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军的士兵陆续受伤倒下中,阿尔谢夫的将领指挥还是相当巧妙。
因为他亲自站在前线,所以指挥确实而迅速。再加上他同时具有增加士兵气势的威严和气魄,伙伴在身边倒下虽然让士兵们心生(炫)畏(书)惧(网),但他们能将这份恐惧转化为怒气,继续奋战。
塔多姆的阵形乱了,战场渐渐移动,不知何时,投石器已经被破坏了一半,石弓也坏了两台。墨菲斯的脸因忿怒而扭曲,但也对敌将抱持着敬意。
虽说他是可恨的敌人,但身为武官,他还是在心中对其精湛指挥赞许不已。至少如果自己身边有这样的武官辅佐,现场的战况肯定会完全不同。
在视野的另一端,双方的骑兵激烈冲突。
突击枪一边刺伤彼此的马一边擦身而过,打头阵的独眼将领又叫道:
“大家奋战得很好!我们就此抽身!弓箭兵边支援边后退!骑兵守备!枪兵持枪殿后!”
他这么叫着,却还是骑着马,加入指挥殿后的枪兵。
墨菲斯突然在其中发现旧识的将领,因而咬紧了牙关:
“巴罗萨·亚涅斯特——是你!”
那小个头的老将在战场上并不醒目,所以墨菲斯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们其实没有特别亲密的交情。巴罗萨虽然是札尔克城堡的主人,但在塔多姆绝非那么为人所知的武将。
只是,墨菲斯知道这个人。
在墨菲斯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时——阿尔谢夫二王子及其母、以及军务卿等人,曾为了交涉辉石的事而特地前往塔多姆。
就在那时,二王子突然下落不明,而负责警护的墨菲斯也加入了搜索的行列。
找到王子的虽然是阿尔谢夫士兵——但那时他们也因意外杀害了一名塔多姆老人。
那个老人的身份低贱,因此怕麻烦的墨菲斯就秘密处理掉了,但责备他为何如此做的,就是阿尔谢夫的巴罗萨。
他坚持应该对老人的家人道歉及赔偿,并自行找到了老人的亲属,亲自低头致歉。
反正对方只是低贱的人。
在墨菲斯眼中,这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却让他因此丢脸。
仔细想想,当时他还年轻。
在发生这件事后的夜晚,墨菲斯藉着酒意向他挑衅——
结果遭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在他还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时,人就已经躺在地上仰望星空。等他爬起来时,巴罗萨已经不见踪影。
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墨菲斯,从那天起就有所改变,他谨言慎行,就算是面对看似比自己弱小的人,也谨记不可大意。
那时的记忆,在一瞬间全复苏了。
巴罗萨虽也已年老,但墨菲斯立刻就知道是他。他看起来像个小兵,但其实有个惊人的怪物栖身在他体内。而他特意上前线,恐怕是其剑术至今还不逊当年吧。
‘那个男人还活着啊——’
事到如今,他对巴罗萨已不再有恨意,甚至还觉得怀念。对于在这种场合见到他,更觉得真是奇妙的重逢。
墨菲斯立刻对身边的副官低语:
“我们追击。要是乖乖让那些家伙跑了,他们又会调整态势重新出击。”
“是!”
尽管状况如此,这时墨菲斯的心还是不可思议地跃动。他真的对“那个”男的一点恨意或厌恶都没有,只是因为很怀念而决定追击。
而实际上,此时让对手厚着脸皮逃跑也是下策。
“瞄准将官!不用管那些小啰喽!”
墨菲斯叫道,高举着剑指挥。
但突然有东西遮蔽了他头上的光线。
他的肌肤突然感到一阵湿润的凉意,并对黑影感到一惊,慌忙仰望天空。
那里有着数位“飞行者”。
“什——是玄鸟……?难不成是北方民族!?”
面对这难以置信的光景,墨菲斯绷紧了脸。
有六只鸟——因为逆光的缘故,泛着光泽的黑色羽翼几乎都转为黑色。
能操纵玄鸟的只有北方民族.而北方民族与塔多姆长久以来是敌对的关系。
当然,墨菲斯一定认为对方是对准自己而来,他虽然知道晓和西兹亚这些间谍操纵玄鸟,但他们不会随便让身为伙伴的玄鸟处在危 3ǔωω。cōm险之下。
另一方面,阿尔谢夫的士兵们也慌了手脚。
“警戒头上!它们要降落了!”
就在墨菲斯催促大家注意的瞬间。
玄鸟一起开始急速下降,破风而来。
但是,它们的爪子和嘴所对准的,却不是墨菲斯——
*
那羽翼略带红色的玄鸟——
贝尔纳冯曾见过那只巨鸟。
身旁的巴罗萨觉得疑惑地望向天空:
“那是……北方民族吗?”
“不,那是——敌人,而且还是非常麻烦的——”
贝尔纳冯如此断言并叫道:
“除了在前排的枪兵,其他人一起把枪向上高举!弓箭兵对准了下降的玄鸟!没有必要勉强作战,但队形一乱就会被敌人对准!”
贝尔纳冯还没下完指示,城堡方面已经引起一阵骚动了。
降落在城墙上的两只玄鸟,正在四处破坏装设的石弓。石弓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可以旋转,但它原本就是用来狙击地上的武器,无法仰角使用。面对这弓箭无法射中、从天而降的玄鸟,令城墙上陷入了一片大混乱。
玄鸟身上都有装备神钢的装甲,特别是腹部和爪子的装甲上有着刀刃般的突起物。虽然能以弓箭狙击没有装甲的部位,但位于陆上的士兵们几乎没有这种程度的技术。
贝尔纳冯对眼神游移的巴罗萨低语:
“他们是塔多姆所雇的间谍,也是背叛北方民族的家伙——在内乱时也在暗地里大为活跃,杀害军务卿的也是他们。”
巴罗萨的眼里有着细微的光芒。
从天而降的危 3ǔωω。cōm险刺客,立刻就在当场掀起了大混乱。这对贝尔纳冯来说完全始料未及,对城堡的士兵们更是晴天霹雳。
玄鸟们以闪电般的气势下降,又立刻飞上天空。城堡里一般士兵的箭根本碰不到它们——反倒是朝天射出的箭纷纷坠落地面,造成有人负伤。
贝尔纳冯紧咬着牙关,急着让士兵撤退——回去城堡救援。
城堡受到五只玄鸟袭击,其中两只袭击城壁之上,其他三只则交互下降、袭击在中庭的士兵,并破坏了监视塔,坐在鸟背上的人还射出火箭。
其动作极端迅速,在城墙上的石弓几乎已遭破坏殆尽。
最后一只悠然地从贝尔纳冯头上戏弄般地飞过。
而在贝尔纳冯身后,塔多姆的军队也已逼进。
在没有石弓和弓兵从上支援的状态下,如果打开城门,很有可能连敌人都一起冲进城内。
贝尔纳冯仰望天空,啧了一声:
“可恶!那六只也——!”
“贝尔纳冯卿,城堡里的诸侯应该无法对应这不测的事态。由我来抵挡塔多姆的追击,你先回去!”
巴罗萨拉着马的疆绳说道。
“可是……”
“要是城堡沦陷,一切都别谈了!不,城堡只要沦陷——这里的士兵也会被歼灭。”
巴罗萨的斥责令贝尔纳冯脸色一变。在无法得到城堡支援的情形下,要闪避塔多姆的追击而让所有部队进入城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虽说如此,要再度迎击又太过疲劳,而双方兵力也太过悬殊。
“你不必担心我这边。我巴罗萨·亚涅斯特——”
巴罗萨同时从两侧拔出小太刀。
那不长也不短的刀,很适合单手拿取。同时使用两把武器似乎是他的专长。
“虽然我现在老了,但既然陛下把国境交付给我——就让我以军人的骨气来完成这个任务吧!”
身处枪兵中心的巴罗萨,还露出大胆而稳重的微笑。
他那小小个头所充满的气魄压倒了贝尔纳冯。
“……我明白了,请您务必平安无事。”
贝尔纳冯挥别不安,将后续交给巴罗萨,自己策马奔回城堡。巴罗萨为了阻挡敌兵而停留在当场。
玄鸟依旧边飞边啄食猎物,重复着上升和下降。就算远望也觉得城堡状况相当凄惨,城墙上已没有士兵的踪影,那里也开始陷入一片火海。
‘……不会完全沦陷了吧?’
贝尔纳冯心急如焚,敌人的动作太过迅速了。
“贝尔纳冯卿!怎么办!?”
和他一起出击、指挥弓箭兵的贵族,一脸苍白地跑到贝尔纳冯身边。
“我们就算回到城堡也——!”
贝尔纳冯不理他那高八度的叫喊,策马奔向城堡。
眼前响起士兵们的惨叫声,城堡的门扉大大地开启。
领地内突然遭到袭击,陷入恐慌状态的士兵们从城堡里一拥而出,其中也有留在城堡里的部分将官。而身为总指挥宫的奥格列·萨伊罗姆,更率先领导退出。
士兵只是跟随将官而已。贝尔纳冯对于这“抛弃”城堡开始撤退的状况感到很难过。
现状“还”不到非得自己抛弃城堡的地步。
只是可以充分预料到,再三十分钟后——士兵和城堡都会被逼入毁灭的状态。
诸侯会这么③üww。сōm快决定撤退,看得出来是他们已心生(炫)畏(书)惧(网),但从结果来看也许是正确的选择。城寨的设备遭到破坏,在玄鸟的攻击下,城墙上也无法驻守卫兵,更无法发挥城堡的机能。
而实际上因为塔的崩塌,部分城墙也开始崩塌了。玄鸟更将瓦砾抓起,再从天空砸下来,令破坏的速度更快。
‘到此为止了吗——!’
贝尔纳冯不出声,只将笛子凑到嘴边。
那笛子是用来对自己的部队发出撤退信号,意味着放弃战场。
既然奥格列等人已经先放弃城堡了,他们再留在战场上也没有意义。留下来只会遭塔多姆士兵驱散。
贝尔纳冯高亢地——以甚至可形容为直达天际的气势吹起了笛子。
士兵们开始败退。
贝尔纳冯回头一望,看见巴罗萨也开始鸣笛撤退了,他们应该也已经注意到城堡沦陷了。
“撤退!全军撤退!放弃耶夫里德城堡,后退!骑兵一边攻击来追击的部队,一边支援其他士兵撤退!”
贝尔纳冯自己也跟骑兵队会合,拚尽了全力叫道。
在他身后,巴罗萨所率领的一支队伍被挡住了退路。奋战到最后的他们,虽然想攻击包围的塔多姆骑兵,但已经没有做出突破的余力了。
“巴罗萨将军——!”
贝尔纳冯不禁想前去救援,此时有人从旁拉住他的手臂:
“……贝尔纳冯卿!救不了的,会连你都回不来的!”
原本在距离稍远之处辅佐他指挥的副官辛贝尔,不知何时已来到贝尔纳冯身边。
这位坐在马背上的青年,懦弱的眼里闪现着意志的光辉,他擅自拉过贝尔纳冯的马疆绳。
“你并非一介下官,应该有战场在等着你。在此——就算觉得吐血,也请你退出战场。”
听见辛贝尔的话,贝尔纳冯不禁咬紧了牙关。
辛贝尔所言不假。就算现在折返,也救不了巴罗萨,只会连跟随自己的士兵部一起牺牲。
身为士官,不允许出于毫无意义的私情而做出指示。
“撤退……!”
听到贝尔纳冯的决心,辛贝尔也安心地点点头。
“只是,就算在此撤退——也一定要……一定要……”
“我懂。来,快一点!”
塔多姆士兵兵分两路,一路以城堡为目标,另一路的目标则是追击逃跑的阿尔谢夫士兵。
贝尔纳冯一边以弓箭兵和骑兵支援己方撤退,一边继续苦心指挥。
而当天——
耶夫里德城堡防守了长达“十天”,但就实质上仅仅“一天”就沦陷了。
因玄鸟而队形崩溃、受敌兵蹂躏,阿尔谢夫这边的战死者高达七百名,更有好几倍的士兵负伤。虽然迅速决定撤退,得以避免全灭,但可说是大败一场。
在神殿的菲立欧从西瓦娜口中得知战败,是在三天后的事。
*
耶夫里德城堡沦陷的消息,一瞬间就传到周边。
巴罗萨·亚涅斯特的女儿苏菲雅也是在收到属下报告时,脸色变得苍白的其中一人。
“父亲他——?”
她低语着,之后更说不出话来。
父亲巴罗萨·亚涅斯特,对她而言是比任何人都要“强”的人,如果这样的父亲担任指挥官作战而战败也就算了,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苏菲雅也知道,那只是她孩子气的信赖,但一旦得知这个事实,还是令她脑袋一片空白。
“巴罗萨大人为了确保我方退路,以少数兵力阻挡塔多姆的大军——目前生死不明。”
一身黑色装束的部下还跪在地上,以痛苦的声音说道:
“小姐,还没有确定大人的生死,他也有可能变成俘虏,请您要坚强——”
“我知道。”
苏菲亚以颤抖的声音坚强而清晰地如此宣告:
“不论父亲现在的状况如何,我们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耶夫里德城堡沦陷,也就是说在几天之内,塔多姆就要在这附近展开掠夺了。我们要继续执行任务,这个方针没有改变。”
听到苏菲雅的决心,周围的士兵也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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