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立欧大人也是啊!一定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合得来。”
“连我也包含在内吗?”
克劳斯虽然露骨地表示出厌恶,贝尔纳冯却只是笑了笑:
“就是这样。就让我们这些怪人好好相处吧!来,明天就要出击了,今晚就好好睡一觉吧!看这个样子,这位小姐就算恢复,也会睡上一阵子的。”
贝尔纳冯拍了拍为了多余的事苦恼的克劳斯肩膀,快步走回自己的帐篷。
他虽然担心巴罗萨卿的女儿,但当下必须把从明天起的阿尔谢夫防卫战摆在第一优先。
贝尔纳冯躺上小型简易睡床,将心境切换到出击状态。
*
“他们”在这一天早上,出现在距离耶夫里德城堡稍远的小城镇。
骑兵们穿越了街道后,就先封锁道路。
被叫去的城镇代表,见到的不是阿尔谢夫、而是塔多姆的军官。
“我们要将这个城镇纳入补给线。农作物和水都要免费交出来,抵抗的人将会受处罚。”
听见军官以强硬口吻所说的这些话,没有任何战力的镇长也只能茫然地遵守。
在很短的时间内,这个城镇就马上遭越过国境而出现的塔多姆部队镇压。
虽然几乎没有人抵抗,但一部分血气方刚的人对塔多姆的掠夺有意见——现在,他们在城镇中央成了不会说话的尸体。
从那劈开的尸体所溢出的血,将广场的石砌地板染黑了。
对于尸体所发出的血腥味——
来访者少女依莉丝·耶里妮斯只是默默地皱着眉头。
她从阁楼小窗俯视的城镇,陷入一片惨状。
塔多姆的士兵持续毫无秩序地袭击民家,态意掠夺。
虽说如此,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即将来袭,已经先行逃离。特别是年轻女子几乎都已经强制要她们离开,现在一个也不剩。
特意留下来的是有骨气的人、不知道害怕是何物的糊涂蛋、及无法动弹的老人——还有无法抛弃这些人、极少数的老好人,但这些人的人数也绝对不多。
以旅人的身份来到此处的依莉丝等人,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
对她而言,此处的骚动毕竟是别人的事。
塔多姆士兵擅自从还未收成的田地里拿取农作物,从民家或商家夺取任何有一点价值的东西,泄愤般地破坏建筑物或家具,目中无人地在城镇里大摇大摆。
依莉丝藏身在阁楼,从监视用的窗户以嫌恶的眼神凝视着这些人。
一旁的安朱心有不甘地说:
“那些家伙——真是太过分了。”
“……这就是战争吧?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依莉丝强装平静,非常冷淡地说。
安朱闭口不语。
“胜者得到一切,败者失去所有——这是合理且易懂的现实呀!”
同样潜伏在阁楼的间谍青年听了依莉丝的话,高声笑了起来:
“我很有同感。我跟你这位来访者小姐还真合得来呢!”
这个名叫晓的青年,就在今天早上来接住在旅馆里的依莉丝等人。
因为旅馆会成为被掠夺的现场,所以先让他们移动到屋檐下的秘密房间,现在他们正从那里眺望城镇的状态。
“不过,加尔拜卿对军律还是相当严格哪!虽说是掠夺,但这种程度还算很可爱了。他们对杀掉无法抵抗的人并不是很感兴趣,现在也没有对他们加以拷问,这算相当绅士了。还是说他们要等习惯以后,才会做出更残酷的行为呢?”
依莉丝在他的话里听出遗憾的味道,对这个青年又更加厌恶。
“看起来你倒是很感兴趣呢!结果,塔多姆和阿尔谢夫的战况,因为你们而让塔多姆占了上风——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吧?”
依莉丝指着窗外的光景。
晓噗嗤一声笑了:
“也许吧!我们把四散各处的伙伴集合起来,好不容易聚集了六只玄鸟。如果这样还输,塔多姆这国家对拉多罗亚来说,根本不值一哂。”
“是吗?不过你们的玄鸟就算在局限范围内的战斗很活跃,当战场很宽广时,价值也就减半了,不是吗?”
晓闭上了眼镜下的一只眼。
“小姐,别说这种讨人厌的话。不过我承认,我们的人数确实很少,所以为了扭转极端的战力差距,就需要我们这种人‘暗杀’、‘策划’的技能。对了,那可是大姐的得意技能。”
暗杀者西兹亚——
依莉丝很清楚她的本事,也觉得如果是她,甚至可以成功暗杀身为来访者的自己。
她并不在这里。据晓所言,她正在帮助塔多姆军,会暂时以玄鸟袭击阿尔谢夫士兵。
“对了——丽莎琳娜真的会来这里吗?”
依莉丝这么一问,晓就淡淡地笑了:
“这个嘛!她的事我怎么知道,要看她自己吧!”
“依莉丝,你还对丽莎琳娜的事——”
安朱唠叨地责备依莉丝的执着之心。
依莉丝瞪了他一眼。虽然穆司卡不在这里,但她有种错觉,安朱简直就是穆司卡的替身。
“你闭嘴,不要管丽莎琳娜和我的事。”
“不可以这样。丽莎琳娜就交给菲立欧王子就好了……我担心的是你。杀了丽莎琳娜以后,你真的能满足吗?不是吧?”
“只要杀了她,我就满足了,就算不是……等我达到目的再来考虑。”
依莉丝对这已经不知重复几次的争论感到厌烦,便将视线从安朱身上移开。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无法正视安朱的双眼。
她转开视线,看见盘腿坐着的南瓜头正不停转动他的头。
“……邦布金,你是什么意思?”
“咦?吾人什么都没说喔!还是你听见了上天的声音呢?”
听到这戏谑的声音,依莉丝啧了一声。凡尼斯和卡多尔不知道是不是怕她会迁怒,什么话都没说。
晓托着下巴,眼里有着危 3ǔωω。cōm险的光芒。
“哎呀!别那么焦急嘛,既然国境处于这样的状态,菲立欧王子总有一天会来的。至于到时那个女孩会不会一起来,我可不负责任。不过,要是你杀不了那个女孩,就不打算去拉多罗亚了吗?”
听到这疑问,依莉丝一瞬间迷惑了:
“……我是因为可以杀了她,所以才加入你们这一边。关于这件事,我不会受你们的束缚。”
依莉丝没有回答去或不去,就这样暧昧地混过去。这也是为了不让选项减少的交涉方式,但晓似乎看穿了这一点,不屑地笑了。
不久——远处传来马蹄轰隆声与大批士兵发出的呐喊声。
阿尔谢夫的主力部队似乎终于向此处移动了。
晓立刻站起身来:
“噢——来了吗?你们应该是第一次看见大规模野战吧?在屋顶上可以看得很清楚喔!”
因为阿尔谢夫北部原本就很接近榭卜拉兹山地,所以有许多丘陵地形。这家旅馆也位于可以俯视平原的高处,屋檐比邻居高,而且因为距离较远,理所当然地可以将战场尽收眼底。
依莉丝等人照着晓的建议,从阁楼来到屋顶上。
致力于掠夺的敌人部队,也因发觉阿尔谢夫军接近,开始急速地整顿阵容。而另一边,可以看到没有参加掠夺、正在伺机而动的塔多姆主力部队,已经做好迎击阿尔谢夫军的准备。
聚集而来的士兵,两军加起来约有五万名——阿尔谢夫是紧急募集而成的主力部队,而塔多姆方面则在耶夫里德城堡等地分别留有其他兵力,但乍看之下,双方的兵力不相上下。
阿尔谢夫军以下人左右分为一个队伍,各个队伍像携手合作般形成一体行动。他们那有如鱼群般有条不紊的行动中带着一股美感。
而迎击的塔多姆军虽然也聚集成一群,但队形却有点扭曲。
不久,在依莉丝等人的注视下,两军展开激烈冲突。
因为距离太过遥远,以致于无法看清每个士兵的动作,不过却可以清楚地掌握整体的动向。
两军宛如不定形的生物想要互相吞食的蠕动模样,在交手时退下又向前推进,持续着纠缠又敞开的队形变化。
而在接触面上一定会出现死伤的人。
阿尔谢夫的动向有着令人瞠目结舌之处。
特别是在其前锋附近,有位将领非常明确地判断状况。从上俯视更可以看出,如果快受到塔多姆兵包围,就指挥军队快速退下,若是发现对手的弱点,又会快速突击,看得出他是临机应变地在推演队形的变化。
很难想像他可以从地上正确地掌握状况。只能想成他是凭将领的直觉行动,如果是这样,他就是个经验相当丰富的将领。
“……嗯,吾人虽然不懂用兵之事,但也看得出此人真是厉害。”
坐在一旁的邦布金兴味深长地说。
确实,若光从指挥的动作来看,阿尔谢夫比起塔多姆更为优秀。
安朱放心地吐了口气:
“——指挥的是贝尔纳冯卿。虽然是攻击,但他非常慎重——真是了不起!”
“你看得见吗!?”
依莉丝很惊讶。安朱的视力似乎极端优异。
“看得见呀。虽然不至于连表情都看清楚……但是黑发、戴着眼罩,还穿着贵族服饰,应该是他没错。”
凡尼斯在依莉丝身边小声地说:
“小姐,那是因为他已经习惯看远处的东西了。小姐你没有受过视力强化,是无法像他那样的。我也看不见。”
“就算这样,我双眼的视力应该也有2。5……?”
而安朱拥有在那之上的视力。邦布金虽然没说什么,但不用问他,也知道他应该看得见。他所戴的南瓜头套中装有可以捕捉远距离景物的仪器。
只是,在依莉丝等人的世界中——并没有人能在自然的状态下不依赖机械、强化或是单纯提高视力的手术就可以看到这么远的事物。
“……你的视力算是很普通的吗?”
依莉丝这么一问,安朱就歪着头说:
“我在村子里应该是最好的……但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对了,依莉丝,你来看看。”
安朱指着眼下的光景:
“塔多姆开始被逼退了,如果是这样,阿尔谢夫就——”
“不,没有那么简单就分出胜负。”
晓仰望天空。
依莉丝也立刻望向同一个方向。
有五只巨鸟飞翔在天空——它们来自于北边。
虽然它们还在相当高的高度,但目标相当明确。
“看吧——开始啦!”
晓开心地拍着手,眼前玄鸟开始急速下降。
看得出来眼下的队形乱了,士兵们像骚动似的不规则行动,彻底乱了阵脚。
遭狙击的士兵似乎(炫)畏(书)惧(网)着无法抵抗、来自天空的攻击。
依莉丝也看见他们一起举枪向上,弓箭兵也同时将弓箭朝上,但为了防备玄鸟,士兵的行动逐渐迟钝下来。
而且——
侧面有塔多姆部队杀到。
逼着阿尔谢夫的士兵们非得同时注意来自上方与横向的状况,也就陷入了更彻底的混乱中。
“啊……糟了!”
眼看形势立刻就要崩溃,安朱在一旁发出了呻吟。
从天而降的玄鸟无视于枪兵和弓箭兵,开始狙击骑兵。
历经训练的马也心生(炫)畏(书)惧(网),令队形在一瞬间就瓦解了。有好几个士兵遭巨鸟的嘴衔起,有更多的士兵则成了爪下的食物,一股对这巨大生物的(炫)畏(书)惧(网)扩散到全军。
而队形一旦溃散,就显现出弱点,产生让敌人趁虚而入的空隙。塔多姆的将官也不可能会笨到放过这个大好良机。
晓抖着肩膀笑了起来:
“唉呀!他们太在意玄鸟干扰了。只不过五只,如果他们不管被袭击的士兵,只专心对付地上部队,应该还能斗个不相上下——这样下去临阵磨枪也没用了吧!”
晓嘲笑着阿尔谢夫士兵,安朱则是恶狠狠地瞪着他。
阵势崩溃,士兵不住地败走,虽然有一部分的人在支撑当场,但阿尔谢夫军已呈现出撤退战的局势。
每当玄鸟一次次下降,那附近的士兵就会陷入一阵混乱;失去控制的军队已经无法发挥应有的功能。
而一想到现在正量产着“死亡”的事实,依莉丝的眼神就飘匆不定。
她并没有纤细到会对他人的死感到感伤,而且不认识的人就算死得再多,她也不会心痛。
——原本应该是如此。
“可恶!竟然从空中袭击……大家要平安无事啊——!”
一旁的安朱很罕见地表露出情感。在内乱时曾加入军队的他,也许有朋友正在士兵之中。
从远处看来,这战局是太过“干脆”的光景。
数以万计看不见脸孔的人分成两边互相砍杀,一方逐渐得势、获得胜利——如此而已。
然而在那之中,失去了好几百、或许高达上千的人命,这些性命都是绝对无法复生的。
死亡的士兵,应该也有家人在等他回去。
也许有像安朱一样有前途的年轻人。
而存活下来的人,只能毫无异议地接受他们的死亡。
依莉丝强忍住胃部那毫无理由、一阵作呕的翻涌,并别过视线。
“……依莉丝?”
安朱才看见就有所反应,但依莉丝绝不会表现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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