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士托如此回答,声音就像在怀念往昔般清朗。
丽莎琳娜对这总算明朗的两人关系感到理解。
也就是说,在威士托眼中,西瓦娜就像亡师的遗物一样。
而丽莎琳娜还注意到另一件事:
“奥兹马·贝赫塔西翁——威士托大人名字中的‘贝赫塔西翁’,难道是得自这位大人?”
威士托用力地点点头:
“正是如此。因为在周游各国时,我就拜老师为义父——当我在阿尔谢夫出仕为宫,的确是可以恢复本名,但那时我当剑士时的名号已广为人知,于是就这样沿用下来。”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啊!”
菲立欧也点了点头,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结束对菲立欧等人的说明后,威士托又转向西瓦娜:
“雪乃小姐。听说您下山时,我非常吃惊,也一直希望能找个机会见您一面,却一直没有机会——不过能像这样与您见面,我真的很开心。”
西瓦娜还是一脸不悦,她以受不了的表情仰望威士托的庞然身躯,轻轻地耸了耸肩:
“你身为剑圣,不要用那种夸张的方式跟我说话。威士托卿,你弄错了。在我们北方民族眼里,你既是我们的恩人,也是大英雄。母亲也常说我出生前发生的事给我听。”
西瓦娜一边迈开脚步,一边说道。
丽莎琳娜等人也开始一同走向办公室。留下几位王宫骑士看守玄鸟后,一行人就从中庭回到神殿内。
“威士托卿,你说服了我那顽固的父亲加入一点交情都没有的北方民族,保护山地的部落不受塔多姆的侵略,听说那时候你还救了我母亲一命。简单说,要是没有你,我甚至不会出生吧。你没有理由对我那么恭敬,我才应该对你以礼相待。”
西瓦娜的口气实在说不上有礼貌,但却充满真情。
威士托露出了苦笑。
那笑容突然让丽莎琳娜有种熟悉感。
威士托和义父埃尔西翁一点都不像。赫密特的蓝眼睛虽然让她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那也不是一种能清楚察觉的真切感受。
只是,她觉得威士托现在那有点困扰似的笑脸——跟埃尔西翁的笑脸有点相像。
“说到这,您跟奥兹马大人真像。他也不喜欢太拘泥礼数,说不定就是这一点和北方民族的气质很合得来。”
威士托戏谑般的话,让西瓦娜皱起眉头。
“所以我才叫你不要用那种措词——菲立欧,你也说说他。骑士团团长用这种口气对我这种‘奇怪的女人’说话,只会让我惹骑士们反感。”
菲立欧歪着头:
“我倒不觉得这问题严重到让西瓦娜你如此在意……你也很落落大方,在一般人眼里还比那些贵族有威严,那样对你说话并没有不协调啊?”
“不,菲立欧大人,我想并不是协不协调的问题……”
莱纳斯迪快速地插话,而西瓦娜也趁机振振有词地说:
“你看吧!这就是一般人的反应。大多数的贵族或王室中人在面对平民时,会更妄自尊大、不分青红皂白地说话。如果不这样,就不足以成为他人的典范了吧!菲立欧和威士托大人都没有常识。就是因为这样,像我这种人才会得寸进尺。”
“唔……对不起。”
“啊——真是抱歉。”
对于西瓦娜的无礼言语,菲立欧和威士托一起低头认错。
丽莎琳娜在一旁看到这幅情景,不禁当场笑了出来。
女骑士黛梅尔也有点困扰似的露出暧昧的微笑:
“菲立欧大人,威士托大人,你们这时道歉,好像只会让西瓦娜大人更加生气。”
“不过威士托在面对老师的女儿时,口气变得比较郑重也是没办法的事吧?而且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西瓦娜点头承认,威士托却摇头,像是要打断她的话般。
“不,在雪乃大人还很小的时候,我就曾在前往国境时见过她了。不过雪乃大人大概不记得了——”
西瓦娜皱起了眉头,威士托则似乎很怀念地继续说:
“那时的雪乃大人还是个孩子,非常可爱——对了,那次我被交代去照顾她的时候……”
“够、够了吧!别再说以前的事了!”
西瓦娜突然粗声叫道。
那个一向冷静的西瓦娜慌张成这样,着实全丽莎琳娜吓了一跳。
“发生了什么事吗?”
当菲立欧不禁问道,威士托就笑了出来。
“是啊!哎呀!因为她还很小——正当我抱着她时,她正好就尿——”
“别、别说出来!笨蛋!”
西瓦娜宛如白磁的脸上泛起红潮,并且对威士托发出怒吼。
菲立欧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才认真地说:
“等一下,威士托到国境去确实是——那是西瓦娜几岁的事……?”
“菲立欧!你要是再打破沙锅问到底,我可要回去了哦!”
虽然不知道西瓦娜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来,但她明显地有所动摇。
丽莎琳娜一边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不记得,一边拚命地忍住想笑的冲动。仔细一看,骑士们也都弯着腰,无言地强忍住笑声。赫密特和穆司卡也不知该如何反应,眼神游移不定。
西瓦娜以一手遮住脸,忿忿地咬牙切齿:
“可恶——就……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跟你见面。我的确是不记得了,不过爸妈常拿这件事来笑我,所以我才希望你也忘掉啊!”
红着脸如此说道的西瓦娜跟平常不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她平常冷静沉着,有时甚至会散发出令人战栗的冷冽美感,如今竟露出如此让人意外的一面,让丽莎琳娜不禁笑了出来。
西瓦娜一脸严肃地瞪了这一群人:
“……你们想笑就笑吧,真是的——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等半夜再偷偷过来了。”
女炼金术师啧了一声,菲立欧对着她摇了摇头。
“我不是在笑你。只是——一想到西瓦娜也有这样的时候,就松了口气。而且这对威士托来说,应该是很美好的回忆吧。”
听到菲立欧这么一说,西瓦娜一脸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似乎很无力地叹了口气。
威士托轻轻地把手放在她肩上:
“雪乃大人,您不需要这么生气吧。正如菲立欧大人所说,那对我来说是很美好的回忆。当年那个幼小的雪乃大人,如今也长得这么大了——奥兹马大人一定也很开心。”
威士托这么一劝,令西瓦娜红着脸欲言又止。
丽莎琳娜看着她这个表情,觉得她真的很可爱。她一直觉得西瓦娜很漂亮,但这还是第一次觉得她也有可爱的一面。
关于她父母的事,丽莎琳娜等人是毫不知情。而关于威士托的老师,除了先前从说书人戈达那里听到的部分外就不知道了。
那全都是非常遥远的往事。
就在谈话中,一行人也走到了办公室。西瓦娜瞪着菲立欧:
“……总之,打招呼已经结束了。菲立欧,接下来要认真谈事情了。就像刚才所说的,我赶时间,虽然不至于分秒必争,但我也无意在此久留。”
然后西瓦娜开始详细说起她“来此的目的”。
就结果而言——
菲立欧在当天离开了神殿,与西瓦娜一起赶往国境。
赫密特跟丽莎琳娜也与他们同乘一只玄鸟。虽然莱纳斯迪和黛梅尔也想同行,但一只玄鸟载不了那么多人,因此王宫骑士团便走陆路前往国境支援。
西瓦娜所带来的消息,可说是“恶耗”——
‘塔多姆的攻势凌厉,阿尔谢夫国境的防卫线有瓦解的危 3ǔωω。cōm险——’
菲立欧虽然忧心留在神殿的乌路可,但还是往国境飞奔而去。
第八卷 三十五.侵略、第七天
时间稍微往前回溯——
恰好是菲立欧等人在佛尔南神殿击退“拉多罗亚士兵”的隔天——
军务审议宫贝尔纳冯·李斯特霍克率领增援的士兵抵达了国境。
在这个时间点,神殿的情报当然还没有传到贝尔纳冯耳里。从国境附近的耶夫里德城堡到王都,徒步约需四天的行程,而从王都到神殿还需要两天。
情报传达也需要几乎相同的时间,这是无可奈何的。
四天前,贝尔纳冯在王都收到“塔多姆侵略”的情报,只带着几骑护卫就立刻飞奔出城。
当贝尔纳冯追上为应对侵略而储备、并正往国境移动的追加部队后,就这样成了那个部队的指挥宫。
步兵两千、骑兵两百,可说具备了完整的战力。
贝尔纳冯率领他们急速赶往国境。
这位在前不久的内乱中建功并受拔擢的年轻独眼将领,是很能激励士气的长官。
在内乱时,他亲自上前线指挥,勇猛果敢地挥舞着剑的表现,大多数的士兵也都看在眼里。
当时就隶属于他旗下的属下们,都对于能再度让这位指挥官率领而甚感自豪,就连以前属于雷吉克阵营的人,也对现在能和曾是敌人的贝尔纳冯并肩作战感到十分欣喜。
这位名为贝尔纳冯的将领,拥有绝不适合贵族社会生活的个性。可能正因为如此,而相反地受到士兵们热烈支持。他跟大多数贵族不同,并不会轻视平民士兵,而这一点也令他更受支持。
‘若是为了这个长官,既使再拚命一点也没关系。’他正是能让士兵会有这种心情的将领。
另一方面,其奔放不羁的相貌和个性,还是容易招致旧贵族的反感。
从王都经过四天的行程后,这一天,贝尔纳冯抵达了阿尔谢夫西北方要冲的耶夫里德城堡,这座城堡长年持续监视塔多姆与国境附近。
这座城堡位于险阻地形相当醒目的榭卜拉兹山地中,建立在海拔较低、一片平缓的耶夫里德高原上。
因为这样的地形,平时是旅人或商队所使用的道路——但到了战时,就容易成为双方军队激烈冲突的战场,过去也曾经暂时沦陷过。
每当沦陷,阿尔谢夫也一定会再度夺回这座城堡。
塔多姆侵略阿尔谢夫的路径,有国境线东北侧、中央以及西南侧三处,而阿尔谢夫也让士兵分散在这条线上进行防卫。
耶夫里德城堡位于这条防卫线中央一带,对阿尔谢夫或塔多姆而言都是渊源颇深的据点。自古以来,若是攻陷这座城堡,塔多姆的侵略就会延长,其后更会演变成对周边地域的掠夺。
反过来说,若能在此阻挡塔多姆,就可以几乎完全防止本国人民受到危害。
贝尔纳冯一抵达这座城堡,就被引至军议会席。
集合在石砌朴素小房间里的将领,总共有十四人。
贝尔纳冯以独眼巡视会议席,席上都是在塔多姆国境附近拥有领地的诸侯。
其中以身为城堡太守的军阀贵族奥格列·萨伊罗姆为首,以及与他有交情的贵族们。
这些将领几乎都一致地对前来增援的贝尔纳冯心存“敌视”之意。
贝尔纳冯先向他们致意后,便递上从王都带来的书状,并说明状况。
“——贝尔纳冯卿,你的话我们都明白了。”
在场地位最高的奥格列半噘着嘴,边抚摸嘴唇上方的黑色胡须边说道。
那模样很明显地不是很愉快。
以贵族而言,他还算很年轻,四十多岁的壮年,梳理整齐的黑发也黑得发亮,身材中等但不失威严。轮廓深的眉宇、刚毅的颧骨,还有整体呈四角形的脸孔、五官也很深邃,他既非美男子、也不算丑陋,但具有压倒对方的迫力。
奥格列以轻视般的眼神凝视年轻的贝尔纳冯,并轻轻地叹了口气。
贝尔纳冯交给他的书状,来自代理政务卿阿戈尔之手。
“在这耶夫里德城堡阻挡敌人,等待王都加派的增援军。”
主旨只有这样而已。
另外还写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像是在那之前,让带领增援第一队的贝尔纳冯做奥格列的辅佐,协议决定战术方针。
然而,在场的军阀将领们,似乎对“仅仅如此”而不太高兴。
奥格列身边的中年贵族极小声地说:
“——乡下贵族的年轻小伙子,就想当堂堂的军师吗?”
贝尔纳冯听到这种故意说给他听的话,却连眉毛都不挑一下。
——这是早料想得到的事。
事实上,贝尔纳冯就算被说成是乡下贵族也无可奈何,拔擢像他这样的人当上“军务审议官”的职位,令很多人感到不快。
‘他只是个在骚动之时碰巧捡到便宜的小伙子。’
——这就是他们对贝尔纳冯的评价。
比起王都,在边境更有这种倾向。身处远离中枢之地的他们,因为没有亲眼目睹内乱,所以有这种:‘要是我在现场,才不会让这种小伙子立下大功。’的嫉妒心态。
换言之,贝尔纳冯背负了与他的家世并不相称的重责大任,对他而言,第一个难关并不是与塔多姆的战斗,而是与“保护国境的贵族们”交涉。
对贝尔纳冯来说,运气不好的是,他拜托玛杰托施疗院的好友克劳斯居间疏通才没几天。
克劳斯虽然先行写信给在场的贵族,但贝尔纳冯也只得到这种待遇。如果桑克瑞得家的主人克劳斯没有事先打点,既使贝尔纳冯没机会跟他们谈话,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