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想到还会给自己分来一个部队的战士学员。
别看新来的蒲英,是什么特种部队保送来的,似乎还是洪琳的班长,但她根本没参加高考。又莫名其妙地搞那么多特例。李青青不能不认为——蒲英就是一个关系很硬的后门生了。
某种意义上说。李青青的想法也没错。蒲英的确是特战旅托了关系,才能到军理工上学的,但那属于对功臣的照顾,算是正大光明的走后门。
只不过。侯队长和富教导员出于让蒲英低调地融入新环境的考虑,没有向一般人透露蒲英曾经立过的军功;蒲英后来也叮嘱了洪琳不要说出去,所以李青青和其他人对蒲英的误会一直持续了很久。
总之,蒲英刚一来,给她的学长学姐们留下的印象,岂止是“不太好”,而是“太糟糕了”!
李青青甚至连带着对侯队长和富教导员的印象,也给了差评——没想到两位领导平时挺正派的样子,私下里也这么势利!
当然。已经上到大三的李青青,不会幼稚地把心里的这些想法在队领导面前表现出来。
她听完了队领导的嘱咐,并领齐了东西之后,不咸不淡地甩给蒲英一句“走吧,跟我回宿舍!”。然后就不管不顾地走在了前面。
蒲英转身去拿自己的那两大箱行李。她行动时腰部的僵硬和迟缓,一下子让洪琳看了出来。
她马上抢上前,将行李全拿过去,“班长,让我来,我来拿!”
“我可以的……让我拿一件好了。”蒲英还在谦让。
洪琳下连后就在通信站,也听师部的人说过,蒲英是调到特战旅当兵去了,而且在大演习中还把老师长给“狙”了——这让她对班长的崇拜也因此又多了几分。
此刻,她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地问:“班长,你是出秘密任务时受的伤吧?很严重吗?”
“嘘——”蒲英不想张扬,示意她小声一点,“不是,就是训练时腰部受伤了。现在基本好了,只是还不能太用力。”
两人的声音虽小,却让站得不太远的谢治平听到了一些,他马上走过来,“你们女生力气小,还是我来拿吧。”
然后,谢学长毫不费力地提起了两大件行李,迈开大长腿,向门口走去。
蒲英没想到此人“瘦是瘦有肌肉”,而且还颇有绅士风度,对他的印象分倒是立刻上涨了几点。
她正要跟上去,旁边却有人小声地叫了一声;“卓玛姐姐?”
蒲英回过头,正好和梁菲菲探究和怀疑的眼神撞在了一起,知道她是认出来了,但又不敢确认。
她不禁笑了起来,“梁菲菲!不知所措!——没错,我是卓玛!”
“啊?真是你!”
得到准信的梁菲菲,立刻惊喜地急步走过来,拉住了蒲英的手,上下仔细打量起来。
她一直对神秘的“卓玛”印象很深,也和父母一样,为她的安危悬了很久的心。后来她先回了北京,又很快离家奔赴军校报到,所以一直不知道母亲后来给这位“卓玛”姐姐动手术的事情。
此刻见到“卓玛”安好无恙,梁菲菲很高兴,只是对“卓玛”的新形象,还有点不习惯。
蒲英经过两个月的休养,白了也胖了,头发更是留长了,再不是当初那副又黑又瘦、憔悴落魄、头发也有些丑怪的样子,难怪菲菲刚才在一边看了半天都不敢相认。
不过,她们两个一见面那些好像地下党接头暗号似的对白,比洪琳和蒲英重逢时的对话,更让人听不明白!
洪琳和谢治平,此刻都按捺不住好奇心,齐刷刷地问道:“你们说的什么啊?你们怎么会认识的?”
蒲英暗暗捏了一下菲菲的手,抢着答道:“哦,两年前,她在西藏旅游时。我们认识的!”
聪明的菲菲马上明白了,蒲英这是不想让人知道两人相识的真实情况——大概是和她的任务有关吧。
正好,她也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自己妈妈是301总院最厉害的脑外科名医。
所以菲菲也半真半假地说道:“啊,对!我们是……在川藏路上的一个无名湖畔,遇见的。我管那个无名湖叫‘不知所措’。”
洪琳知道蒲英去过西藏试训,也就不觉得奇怪了,只是感叹:“隔了这么久,你们还能遇到,真是有缘。”
蒲英拍拍菲菲的手,“你是十班的?”
“是啊。”
“我在十一班。咱们以后有空。再慢慢聊。”
菲菲会意地点头。“好的。”
谢治平看到菲菲和蒲英一见面就特别有默契的样子,总觉得事情不像两人说的那么简单。不过他也不是个多嘴的人,打了声招呼就提着行李,继续在前面带路了。
蒲英拉着洪琳跟了上去。并暗暗对她说:“你现在是十一班副,我是班员,以后就别叫我班长了,也别和其他人说我的那些事。”
“啊?”洪琳刚才光顾着高兴了,经蒲英这么一提醒才想起了这个现实的问题,不禁有些尴尬了,“这……不好吧?”
蒲英很干脆地说:“别这个那个的!放心,我不会有什么想法的。你只管放手干,先当好班副。以后继续当好班长,就对了!”
洪琳很快明白了蒲英的用心,由衷地感谢道:“那……好吧,谢谢班长对我的支持。”
“嗯?怎么还叫班长?”蒲英瞪了她一眼。
“唉——除了‘班长’,我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来称呼你啊!”洪琳很无奈地说。
洪琳对蒲英的感情。从最初的期待、失望,再到后来的敬畏、佩服、尊敬、羞愧……种种复杂的情感,让她深深地记住了这位影响和改造了自己的班长。
虽然相处只有新兵连短短的两个多月,但蒲英作为飞龙师最具传奇色彩的女兵,是活生生地树立在洪琳面前的标杆,是她努力的方向,是她追赶的目标。
在她的字典里,不用特指的、不用定语修饰的“班长”一词,就指的是蒲英!
她甚至在下连后,或是来到军校后,对担任自己班长职务的人,都是连着姓一起叫“某班长”。有人曾经提醒过她,这样叫自己的班长,太生疏了,但她一直不愿意改过来。
因为她觉得,别的人都不够资格使用“班长”这个词。
蒲英在她心中的地位,是没人能够取代的!
现在,班长就站在面前,她还没叫够“班长”呢,却让她立刻换一种叫法去称呼班长,这让洪琳一时半会儿怎么改的过来呢?
不止是她的心态需要调整,蒲英在面对这个当年的优秀新兵、如今和自己一起来到军理工上学的洪琳,心里其实也别有一番滋味。
当年,她在飞龙师通信站的时候,也做着考军校的准备。在“要上就上最好的”指导思想下,她将军理工的通信工程学院作为了自己的奋斗目标。
只是后来,听了老兵们以及毕业于军理工通院的技术军官们的闲聊,了解更多的内幕后,她才知道自己最初的想法有点太幼稚了。
全军的院校中,开设了通信专业的有很多,但是唯有军理工,坚持只收地方应届高中毕业生,几乎从不接收部队来的学员。这当然是因为,部队学员大多是高考落榜后参军的,文化素质肯定不及那些应届高考就能考出超出重本线几十分以上高分的学霸们。
现代战争对通信技术要求很高,这个专业研究的是最尖端最前沿的科学技术,对学员的数理水平要求很高,这也可以理解。军理工的通信专业是军内最强的,自然也有些傲慢,反正还有其它学校的通院可以接收部队学员,所以它在招生上歧视部队生的传统,也就这么延续了下来。
其实也不算歧视。这么多年来,各部队的战士考生,就连考指挥大类的,都很难达到重点线,更何况是技术大类呢?
蒲英这次得知自己保送的是通信指挥,其实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让她自己考,就算是成绩特别好,军理工通院这边坚决不收的话,她也一样没辙。
洪琳考上的气象学院,是军内唯一的气象专业院校,虽然没有通院的牌子硬,但也挺紧俏的,也是很难考的。只不过,气院没有通院那么难说话,而且接收女生的比例也要高于通院。
不管怎么说,洪琳能以部队学员的身份考上军理工,不管什么专业,都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蒲英在为洪琳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有点自愧不如的惆怅。因为她自己是被保送来的,洪琳是靠自己考上来的,二者的含金量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她必须承认,自己已经被曾是自己手下的兵给赶上,并且超越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应该心悦诚服地尊称别人“班长”了!
想到这儿,蒲英拍了拍洪琳的肩,诚恳地说;“你以后叫我蒲英,或是英子,都行!我按照条令,就叫你洪班副,以后叫你洪班长——就这么定了啊!”
“那,好吧,蒲……”洪琳想想,还是宁愿叫一个更亲切一些的称呼,“英子。”
“这就对了。”蒲英微笑。
洪琳看着老班长淡淡的笑容,心里流过一股暖流,感觉和班长的关系,比在新兵连时还更亲密了。
可是,十一班的另外五名新生,并不像洪琳那样,对蒲英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础。
她们受到了学姐李青青的影响,都对这位晚来报到又搞特殊化的战士学员不太感冒。
蒲英第一次走进十一班宿舍时,就敏感地觉察到了这一点。
李青青见她进来后,随手一指:“你就睡门口那个空着的上铺吧!”
然后,她又清了清嗓子说:“喂——安静下!我介绍一下,这一位是你们班新来报到的学员!大家欢迎!”
几个女生暂停了动作,或坐或站,都在原地打量着蒲英,手上也只是机械地、稀稀落落地,拍了几下巴掌。
053章老兵的气场
蒲英轻抿薄唇,昂首挺胸,上前一步,一个立正,微笑点头,大方地说:“大家好,我叫蒲英!来报到晚了,对这里的环境很不熟悉,请各位战友……哦不,是各位同学,以后多帮助、多指点!”
“哦……”“行啊。”“知道了。”
室内的五名女生,有的眉头轻皱,有的微微一哂,随便敷衍了几声,又都低下头继续忙着给各自的军装粘贴新发的军衔标志。
洪琳见她们只顾自己谈论得热火朝天,却无人礼貌地招呼一下新来的蒲英,不觉有些难堪。
怕蒲英下不来台,她忙过来拉着蒲英的手,问:“英子,你先坐下歇歇,吃过饭了吗?”
蒲英这才收回了脸上笑得微僵的笑容,平静地说:“我在飞机上吃过了,现在还不饿。”
她的面色虽然平静,心里却多少有了些波澜。
这两三年来,蒲英已经习惯了军营集体生活的严肃紧张和团结活泼,习惯了和战友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姐妹情谊,从来没想到——来到军校却会遭遇这样的冷遇。
这让她的心理难免有些落差。军校和部队,看来还是不太一样!
不过,蒲英毕竟经历了太多的大风大浪,很快就调适好了心情,摆摆手让面色还有些尴尬的洪琳忙自己的去。
她则默默地走向门口,准备把谢治平放在门外的两件行李拖进来。
李青青冷眼旁观,心里感到一阵快意——后门兵就别想在这里受人待见!
她很快抢在蒲英前面,将门一下子拉开,走出去后,又突然回头通知道:“对了,你们快点收拾,七点半集合去洗澡!”
说完转身,却不小心撞倒了蒲英的箱子,她跺着脚,回头瞪视蒲英:“你怎么搞的?箱子也不放好?”
蒲英已经看出来。这位学姐是在故意找茬了。
她也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静静地看着李青青。
“我说错了吗?”李青青对她沉默的抗议有些不满,又瞪了她一眼。
但是一对上蒲英的眼神,明明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李青青却忽然感到后背心凉飕飕的一阵发冷,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她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看——没有吹风啊?
不知道自己刚才是被狙击手的杀气所伤的李青青,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蒲英不禁在心里暗笑。
这才对视了一秒钟,就受不了啦?真是——胜之不武啊。
她低头看看那个被撞倒的箱子。慢慢地蹲下身去。
蒲英的姿势很特别——腰部保持着正直。一手扶着没倒的箱子。上身侧斜着,另一只手去够那个箱子。
在行动上,她看上去比特殊情况的苗苗,弯腰捡个东西还困难!
洪琳听到李青青的声音。已经从门里冲了出来,见到这情况,急忙上前来扶蒲英,“班长,我来。”
“我没事!”蒲英坚持着自己将箱子扶了起来,然后提醒洪琳,“你刚才叫我什么?”
“哦……我知道了,以后再不叫了。”
洪琳的脸色有点黯然。刚才和老班长重逢的喜悦心情,此刻已经消减了许多。因为她也看出了蒲英的处境不太妙。
她一边帮蒲英推箱子,一边低声说道:“那个李青青,过几天就回自己队里了,你不用太在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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