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布金!”
少女叫道。南瓜头轻轻耸了耸肩,后退了几步。
少女的眼中发出冷淡的光芒,凝视着安朱:
“我叫做依莉丝——依莉丝·耶里妮斯,是从天上下来的使徒,来追某个叛徒——你呢?”
少女的声音让安朱回过神来。
他从颤抖的喉咙挤出沙哑的声音:
“安朱——安朱·薛帕德——”
他好不容易才答出自己的名字。
少女点点头,依旧是面无表情。那宛如雕像般端正的五官,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印象。
“……请多指教,安朱。你愿意协助我们吗?”
安朱环顾四周。
房间里有四个人——
自称依莉丝的黑发少女、自称凡尼斯的银发青年、被称为穆斯卡教授的秃头中年男子,还有戴着南瓜头般物品的邦布金——似乎还有一个人,就是看不见的、被称为卡多尔的“圣灵”。
安朱边发着抖,边揣测着这是梦的可能性。
现实生活中的自己可能会在老旧的床上醒来后,想着“做了一个怪梦”,就为当天的打猎而出发了吧——但是,他现在并没有要从梦中醒来的样子。
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包围的安朱,呼吸急促地凝视着少女。
自称为依莉丝的她,也凝视着安朱。
那美貌麻痹了安朱的思考。
少女伸出手来。
安朱边发着抖边回握了她的手,那只手柔软而温暖,有着人类的体温。
依莉丝点点头:
“谢谢你,安朱。我们还有一位伙伴,她还是个孩子,现在正睡在你的床上,以后再为你介绍好了。”
中年男人穆斯卡轻拍安朱的肩膀:
“接下来就请你回答我们的问题,可以吧?”
安朱并没有认真地回答,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在这些不寻常的可疑人物面前,他的意识模糊,思考也混乱不已,连自己所感受到的究竟是恐惧或兴奋都分不清。
但是他非常明白,这是跟以前“日常生活”完全不同的状态。
此时少年一点都没发现——这次的相逢,正是自己坎坷命运的开端。
第二卷 第五章 宝贵死亡的余韵
国王与皇太子突如其来的死亡,正在全国各地造成冲击。
当传令的快马奔驰在街道上时,亲眼目睹国王死亡的菲立欧还留在佛尔南神殿之内。
阿尔谢夫四王子虽然以其精湛的剑术砍死一名恶徒,但后来自己也受了伤——这快报也正与国王的死讯同时传递至各方。
菲立欧在神殿自己的房间里,始终不发一语,陷入沉思之中。
父亲的死、兄长的死——对这两位算是他家人的死,他还是没有真实感。
原本他们的关系就很疏远,哥哥连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就连身为他父亲的国王,一年也只见得到几次面。就算难得说上话,内容也是制式的问候,所以他并不太有所谓“哀伤”的感觉。
虽然他们之间存在血缘的联系,但也仅止于这样的关系而已。
菲立欧把一只手的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自己的头,手指一边梳弄着紫色的头发。
他思考着一件事——“今后”的事。然而,他的思考却太过于含糊不清,没有具体的轮廓,也抓不到要领。
仿佛像是要打断这杂乱无章的思考般,敲门声轻轻地响起——
“请进。”
菲立欧的声音一点都提不起劲。踏进办公室的是负责照顾他的少年神官艾略特,那稚气犹存的柔弱脸庞,很明显可看得出他目前是身心俱疲。
菲立欧体贴他的心情,努力以开朗的声音说道:
“早啊!艾略特。”
“是,早安。”
艾略特郑重地低着头,仿佛觉得光线很刺眼般地看着菲立欧。
然后,他稍梢移开目光担心似地问:
“您的身体怎么样?”
菲立欧微笑回应:
“已经没事了,让你担心,真不好意思。”
这并不是为了让艾略特安心而撒的谎。
之前在御柱所出现的来访者——因为其中一人,也就是一位不可思议少女所引起的爆炸,让菲立欧受了伤,幸好伤势极为轻微,虽然引起了脑震荡,但其他只有擦伤跟割伤,现在已可以活动自如。
他休息了一整天,现在距离少女等人的攻击已经过了两天。
神殿内外依旧骚动不安,而且这骚动今后还将会扩散至各地才对吧!
艾略特还是一脸担忧:
“请您暂时不要太过勉强……呃,您回去所需要的行李,我已经在昨晚准备好,放在另一个房间了。不知您什么时候要出发呢?”
听到艾略特以还未变声的童音所问的问题,菲立欧好不容易才挤出笑容:
“我明天就要出发回王宫。艾略特,多谢你的照顾。”
“明天啊……这么赶!”
艾略特皱起眉头。菲立欧则以一声叹息回应:
“没办法,父亲跟兄长同时过世,要是我不快点回去,说不定会有人说是我暗杀他们的。”
“哪有这种事——!”
听到菲立欧的话,让艾略特瞪大了眼。
菲立欧回以苦笑:
“这只是在打比方,不过倒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所以我才要快点回去,把事情说清楚。”
负责警戒的骑士团团长威士托已经先回王都去了,他应该会亲自说明事情经过,但也有几件事必须由菲立欧亲自解释。
菲立欧慢慢站起身,向艾略特伸出手:
“真的多亏你的照顾,也许我马上就会再回来了。”
“我会等您回来——这样回答好吗?”
艾略特边回答边疑惑着自己这样说到底妥不妥当,并同时回握了菲立欧的手。菲立欧不禁苦笑,他若回到这里,也就表示他“又被丢了同一个闲差事”之意。
艾略特的表情略带困惑,正是因为他在担忧菲立欧的将来;不过,这担忧对菲立欧来说本来就是多余的,他很喜欢在这神殿里的生活。
两人放开握着的手,同时响起了敲门声——
“菲立欧大人、艾略特!我们可以进来吗?”
与澄澈的声音同时出现的,是全身覆有绿色鳞片的高·夏尔帕司教,菲立欧以眼神对他那温柔的金色眼眸致意。具有蛇般姿态的高·夏尔帕司教出身于被称为夏吉尔的少数民族,夏吉尔民族自古即被视为神圣的存在,所以他在神殿内特别受到众人景仰。
高司教的背后跟着丽莎琳娜——就是一头黑发的来访者少女。她的脸色不是很好,可能是因为无精打采的表情,使白皙的肌肤显得比平常更白了。
“高司教,有什么事吗?”
经菲立欧这么一问,高司教轻轻地垂下头:
“不,不是我有事,而是丽莎琳娜大人她——想来向菲立欧大人告别。”
高司教把丽莎琳娜往前推。
菲立欧闭口不语,他已把出发的事告诉高司教,应该是高司教告诉她的吧?
丽莎琳娜欲言又止。
菲立欧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像是放松肩膀力气般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这么晚才让你知道——我明天就要回城里去了,若是只花个两、三天还好……”
“——是。”
丽莎琳娜点点头,却又闭口不语。
艾略特看两人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仿佛有所会意,默默地离开了办公室。
丽莎琳娜非常消沉,前几天的骚动似乎对她打击不小。
这也难怪——
杀了国王的来访者们,是她所认识的人。
他们为了追捕她到这里来——她也这么说过。也就是说,国王和皇太子的死是她所间接造成的结果。
菲立欧自己虽然没有这么想,但也可以理解丽莎琳娜为何会如此感觉。
现在只能等她自己恢复了。
高司教把手贴在胸前,向菲立欧行了一礼:
“菲立欧大人,我们现在要去检查那个叫做‘迦古伊’的尸体,也就是被您所砍杀的男人。如果方便的话,您要不要一起去呢?”
“迦古伊”就是被菲立欧一刀砍死的黑色巨汉之名,这个全身包覆着金属的彪形大汉,是与杀了国王等人的“南瓜头”一起自御柱中现身的来访者。
菲立欧虽然听说他死了,但自己在砍杀他之后也立刻失去了意识,所以并未确认他是否真正已死。
“要去检查吗?”
菲立欧踌躇了,并不是针对高司教的邀请而犹豫不决,而是不知道现在的丽莎琳娜是否能看到“尸体”。
高司教静静地回答:
“虽然我们对内部保密,但那叫做‘迦古伊’的男人却有着奇妙之处——依丽莎琳娜大人所言,若是放着不管,他有可能又会开始活动——因此我们想请丽莎琳娜大人来指导处理方法,毕竟来访者的技术对我们来说还是未知之物。”
“你说活动——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照理说是如此,但详细情况——可能请您亲自来看比较快。”
高司教的蛇眼表现出困惑的神色,如此说道。
然后他轻轻地靠近菲立欧耳边:
“——还有,若您一同前去的话,丽莎琳娜大人也会比较平静。跟我独处,她应该也会很紧张吧!”
他为了不让丽莎琳娜听见,以极细微的声音如此说道。
菲立欧看向丽莎琳娜。
她似乎并不在意菲立欧与高司教的对话,像是在沉思什么般地低着头。
高司教也在用他的方式关怀丽莎琳娜。
菲立欧察觉他的心意,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那么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菲立欧这么一说,高司教就露出松了口气的微笑:
“谢谢您,那么我们就马上前往吧!”
高司教澄澈的声音就有如青年般年轻,但他其实已是年过六十岁的老年人了。也许正是因为阅历丰富,才会察觉丽莎琳娜的状况不太对劲。
菲立欧把穿刺剑挂在腰间,跟他们一起离开办公室。
他就站在丽莎琳娜身边,但她的眼神却并没有要跟他交会之意。
这样的动作让菲立欧有点紧张,她很明显地是在自责。
她无需为任何事烦恼——昨天他也对她说过好几次了,但她似乎还是想不开,闷闷不乐的。
菲立欧接下来必须暂时离开神殿,将会有好一阵子不能陪在她身边,让他十分不安。如果可能,他也想带她回王城,但关于让来访者到外头去一事,雷米吉乌斯和高司教都面有难色。而且,丽莎琳娜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跟着他去,因此菲立欧就放弃了。
反正他回王宫也不会待太久,只要决定了下一任国王,他就又会被指派为佛尔南神殿的亲善特使了吧!不论是谁当上国王,菲立欧的政治立场应该都不会比现在更好。
在高司教的引导下,菲立欧与丽莎琳娜一起步入位于神殿地下的太平间——灵安室。
“迦古伊”的尸体似乎就是被运到这间灵安室,据说是要在严密的警备管理之下,迅速秘密地将他埋起来。
菲立欧也微微察觉到,这其中有某些不能被其他人看到的事物,只不过,他还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就是了。
走在他身旁的丽莎琳娜,表情还是闷闷不乐。
菲立欧窥视着她的侧脸,内心也反覆思考着。
不得不思考的事堆积如山,包括国家的事、神殿的事、她的事、来访者的事——还有,他自己的事。
他也曾经想要好好想清楚,但所有的事都纠缠在一起,变得乱七八糟,所以也只有一一加以对应处置了。这些对菲立欧来说虽然都是累人的问题,但是他也不能丢下不管。
身边的她也正在认真地沉思中。
她的样子让人感到有点危 3ǔωω。cōm险,菲立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跟在高司教身后。
*
青年伫立窗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眼下的庭院和其前方广大的领地。
在益发炽烈的阳光照射下,佃农们在田里或果树园悠闲地工作着。
这个时期,农作业并不繁忙。阿尔谢夫的土地本就肥沃,就算人们什么都不做,也可以长出优良的农作物。
这都是拜佛尔南神殿所生产的辉石效果所赐。
青年——克劳斯·桑克瑞得,以温和的眼神和微笑眺望着窗外的光景。
他有着细长的双眼,稳重的面容总是带着笑意,以致于他那太过于温和的人品,有时甚至会让人误解他的立场。
因为他的低姿态与尊敬对方的说话方式,在社交场合中初次见到克劳斯的人们,通常会误以为他是三流的贵族。但经介绍后,大多数人都会大吃一惊,慌慌张张地为自己的失礼道歉——
他可是阿尔谢夫数一数二的大贵族·桑克瑞得家的长子。
他的父亲是军务卿葛楚德,已亡故的母亲有着王家血缘,以贵族而言,他可说是在最优异的环境下诞生、培育成人的。
克劳斯常从建于山丘上屋子的窗户眺望外面的景色,他沉思中的姿态,也是在田里工作的人民们所见惯了的。
然而——
他从那“窗户”溜出屋子的姿态,也是他们所见惯的。
这一天,克劳斯同样地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窗外的光景后,慢慢地把窗户开得大大地,向外探出身子。
本来他大可以堂而皇之地从玄关走出去,但窗子离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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