巴了下嘴,这酒水甚是甘美,有些类似现在的果酒,里面掺了一些冷庶浆。饮这种酒是为了防止食樱桃引起内热,用它来中和的。
这时,太监拍了拍手,宫娥涌出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一小碟樱桃,四五碟花式酥酪。每个案几上都放着这几样。
樱桃个大,核小,肉多,剔透如玛瑙,置于白玉小碟之中,显得极为艳丽可爱,让人舍不得吃。另外几碟的花式酥酪都以樱桃肉为原料制作而成,李昔咬了几口,觉得十分可口。
这时,有人从席间走至玉华苑中间,对着李泰一礼,而后扬声道:“学生四门院陈扬,今夜能与诸位才俊聚在此处甚感荣幸,献诗一首,以谢魏王盛情……”
说罢他轻移脚步,略一思索便吟诵起诗来。李昔明白,这是个人才艺展示开始了。她有些坐立不安,就她那点墨水做几道数学题还行,让她做诗还不如要了她的命。
这宴上多是才子佳人,盛唐出文人骚客啊,哪个不会吟诗作对的。都想借此机会在魏王面前露一手。
李昔环顾一下坐席,大约有四十几人,国子监的学生就占了大半。如果每个人都表演一次的话,或许轮到她,宴会也就该散场了,说不定能逃过这一劫。饶是这样想着,她也不敢大意,恐被人笑了去,低头在座位上想着学过的唐诗宋词。
直到有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她方才抬起头来。
李雪嫣已翩然站在了玉华苑的正中间。
【第021章】樱桃宴(下)
淡粉色的轻纱面料上用金线精心绣绘着蔓藤,丝丝缠绕,天青色的丝线勾勒出青藤的嫩芽,圆润光洁的珍珠和钻石点缀其间,璀璨生辉。整条裙子如裁云细水,流光温玉,雅而不素,贵而不艳,宛如天成。而发间金光耀人的步摇更是让人眼前一亮。李昔一眼看出,这枝步摇她从老夫人房中出来时还不曾戴过……想来要归功于那只红木匣子了。
方才她坐着的时候倒不觉得什么,现站在玉华苑正中央,灯火通明之处,倒显得她的容貌脱俗,美得和嫡仙一样,再多的词藻堆砌在她身上都不为过。单从在场内的吸气声便可以品出一二。李昔的脑袋里自动冒出一句酸诗来:“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韦天硕伸手扯了扯韦待价的衣袖,急声低叫道:“大兄,是李雪嫣。”
韦待价的脸攸地一下红了,低斥道:“叫什么,看到了。”
低头将酒满上,一饮而尽,而眼睛却不断地瞟向那娇美的人儿。
“魏王殿下,吟诗作对诸君已然显示了他们的才华。小女就不再附和,只跳一段霓裳舞》以谢魏王殿下的盛情款待。”李雪嫣声如黄鹂,任谁听了都觉得身上一酥。
李泰抿了口酒水,手转着酒杯看了看,微微一笑道:“准。不过寻常的丝竹管弦之声太过俗气,不如由本王抚琴为你助兴,如何?”
一语即出,全场哗然。魏王亲自抚琴,实在是给足了李雪嫣的面子。
李雪嫣的小脸微微仰起,因兴奋而透出潮红,声音又低柔了几分,“谢魏王。”
有太监捧了琴来,李泰调了几下音,朝李雪嫣点点头,后者早已红透了脸。
乐起,人也翩然而起。除了李泰的琴声和舞者环佩的叮铛声,整个玉华苑里一片寂静,静得就如同没有一个人在一般。宽广的衣袖飞舞得如铺洒纷扬的云霞,身上珠环急促的摇晃作响,腰肢柔软如柳,渐次仰面反俯下去,苑内盛开的紫萝被舞袖带过,激得如漫天花雨纷飞,这一刻,画面美得不可思议。
忽听一缕清越的笛声昂扬而起,婉转流亮如碧波荡漾、轻云出岫。一个旋舞已见一个英俊少年立在苑中,执一根碧笛在唇边悠悠然吹奏,漫天紫色细碎萝花之下,雪白衣袂如风轻扬。
李泰与那少年相视一笑,几个音一转,曲调默契转换,如碧海潮生,落英玉华,更加悠长舒缓。
李雪嫣果然不是白给的人物,真让众人开了眼界,云袖破空一掷,尽兴挥洒自如。紫萝的花瓣纷纷扬扬拂过她的鬓,落上她的袖,又随着奏乐旋律漫成芳香的云海无边。
只见李雪嫣一个转身跳跃,半空中的身姿优美至极……
然而就在双足落地的一瞬间,只听得她“哎哟”一声低喊,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琴停笛止,李雪嫣的脸上一阵青白,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方才明明一切都好好的,都在她的预想之中……为什么会跌倒,为什么偏偏在他面前出了丑。
李昔方才看得明白,眼中锐光一闪,原来如此……
长孙芷大呼小叫地跑到她面前,“怎么这样不小心……伤到哪里没有?”
有宫娥上前扶起她回到座位,按了按脚,只是扭到而已,伤得并不重。
众人便将目光投向那白衣少年身上,有人已将他认出,起身高呼道:“见过晋王殿下。”
晋王李治,正是李泰的亲弟弟,李世民的第九子,未来的唐高宗。眉目清秀,面容英俊,与魏王相比,倒是略下了一成。
李治微点了头,瞥了一眼郁郁寡欢的李雪嫣,走上主位。
“今天你可是来迟来了。来,罚酒一杯。”李泰倒满一杯酒,递给李治。
李治憨憨一笑,也不解释接过便饮。李昔看着,眉头微凝,算年纪李治今年不过九岁,小小年纪喝什么酒嘛。怪不得长大后有了头风病。
长孙芷见李雪嫣象霜打的茄子一般提不精神,不由得面色微变,瞬间已起身含笑对李泰道:“殿下,李小姐的霓裳舞》虽未跳完,但诸位方才也看到了她的舞姿,确实出众。只是有些可惜了罢了。不过,李小姐的庶弟今天也来了,他入学不过几日,这次月考竟进了算学院红榜甲一的位置,实在是让人钦佩。想必定是个多才多艺的,不如让他展示一二?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话音未落,李治惊问道:“竟有这等人物,本王真想认识一下了。”
李泰微微朝长孙芷蹙了蹙眉,并不答理她,只问李治:“真想见他?”
李治朗声一笑,目光在玉华苑中搜寻了一圈儿,“四哥,你这话问得好生奇怪?这等人物我自是想要见见的。”
李泰举杯亦笑:“好,传李昔上场。”说着一饮而尽。
长孙芷退回座位,对着李雪嫣抿嘴一笑,给了她一记安心的眼神。
李雪嫣接到眼神,微微点头,已顾不得方才的伤心,将目光看向苑中。
就在李泰传李昔上场时,李昔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响,有些呆呆地不知所以然。房遗直身子微微向后仰了几分,低声道:“别担心,你且上场,我会帮你。”
李昔咽了咽唾沫,点头,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走了出来。
李昔站定,朝李泰与李治各自一拜,“学生李昔见过魏王殿下、晋王殿下。”
李治淡然一笑,用手指轻敲了自己的头,“李昔?本王方才就在想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是江夏郡王的公子吧?如我这般年纪便随父上了战场,啧啧,今日一见果是少年英才。”
李昔嘴上说着“不敢。”
心中却腹诽道,以为这小子是当天子的料,会与别人有所不同,没想到他竟也如此落俗,喜欢说这些酸话。
李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道:“既然长孙小姐如此推举你,不如你来展示一下才艺。想必你除算学外,也会给本王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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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无惊喜
惊喜?怎样才算是惊喜?
吟诗?不会。作画?不会。唱歌跳舞?会,但不想在这里。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走,众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李昔有什么举动。不禁在席间窃窃私语起来。
“不过十二岁,还是个毛头小子……”
“听说他随父征战,并未读过什么书,恐怕……”
“只算学一门出众,也算不得什么……”
韦天硕急得象热祸上的蚂蚁,却不知道如何帮她。房遗直单手支着下巴,低头研究玉碟里的樱桃。李治从最初的期待到此时茫然地眨巴着眼睛。李泰巍然坐在那里,神情依旧泰然自若,左手轻敲着案几,一下,一下……
“咳……”李昔清了清嗓子,“嗯,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是没有什么才艺可以展示的。不如,我出一道题,让诸位猜猜看?”
李治见李昔憋了半天,说出这种话,不免有些沮丧,但还是照顾了她的面子,接口道:“说来听听。”
李昔见李泰的左手仍敲打着案几,一下,一下……心里一阵烦燥,真想宴会能立刻结束,早点回家睡觉。
“嗯,题很简单。说树上停了五只鸟,一猎人经过,举箭射掉一只鸟,问树上还有几只鸟?”
席间已有人痴痴地低笑起来,李治的脸上也很难看,“这还用问吗?自然剩下四只鸟。”
话音一落,众人已摇头大笑,“这个李昔……剩下四只嘛……”
李雪嫣也是一脸不屑地冷笑着。
李昔的嘴角抽了抽,丫地,一群弱智。
李泰的嘴角也弯起一道漂亮的弧度,抬起左手抚着光洁的下巴,饶有兴味地盯了李昔一眼,似笑非笑道:“一只也不剩。树上没有鸟了。”
有些人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就已然被魏王李泰的答案唬了一跳,那笑意便僵持在脸上。
李昔点点头,看吧,还是人家魏王是聪明人呐。
李治望了望李昔,又看了看李泰,眼珠子转了转,幡然醒悟,抚掌笑道:“对,对……四哥答得妙。这树上确实是一只鸟都没有了。全被那猎人吓飞了……哈哈哈……这题有趣,实在有趣。”
李昔趁机向两王拜道:“在下平庸,实无惊喜给两位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李泰轻轻一笑,“这罪嘛……”
“魏王殿下,晋王殿下。”房遗直不知何时已站到了李昔的身侧。
“房公子有何见教?”李泰笑不及眼底,语气中有一丝不易让察觉的冷硬。
房遗直不卑不亢道:“见教不敢当。在下刚画好了一副画,想请李公子在上面题几个字。不知李公子意下如何?”
李昔疑惑地看着他,他笑着对她点点头,在他温暖的目光下,李昔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若房公子不嫌弃的话。”
李昔对自己一手的颜体字还算是比较信服的。颜真卿为中唐七世纪时期的大书法家。而现在不过是六世纪中叶。
李昔看到房遗直画的是这樱桃宴中的樱桃。
她略一凝神,掣一支毛笔在手,龙飞凤舞游走起来。片刻挥就,房遗直亲自接了呈给李泰,李泰接过双眸一亮,满脸惊叹,连连道:“好!好!”
李治接过画纸,畅声吟道:“忍用烹酥酪;从将玩玉盘。流年如可驻;何必九华丹。”
一时吟毕,向李昔笑道:“诗好,画好,字更好。若不是房公子,你岂不是要藏拙了。”
两位王爷如此夸赞李昔,众人自然是附和喝彩。只有长孙芷与李雪嫣眼中大是不屑,李雪嫣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搁,大是不以为然。长孙芷忙拉了拉她衣袖暗示她不要扫兴。
李昔只装作不见,垂首道:“王爷谬赞了。”
李泰的目光似轻柔羽毛在她脸上拂过,嘴角蕴涵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冬日浮在冰雪上的一缕淡薄阳光微笑:“九弟虽不擅作诗,可是品评论字却是一流的。他既说好,自然是好的。”
这桩事总算是告一段落。
陆续又有人上前展示才艺。李昔这边却坐不住了,借着上茅房的机会,出来透气。
“怎么了?不舒服?”房遗直走了过来。
李昔摇了摇头,“只是不太习惯而已。”
房遗直笑道:“宴会大抵都是这样的,多参加几次就习惯了。”
李昔皱了小脸,“啊?还要参加。饶了我吧,我可不去。”
房遗直淡淡一笑,想了想,“诗是你做的?”
李昔笑着摇头,“在任城时,偶然一次听到了,便记住了。”
房遗直也不追问,只赞那诗写得好。
这时,有内侍从玉华苑出来寻他,他只得先进去。留下李昔一人,独自在花园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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