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在我的指挥下,而是做为我们的友军——他究竟藏有什么本事呢!我还真期待哪!”
“‘期待’这个字眼还真是失言哪!军务审议官大人。”
辛贝尔边苦笑边说,虽然那绝非责备的口气,但被这么一说,贝尔纳冯也开始自我反省。
与塔多姆这一战赌上了国家的未来,自己居然说“期待”这场战役,对一本正经的菲立欧也说不过去。
“对不起,我失言了。可是——”
贝尔纳冯仰望帐篷的篷顶,竖耳倾听。
周围偶尔传来士兵们的声音,当然语气中并没有紧张的感觉,他们都正沉稳地待命中。
贝尔纳冯等人的增援虽然才刚抵达,但据说这耶夫里德城堡一直都持续着这样的状态。
“怎么了?”
对贝尔纳冯突然沉默下来而感到奇怪的辛贝尔如此问道。
这位独眼的武官感到心情不佳,歪着头说:
“没事——虽然绝对不是‘期待’——但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塔多姆怎么会在札尔克城堡驻守了超过一万名士兵,却只派两、三千名士兵进攻此处?他们一定明白如果耗费太多时间,我方的增援就会到齐——他们坐拥一万两千名士兵,应该不等我方到齐就投入所有战力、迅速镇压城堡才对。”
事实上,在贝尔纳冯等人到达前,也已经觉悟到耶夫里德城堡有可能会沦陷的最糟事态。札尔克城堡和耶夫里德城堡之间的山路虽然比目测距离更长,但只要花一天就可以抵达了。
然而实际上,对方至今别说派上理应可以战胜的全数兵力一起进攻,就连小纠纷规模的战斗也没有发生过。
对此疑问,辛贝尔也点点头说:
“关于这一点,我也很在意。对手应该也有觉悟这会是一场长期战争,他们早一天夺取耶夫里德城堡肯定比较有利——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是啊!我就是不能理解。他们好不容易突破了国境,其后的侵略速度却反而减缓,我不认为这么做对他们有利,说不定有什么变故……但既然我们不清楚详情,轻率地做出判断是很危 3ǔωω。cōm险的。”
贝尔纳冯虽然如此激励自己,但还是挥不去那微妙的矛盾感。
城堡应该也有派侦察兵前往视察状况,但光是从远处看,就算察知对方的行动,也不可能连内部事情都探察出来。
突然间,在帐篷外的士兵有所行动。
贝尔纳冯刚察觉有动静,随即就听到声音:
“贝尔纳冯卿,失礼了。巴罗萨·亚涅斯特将军来到此地,希望跟您会面——”
贝尔纳冯不禁与辛贝尔面面相觑。
辛贝尔带着疑问的眼神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即对外头的士兵说:
“请他进来,别怠慢了——”
“还有,为了小心起见,也叫大家回避,不要让人接近帐篷周围。”
贝尔纳冯边等待客人,边补充了一句话。
接下来巴罗萨·亚涅斯特将军立刻现身。小个子的他弯着背进入了帐篷,那有配戴铠甲只穿军服的打扮,很容易就让人看成是个在某处隐居的老人。
贝尔纳冯和辛贝尔一起起身迎接。
巴罗萨将军在微暗中确认两人的身影后,就深深地低下头去:
“贝尔纳冯卿,我刚才真是太失礼了。说得太过分之处,在此向你赔罪。”
这位满脸微笑的亲切老将军,姿态非常之低。
前来迎接的贝尔纳冯,郑重地深深低下头说:
“您千万别这么说,我才应该要向您道谢。都是因为将军您的一番美言,我重要的士兵们才得以不必分散。”
巴罗萨眯起了他那亲切的双眸,似乎是将贝尔纳冯的话理解成善意的。
“原来如此……你似乎正是拉希安卿信上所说的那种人。”
“外务卿与您联络吗……?那么,巴罗萨将军您跟他是——”
老将军老实地点点头说:
“老朋友,我跟拉希安卿很早以前就往来至今。不过我只是个被贬到国境、单纯的下层贵族——偶尔跟他通信交换情报,对于先前的内乱,我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原来如此,请到这里来。”
贝尔纳冯请巴罗萨坐下。巴罗萨慢慢地坐在行军用的粗糙折叠椅上。
贝尔纳冯看到巴罗萨腰间的刀,对此感到不解。他在军事会议上没有注意到——巴罗萨将不长也不短的剑佩戴在军服左右两侧,那既不是长剑、也不是突刺剑,若说是短剑又太长了,长度正好是农民用来割草的柴刀左右,跟阿尔谢夫锻铸师所锻造的剑比起来,感觉很不相同。
要说比较接近什么,那样子倒更像北方民族锻铸师所制的“刀”。只是比起菲立欧所持的刀要短得多,刀刃也几乎没有弯度。
巴罗萨注意到贝尔纳冯正注视着他的武器。
“你很在意这两把刀吗?”
“啊!失礼了——因为我没看过这种武器。”
巴罗萨将刀稍稍拔出刀鞘给他看。
即使在黑暗的帐篷内,刀刃所发出的模糊银色光芒还是令人眩目。
“的确很罕见,这本来是北方民族的武器,名为‘小太刀’,它的长度配我这种矮个子正好,非常方便。”
贝尔纳冯一直凝视着对方用惯了的武器。
——那并不是贵族所携带、炫耀用的武器,那略带脏污的剑,很明显地是实用品,过去应该也斩杀过人。
贝尔纳冯一边被那把刀吸引,一边像在聊天般地说:
“……除了长度外,很像菲立欧大人所使用的刀呢?”
“哦?对了,四王子菲立欧大人是向威士托卿学习剑术吧?我没见过他,原来他使刀啊——”
巴罗萨笑着按住了额头,贝尔纳冯对他这样子感到很纳闷:
“巴罗萨将军?”
“啊!失礼!失礼!我只是突然觉得很怀念。我以前也曾和威士托卿的那把刀对战过,现在他好像改用骑士剑了。但那个男人来国境时,我们常常交手。”
贝尔纳冯感到非常惊讶,这个老将军果然非常擅长剑术。知道威士托名号的人都会想跟他交手,但剑圣也会选择一定程度的对手。从巴罗萨的口气听来,他们似乎是相交甚深的关系。
“其实面对这次塔多姆的侵略,我想那家伙也会过来这里。”
听见巴罗萨这番话,一旁的辛贝尔回应道:
“威上托卿正和菲立欧大人一起处理神殿那边的异常变化。等那边的事解决之后,应该就会赶来支援……但不知何时就是了。”
“原来如此,希望能在他来之前就把塔多姆击退。”
巴罗萨以置身事外似的轻松语气说道,并自怀里取出一张纸:
“我把这一带的地图拿来了。你身为指挥官,最好把它记牢。明天我带你实际走一走吧,塔多姆应该暂时还不会正式进攻。”
那是非常断定的口气。
贝尔纳冯将视线从地图上移开,凝视着巴罗萨。
巴罗萨皱纹颇深的脸上带着微笑,令人无法明白他的真实心意,但仔细一看,他眼里却有着不加掩饰的气魄。
“巴罗萨将军——这只是我纯粹的疑问……您怎么知道塔多姆不会正式进攻?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们明天就大规模地来袭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对方应该没有道理等我们的援军都到齐才行动。”
他这么一问,巴罗萨就以戏谑的表情眨了眨一只眼:
“……我说了多余的废话吗?确实,来不来都是对方决定。不过我们的责任就是守护城堡,不论他们何时来,我们都要能够对应,绝对不能大意。”
老将军暧昧地把话岔开,露出了大胆地微笑,令贝尔纳冯总觉得难以释怀。
巴罗萨恐怕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而这位老人之所以不说,也许是因为他们没必要知道。
关于该不该问他,贝尔纳冯有点迷惑。而巴罗萨以可怕的眼神凝视着贝尔纳冯。
“贝尔纳冯卿,我信任你更甚于城堡的诸侯。只是——有些事我想自己负责任扛起来。如果‘失败’,我不想连累像你这样有前途的年轻人。等时机一到,我一定会告诉你。”
那声音里带有骇人的气魄。
贝尔纳冯感到不寒而栗。
老将军的声音沉稳,表情柔和,姿态也很稳重。而他的存在感也很薄弱,并没有强行发言。
但是,能让人感觉到——他绝对是一个杰出人物。
巴罗萨慢慢地站起身来:
“这地图就送给你。请你优先掌握好退路,以防万一。这一带的山地地形相当复杂,四周看起来很相像,即使是熟门熟路的人有时也会迷路。那么,就明天早上再见——”
老将军以飘然的步伐定出帐篷,贝尔纳冯深深地低头致意。
巴罗萨走后,贝尔纳冯这才注意到自己紧握的手心里流了很多汗。
一旁的辛贝尔笑了:
“他虽然隐瞒了一些事……不过却很温柔,应该可以相处愉快。”
这位说得一派悠闲的青年武官,似乎没注意到巴罗萨所散发出来的可怕气息。
贝尔纳冯报以僵硬的微笑,并偷偷地用衣摆擦拭手掌。
*
塔多姆在札尔克城堡附近驻扎的先遣部队,保有超过一万名的兵力。
率领这批兵力的武将,名叫墨菲斯·鲁梅西兹——
他是率领主力部队的国境附近领主,加尔拜·瓦伦伯格的部下,是名四十多岁的男性将领。
他的体格虽然稍嫌粗壮,但那沉稳的存在感能让士兵们安心,而他本人也意识到这一点,总是装得冷静沉着。
其实——他本来是个个性相当激烈的人。就算再怎么装作冷静,如果事情的进展不如他的意时,也会不禁展露出本性。
而现在正是那个时候。
“——还不能全军出动吗?我们已经在此地停留快一个星期了。在我们磨蹭时,好像已经有援军抵达耶夫里德城堡,这个状况除了丢脸还能说什么?”
墨菲斯咬紧了牙关、满心不愉快地听着属下将领的报告。
他们使用札尔克城堡的一个房间举行军事会议。以墨菲斯为中心,十个将领聚集在桌边,他们各自是管理约一千名士兵的武官,脸色同样都不太好看。
墨菲斯边以单手按住浓密胡须的下巴,边把杯子里的烈酒喝干,并一一瞪着他们。
周围的人都小心翼翼地,以免让他的怒气一触即发。
“禀告大人——病倒的士兵士气还没有恢复,如果只是移动距离也就算了,要作战却很困难。虽然他们几乎都是轻微的‘食物中毒’,但毕竟水土不服,如果敌人来犯,他们一定会拚命地保护自己,但要由他们打起精神来进攻,就有问题了。若勉强他们上战场,结果很有可能只是白白浪费兵力。”
一位将官胆怯地说道,其他将领也在一旁帮腔:
“还有其他问题。因为受到桥梁崩塌的影响,我们的补给需要大幅绕路。再加上主力部队抵达也晚了……另外敌方的增援抵达也比预期得还要早。假设我们现在全军进攻,以现在的战力还不知道能不能镇压耶夫里德城堡。”
“这是时间的问题。现在忍耐一下,跟主力部队会合或换手,应该就能推进前线。总之,现在不是勉强让军队行动的时机。”
各将领的话,和墨菲斯所期待的相去甚远。
这几天尽是发生一些不顺利的事。
就连镇压札尔克城堡这件事,都干脆得令人不舒服。在塔多姆军抵达时,守备的士兵皆已离去,全城只剩空壳,他们不流一滴血就占领了这个据点。
但在这国境附近,要以顶多数百名士兵和一万士兵相抗衡,确实是只能逃走。札尔克城堡本身是很难防守之地,也不可能进行守城战,但即使如此,仍撤退得太早了。
上兵们因为不战而获得据点一事更添士气,趁着这股势力,在敌方态势尚未重整之前,一口气连耶夫里德城堡一起攻陷——这就是墨菲斯当初所描绘的构图。
只是,在镇压札尔克城堡隔天,这个目标就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受到阻碍。
在准备隔天早上出击的当天夜里——士兵之间发生了严重的食物中毒事件。
原因尚未确定,不知是来自饮用水还是粮食、或是这两者同时引起的中毒。水有经过煮沸才让士兵们饮用,补给粮食也有小心翼翼地烹煮;但既然已经发生了中毒事件,在士兵恢复之前,也就不可能加以调度。
在这期间,他调度着幸运地没有发病、安然无事的两千五百名士兵,几度在耶夫里德城堡周边发动奇袭——但因为寡不敌众,并没有获得满意的战果。虽然这样的用兵也被诸侯所阻止,但血气方刚的墨菲斯再也忍无可忍了。
其后,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四到五天左右从食物中毒中恢复——虽然身体痊愈了,但体力和士气还未完全恢复。士兵在不熟悉的土地上食物中毒,士气明显地衰退许多。
对于士兵们的倦怠感,墨菲斯也抱有危机意识。
祸不单行的是——
墨菲斯重视“速度”而预支了略多于一万名左右的士兵,但其后方应跟着约两万名的主力部队,再加上一万名的预备军。
若是动员总计四万名兵力,其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