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只如此,她被当作实验动物而出生,当其他姐妹被杀害时——那时她就应该跟她们一起死去了。
这样的自己竟然还活在世上,这让她觉得很滑稽。
她甚至想,说不定——夺回“死亡神灵”就是给予这样的自己一个死亡机会。
不过,她绝对不会把这种想法说出口。在吉拉哈时,乌路可也许注意到了,丽莎琳娜自己也知道这种想法并不好。
就算知道——丽莎琳娜还是觉得“死亡”的阴影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安洁莉卡以温柔的眼神望向闭口不语的丽莎琳娜:
“……丽莎琳娜大人,您要不要读一下日记呢?哪怕是读一点点也好。”
“……咦?”
丽莎琳娜感到很困惑。
“您这样一直盯着封面看,也不是办法,读一点点就好。如果您无论如何都害怕,就把日记借给我。”
“不、不要……我要自己……自己打开它。”
我不能再逃避下去了——丽莎琳娜下定了决心,终于将钥匙插入锁孔中。
她以稍稍颤抖的手指转动钥匙。
以百年以上的物品而言,锁头锈蚀的情况并不严重。当然经年累月下来,多少会出现劣化的情况,但它恐怕是神钢制的高级品。
丽莎琳娜一打开锁,便慢慢地揭开了封面。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
以零乱的笔触刻画的少女侧脸。
那是一位留着黑色长发的温柔少女。
丽莎琳娜茫然地凝视那幅画。
“……这是丽莎琳娜大人吧?”
安洁莉卡从丽莎琳娜身后环抱住她的肩膀,凝视着日记本。
‘不知道那孩子过得好不好——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每天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
日记上一开头就写了这一行字。
*
这本日记是埃尔西翁·埃鲁在画“那幅画”的期间所写的。
里面还有他每天思念丽莎琳娜的身影时所画的速写。
有点生气的表情、微笑的面孔,还有收到圣诞节礼物时开心的表情——
他在描绘各种表情时,都伴随着同一种心情。
‘我又梦见女儿了,那是才刚收养她的时候,虽然她害怕到无法正眼看我,却还是怯生生地叫我“父亲”。当时我年纪也不小了,听了却忍不住红了眼眶,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虽然留下许多研究成果,但这些成果也种下很多不幸的种子。就算没有直接相关,但她说不定也是我的研究所衍生的受害者。而她竟然叫这样的我为父亲。’
‘那孩子生性害羞,这让我有点担心。那边有亲切的穆司卡在,若有什么问题,他一定会帮助她……不过这里过了几十年,那边才经过一小段时间吧!丽莎琳娜一定还只有十六岁。’
——丽莎琳娜读着,泪水不禁潸然而下,她掩住了嘴。
她发出呜咽声,肩膀不住颤抖。
安洁莉卡轻轻地把手帕递给她。
那本日记里充满了父亲的心意。
纸上飞舞的文字,还有几幅落款的速写,全都表达出他诚挚的心意。
虽然埃尔西翁已经习惯这个了世界的生活,但他的心依旧挂念留在原本世界的丽莎琳娜。
为了不要遗忘丽莎琳娜的面容,他留下几幅速写以寄托这份回忆,并完成了“那幅画”的制作——日记里以这一段话作结语:
‘如果能够,我很想回到原来的世界——但那是不被允许的。现在的我,只能在此祈求她的幸福。
丽莎琳娜,你一定要平安——要幸福。’
丽莎琳娜掩住脸哭了起来。
她泪流不止,泪珠串串滑落脸庞。
‘义父在拉多罗亚过了幸福的一生。’
‘说不定他完全忘了我——’
丽莎琳娜觉得曾经这么想的自己真是个笨蛋。
埃尔西翁·埃鲁肯定直到人生尽头,都还挂念着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丽莎琳娜。
他一边祈求她的幸福,回想着她成长的样子,一边画了那幅画。
‘我……真是个笨蛋。’
她到现在才真正体会——
父亲是如此殷切期盼她能幸福,而她却违背他的期盼,甚至打算在这拉多罗亚送命。
她自认为自己信赖父亲,却一点都不明白他的心意——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懊恼。
然后又为父亲的期盼感到欣喜,并落下泪来。
安洁莉卡轻轻地抱住她的肩膀:
“……埃尔西翁先生是真的打从心底疼爱您呢!”
她一边抚摸着啜泣的丽莎琳娜背部,一边在其耳边低语:
“我觉得您应该获得幸福,等夺回神灵后——您应该有时间好好面对自己。”
听到安洁莉卡的话,丽莎琳娜一边点头,一边擦干眼泪。
她虽然哭了好一会儿,却像是挥别了某种阴霾。
她觉得自己总算——可以真正接受父亲已死这件事。
此时响起了敲门声:
“——丽莎琳娜、安洁莉卡,你们还没睡吧?照预定计划,一小时后出发。快准备吧!”
这是穆司卡的声音。
安洁莉卡应了声,丽莎琳娜又擦了一次眼泪。
今夜——
他们要展开夺回死亡神灵的行动。
根据情报,以梅比斯为首的秘密警察主要战力已经离开了首都,前去扫荡之前占领议会厅的那些亡国派人士,西兹亚等人也与他同行,因此神灵的警戒应该会变得较为松懈。
西瓦娜和赫密特也预定搭玄鸟从天空加以支援。
根据夏吉尔人所说,“死亡神灵”飘浮在半空中,其重量几乎等于零。
若夏吉尔人以手触摸并加以操作,“死亡神灵”就有可能“穿透”洞窟的天井部分,来到研究所上方。
之后再以玄鸟回收并撤退。
接下来操作使其重启辉石生产,将神灵藏匿在拉多罗亚人无法触及之处,神殿方面的问题就解决了。
在提出这种作战计划时,赫密特也想以剑士的身份加入突袭部队,但无名氏则是面有难色。
理由是赫密特有两位议员亲戚,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杰拉得很可能会用来政治操作。
无名氏拿出哥哥的事为理由,而赫密特也不坚持,并答应暂时以西瓦娜护卫的身份行动。
他们两个人现在应该还在埃鲁家,但重要的玄鸟已经藏在附近的马车里。
安洁莉卡开始更衣,她换上的并非舞者服饰,而是为了隐密行动的黑色装束。她一边在身体各处藏好武器,一边恢复了身为“无名氏”应有的表情,对丽莎琳娜低语:
“丽莎琳娜大人,您也请更衣。现在的您可以作战吗?”
“——那当然。”
丽莎琳娜在声音里加重了力道,并合上了埃尔西翁的日记本。
她必须代替埃尔西翁,为他所做的事负起责任来。
埃尔西翁本来想为了丽莎琳娜回到原本的世界。
在这过程中,他研究死亡神灵,并为后代的研究留下了许多线索以及他自己的“手环”。
现在的混乱就是由此为发端。
丽莎琳娜换上便于活动的轻装,确认佩戴好了自己的手环和腰间的佩剑。
那把剑是义父在拉多罗亚所制作,又辗转经由菲立欧来到丽莎琳娜手中。
虽然她还不习惯使剑,但她觉得那把剑包含了父亲的心意。
也可以说,那把剑就像是她的护身符。
丽莎琳娜和安洁莉卡留下熟睡中的西亚,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当他们来到另一个房间,那里已经有以穆司卡为中心的约十位无名氏和北方民族。
若包含潜伏在其他据点的人,这次大约投入将近一百人的战力。
今夜穆司卡戴上了神钢制的手套来保护自己的双拳,他那理性的眼眸很罕见地充满了斗志。
而房间里还有预计一起突袭的夏吉尔人。
若能将拥有蛇首的夏吉尔人送到神灵旁,那这次作战就成功了。
“丽莎琳娜大人,拜托您了。”
“我们也会全力以赴,不过我们对战斗完全是外行——”
来自威塔的非人神宫们以爽朗的口气说道。
丽莎琳娜正面凝视其金色的双眸:
“我明白,突破行动就交给我们吧!而且还有教授在……”
“我负责的是救出高司教,你才是重点喔!”
穆司卡看型丽莎琳娜哭肿的双眼,虽然感到不可思议,但并没有说什么。
“丽莎琳娜,这个时刻终于来了。虽然西兹亚他们不在,但应该还是有很多警备人员。致胜关键就是行动迅速,你要全力以赴喔!”
战力的重点就是来访者穆司卡和丽莎琳娜。
丽莎琳娜下定了决心,点了点头,然后静待出发的时刻到来。
第十一卷 五十六.袭击之夜
五十六.袭击之夜
李布鲁曼·汉兹站在死亡神灵正对面。
他把自己整晚的时间都献给了它。
‘这家伙来自何方,又为何出现在此呢……’
李布鲁曼一直抱持着这个疑问。
他想要解开这个疑惑,于是埋头研究神灵。
当他第一次知道此处有“死亡神灵”时,年纪尚轻。
李布鲁曼师事的某位考古学者,把当时身为助手的他带来此处。
从那以后,他就迷上了神灵,即使在那位老师死后依然兴趣不减。
特别是在辞去大学教职、杰拉得成为元首后,他就花费更多时间在研究神灵上,也因受惠于梅比斯这个可与“神灵”通讯的协助者,而获得了各式各样的成果。
李布鲁曼并不在乎名声。
他之所以从事研究,并非为了追求财富或名声,只是单纯出于探索欲。
因此,即使是这种非正式的场合,只要能够研究神灵,他就心满意足了。
在这个意义下,对杰拉得等人而言,他是个相当适合的人才。
李布鲁曼并不清楚研究经费从何而来。
经费肯定来自支持杰拉得的人——而且肯定是认同“战争”的人,但李布鲁曼本身却觉得,把神灵用在“那种”低层次的事上,简直是荒谬透顶。
所谓神灵——是更为神圣而不可解、本来应该是不允许被人“利用”的存在。
它具有多样化的功能,可以生产尸药、手环,或是把人送到神殿的御柱里去。
但这跟神灵的“本质”相比,充其量只不过是附带功能而已。
神灵这个装置恐怕是——
非但可以操纵天候、大地,甚至能够移动星宿、控制宇宙——李布鲁曼认为它蕴藏了这种可能性。
某本古文书里有关于神灵的记述写着:
‘所谓神灵,无非是神伸向人的手——’
李布鲁曼同意这位作者的想法。
虽然冠上死亡这个危 3ǔωω。cōm险的名字,但“它”正是集一切可能性之大成。
李布鲁曼在凝视了死亡神灵一会儿后,才走向地面。
研究设施里即使在深更也有卫兵驻守,他造访了那个囚禁非人者的房间。
“……高司教,你还醒着吗?”
“请进。”
立刻有爽朗的声音回答。
李布鲁曼打开了门,房里只有高司教一个人。
这里平常有人监视,现在却不见踪影。
李布鲁曼问站在门前的卫兵:
“梅比斯的部下都到哪里去了?”
“喔,‘亡国派’为了上次的占领议会厅事件而展开报复行动,所以他们前往取缔。”
李布鲁曼叹了口气,这还真是麻烦。
冤冤相报,这种循环永无终止的一天。
李布鲁曼一进入房间,就对那拥有蛇首的人点头致意:
“这么晚了,真是失礼。我有几件事想请教司教。”
“如果我可以回答,只要是在不背叛同伴的范围内,我都会据实以告。”
高司教的口气极为温和。
即使面对身为敌人的李布鲁曼,他也绝对没有显露敌意。
他的样子与其说是庄严神圣,不如说是单纯得令人害怕。梅比斯评价高司教时,甚至说出‘让我忍不住想要戏弄、杀掉他’这种危 3ǔωω。cōm险的话,但居住在东方的大多数人民,对夏吉尔人则是盲目地信赖。
李布鲁曼认为那样并不健全。
而夏吉尔人自己也认为过度受到支持并不健全,因此倾向频频否定自己的正当性。
而这种态度却更广受人民支持——如果这正如他们所愿,那他们还真是了不起的政治集团。
李布鲁曼坐在高司教面前,凝视着他那双被吊灯照耀的金色双眼:
“——我想问你的,是有关死亡神灵的事。我将埃尔西翁·埃鲁还有其他过去贤达的研究综合思考的结果……所谓神灵,是透过‘你们的技术’所制作出来的。然而,现在的你们却似乎并未拥有制作出神灵的技术。即使你们能够操作神灵,却未拥有制作的技术。这是怎么回事?”
高司教眯起了眼:
“那很简单。我们放弃了知识与技术——就仅只是如此而已啊!现在的我们顶多只是一介神宫,目的是保护人民。”
李布鲁曼无法接受他这番话的意义:
“你们何必放弃呢?既然获得了知识和技术,应该就有其使用价值。原本,你们实际拥有的知识和技术都很杰出,死亡神灵和御柱都是我们人类所无法达到的领域下的产物。”
高司教寂寞地转开眼:
“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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