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乌路可也不想让她去。
乌路可理智上明白,由来访者前往拉多罗亚不失为有效的策略,但在感情上,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答应。
“至少——至少让她在国境附近等待就好?比方说把知道神灵所在地的人带去国境——”
“国境附近似乎不断有小纠纷,那样反而很危 3ǔωω。cōm险。而且如果把谁带到国境去,对方也会察觉。有北方民族和吉拉哈的无名氏跟我们携手合作,西亚一定会平安归来——请相信我。”
丽莎琳娜这番诚挚的话和西亚真挚的眼神,让乌路可无言以对。
“……对不起,西亚,丽莎琳娜大人——请等一下,我现在无法思考。”
乌路可怀里紧抱着的小女孩将要离开自己,这件事她还可以忍受,但那必须是以“西亚能获得幸福”为前提。
前往拉多罗亚是一条漫漫长路。
虽然这个敌国与吉拉哈国境相接,但感觉上还是太遥远了。
“……事出突然,也难怪乌路可大人您无法接受。不过我希望您早点知道,所以才先说出来。”
丽莎琳娜低垂双眼,在桌子上方低下头:
“呃……所以菲立欧也拜托您了。如果有乌路可大人您在,我……”
听到她那细微到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再度令乌路可感到迷惑:
“丽莎琳娜大人……?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就算您到拉多罗亚去,也不到一年或两年就会回来了吧?”
乌路可心头一震:
“难道您存心送死……”
丽莎琳娜慌张地摇头否认:
“没、没这回事!我会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总有一天会回来。可是……菲立欧的事又是另当别论。嗯——我听到神殿的人说,神姬大人已经承认菲立欧是乌路可大人的情人……”
乌路可立刻脸红了,她凑到丽莎琳娜面前:
“不、不是的,那是姐姐她自己……!”
乌路可当然也心知肚明,经由女神官口耳相传,神殿里已经出现了某些谣言。
父亲马汀已经为此卧病在床,正在处理塔多姆休战调停的菲立欧也感到很困扰,但最伤脑筋的要算是乌路可自己了。
在阿尔谢夫,菲立欧已经面临蜚短流长,而就连在乌路可的国家也遭到这种待遇,她很清楚他会怎么想。
菲立欧和乌路可有各自的立场,虽然菲立欧有时会优柔寡断,但考虑到彼此的政治意义,绝不允许他轻率地发言。
而就算当事人什么话都没说,谣言也自然而然地甚嚣尘上。
丽莎琳娜以下定决心的眼神凝视乌路可:
“乌路可大人,我想了很多,嗯——也听说了不太好的谣言。这个神殿里似乎流传这样的谣言……说不知道菲立欧是不是把我跟乌路可大人放在天秤的两端。”
乌路可也知道此事,但并未特别在意。
“那种谣言要说就让他们去说好了,丽莎琳娜大人您应该也很清楚,菲立欧大人并不是那种人。”
丽莎琳娜点了点头,但眼眸却隐含着悲痛神色:
“是啊!菲立欧是个诚实的人。不过……我果然……还是很难打进乌路可大人与菲立欧之间吧……”
听见丽莎琳娜的话,乌路可差点就要喊出声来,她无法忍受丽莎琳娜这种态度。
“丽莎琳娜大人!我在阿尔谢夫不就已经跟您谈过此事了吗?在菲立欧大人下定决心之前,还要花一些时间……”
“……我办不到。”
丽莎琳娜的黑色眼眸蒙上一层泪雾:
“我还是办不到,虽然乌路可大人您说不记得了……但舞会那天晚上,我看见您跟菲立欧的样子,就知道了——”
乌路可听到她这番话,吓了一跳。
在舞会那晚——喝得烂醉的乌路可对菲立欧做出了非常失礼的事,她趁着酒意,硬是抱住了他强吻——而丽莎琳娜也当场撞见这副光景。
当她酒醒后,与其说为此事感到羞赧而脸红,不如说羞愧得脸色发白。
隔天早上,乌路可羞耻到无以复加,所以忍不住撒谎:“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事实上,她记得很清楚。只要闭上眼,就可以清楚地回想起怀里紧抱着菲立欧的体温、柔软的嘴唇。在那之后的数日间,她不断梦见相同的梦,也总在醒来后紧紧按住自己的胸口。
对于丽莎琳娜,乌路可也因为觉得自己简直是犯规偷跑,而一直抱有罪恶感。
被人开门见山地说出此事,乌路可瞬间无话可说。
丽莎琳娜则是露出坚强的微笑:
“请您不要误会,我并不在意。旅途中我也一直在思考,我在阿尔谢夫时确实太逞强了,现在冷静地仔细考虑过后……乌路可大人,您很适合菲立欧,而菲立欧一定也很喜欢您,这是很明显的事。我一开始就只是菲立欧的朋友,我们的关系仅止于此,所以请您不要再在意我了……”
乌路可听见丽莎琳娜下定决心地说出这番话,不禁慌了手脚:
“可、可是,丽莎琳娜大人,那您真的……”
有位神官走到正专心于谈话的两人旁边。
“失礼了,乌路可司祭——请原谅我多管闲事……”
打断两个人谈话的,正是管理机要部队的海曼家公子——毕赛尔·海曼司祭,他也是向乌路可提亲的人。
他那温和的脸孔看来就像个优秀青年,现在正忧心忡忡地望着乌路可。
“毕赛尔司祭……啊!请恕我失礼,我正在谈重要的事……”
乌路可冷淡地回答。但毕赛尔却又更往前了一步:
“我明白,我也看得出来。只不过两位谈话的表情这么认真,会吸引众人好奇的眼光……这情况可不太妙。”
直到他这么一提,乌路可才总算注意到。
不知从何时起,咖啡厅里多了许多神官。乌路可一望向他们,他们就纷纷转开视线,但好像是因为她跟丽莎琳娜在一起,才聚集了这么多看热闹的人。
毕赛尔司祭叹息道:
“虽说是神官,也不全都能克制自己的好奇心。如果两位要谈的话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谈完,我出于关心地建议最好还是换个地方,免得让人说长道短。”
乌路可抱着西亚,慌张地站起来:
“你、你说得对……对不起,谢谢你的体贴。”
乌路可从刚才就一直以非常认真的表情面对丽莎琳娜,声调也随着提高,却没有意识到周围的视线,这很明显的是她的失策。
“丽莎琳娜大人,我们换个地方吧!换个能静下心交谈的地方……”
但丽莎琳娜并没有站起身。毕赛尔司祭轮流看着丽莎琳娜和乌路可,感到有点不解。
“……不,没有必要刻意换地方,因为我们已经作出结论了。若有人说长道短,会很让人困扰,我想在这里说清楚。”
丽莎琳娜也望向毕赛尔司祭:
“神殿有一部分的人好像误会了我的立场——我充其量只是菲立欧大人的随从,跟他的关系绝不像谣传的那样。菲立欧大人爱的只有乌路可大人一个而已。”
她略略提高了音量,好让周围竖耳倾听的神官们都听得见。
丽莎琳娜瞪着毕赛尔司祭,而乌路可则是觉得她这个举动有点奇怪。
“……丽莎琳娜大人?”
“还有其他人在看,我就此失礼了。乌路可大人,以后再详细谈——西亚你也跟我来。”
西亚离开乌路可的怀抱,拿了片饼干,并牵住丽莎琳娜的手,向乌路可行了一礼后,眼角带泪地微笑了一下。
乌路可想追上前去,却又站住不动。
丽莎琳娜和西亚的背影,给人一种拒绝再谈下去的感觉。
几位王宫骑士跟在她们身后。乌路可感到困惑,并看向毕赛尔司祭。
一向温和的他此时面无表情,似乎有点心虚。
乌路可突然想到他不愉快的理由,勉强问道:
“毕赛尔司祭,难道——难道你对丽莎琳娜大人做了什么……”
“啊?不,我什么都没做……先出手的反而是那边啊,卡西那多毕竟还是有所察觉——”
那是不像会从平常的他口中说出来的冷酷口气。毕赛尔·海曼低声喃喃自语,他虽然年轻,却很明显地拥有政治家的眼神。
乌路可没有错过他的话。
她立刻跟着丽莎琳娜和西亚的脚步离开了咖啡厅,搭上了行驶于神殿内部的马车。
她要去的地方是神姬所在之处。
她依旧板着脸孔,开始思索应该对姐姐说什么话。
*
在卡西那多司教的仲裁下,休战调停肃穆地进行。
菲立欧所带来的阿尔谢夫文宫与塔多姆的高官,正在彼此认同的情况下确认双方所同意的各个事项。
他们彼此主张应主张的事项,相互对立的部分则由吉拉哈提出折衷方案,不但保有双方的颜面,同时又顺利地确定休战的方向。
阿尔谢夫的提案原本就是由拉希安所汇整,并没有强人所难之处,内容无可非议且实在。而塔多姆则是因为自知已打败仗,没有可以表现强硬的立场。
在双方都没有鲁莽的希望下,会议进展迅速。就像是一开始就已做出结论,会议本身只是为确认而进行的仪式一样。
另外亦依照原先计划,签约留待隔天再进行。
在散会时,两国代表都不禁露出安心的表情。
“菲立欧大人,叮以跟您谈谈吗?”
在会议后,塔多姆武官墨菲斯·鲁梅西兹向菲立欧如此说。他的口气温和,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善意。
“嗯,好的。什么事?”
“啊!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是想请问您,巴罗萨卿还好吗?”
当初墨菲斯被驻守国境的巴罗萨·亚涅斯特与其女苏菲雅玩弄于股掌之间,巴罗萨可说是他的仇人,但从墨菲斯的话里却感受不出敌意。
菲立欧邀墨菲斯到隔壁的休息室去。文官们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只留下两国的护卫。
菲立欧隔着桌子在墨菲斯对面坐了下来:
“巴罗萨卿和苏菲雅大人都很好喔!巴罗萨卿的剑术不但没有退步,还更为精进。”
墨菲斯在他对面坐下,他那张满是胡须的脸上浮现暧昧的笑容:
“他年纪这么大了还这么厉害,实在让人惊讶啊!另外,阿尔谢夫的贝尔纳冯卿指挥也很出色,在战场上实在是很强劲的对手呢!”
墨菲斯的口气就像是在诉说珍贵的回忆。
菲立欧坦率地接受这来自敌将的赞美:
“贝尔纳冯卿在内乱时也相当活跃,但是听说塔多姆这边——墨菲斯卿你在前线的指挥和加尔拜卿的作战英姿也非常了不起,虽然我只有亲眼见到最后一战……”
墨菲斯苦笑道:
“不敢当。不过——还是敌不过阿尔谢夫——我们只是靠玄鸟才能占上风啊!加尔拜卿也明白这一点。”
对于那位奋战到最后而死的敌方总指挥官,菲立欧也记得很清楚。
虽然菲立欧只在最后跟他交谈了几句——但这段对话教人难以忘怀。
菲立欧劝加尔拜退兵,因为再战下去毫无意义——但加尔拜不认同,选择作战至最后。
结果造成双方更严重的死伤,这场战役最后由阿尔谢夫胜出,才有了今天的后绩发展。
墨菲斯深深地叹息:
“今天我们能顺利地交谈,塔多姆的贵族也感到很开心。如果被誉为勇将的加尔拜卿还在世,说不定中央会强硬地重建战力、再打一仗——但他的死,让中央的贵族都心生畏怯了。”
菲立欧侧着头,突然不明白墨菲斯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结果塔多姆倾向与阿尔谢夫休战……加尔拜卿说不定早已察觉此事了。现在想起来,他会不会是在想……如果他不‘输得那么彻底’,最后塔多姆很有可能会为了‘没打胜仗’而不得不消极地投入战力。”
菲立欧十分惊讶。
他以前一直认为,加尔拜只是想将身为军人的意志贯彻到最后,进而造成无谓的死伤,结果在毫无意义的战争中失去宝贵的性命。
但如果墨菲斯刚才所说的是正确的,那就表示加尔拜是以自己的性命来向塔多姆高层死谏,希望双方早日休战。
“在西方拉多罗亚动荡不安的此刻,加尔拜卿应该是想避免与阿尔谢夫的战况陷入泥沼,若‘没有胜算’,那就更有这种可能性。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方法可以确认此事了,这说不定只是我多心……总之,贵国获得了和平。我们身为挑起战端的一方,也许没有资格这么说,不过还是希望贵国能珍惜所获得的和平。”
墨菲斯仿佛觉得很耀眼般凝视着菲立欧。
离开了战场,这位猛将严肃的双眼看起来竟是如此温和,那五官虽然带点险恶气息,却没有任何胡乱欺压他人的感觉。
“我们与拉多罗亚势必终将开战,我在休养完毕后,也会上前线去。这次说不定是最后一次活着与您相见了。”
“墨菲斯卿……”
一望即知墨菲斯已有所觉悟。
“菲立欧大人,您可以当一个很好的施政者。听说国王布拉多陛下也是一位很优秀的人,而且阿尔谢夫还有很多有为人才。当然,我们塔多姆也有人才。”
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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