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事情有分可以听跟不可以听,不过我还是听你说说看吧。”
对于冷淡倾听的卡西那多,菲立欧微微低下头。
“——是关于乌路可司祭的事。卡西那多司教最近要回吉拉哈,恐怕打算兼程赶路吧?但司祭目前处在这样的状态下,如果可以,能不能暂时让她留在阿尔谢夫呢?”
这是他反覆思量、迟早要开口的事。
以菲立欧来说,他不想把陷入如此状态的乌路可托付给任何人。除了回吉拉哈的路途上也许有危 3ǔωω。cōm险,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不想让她回吉拉哈。
那也许是菲立欧的任性。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认为现在的吉拉哈对乌路可来说是安全之处。那里有拉多罗亚在暗中活跃,更何况她身为神姬之妹,在政治上也处于复杂的立场。
今后乌路可身处的环境若是有所改变,他也想要在身边保护她。
卡西那多陷入深思,皱起了眉头。
“——你是说……要我将乌路可司祭交给阿尔谢夫吗?”
“我不敢突然要求到这种程度。但恕我失礼,考虑到她的状况,我不认为吉拉哈是个安全之处。当然,为了讨论这件事,我会先将她送还吉拉哈——但到时我也想同行。”
“你?”
卡西那多的表情显得更为意外。但这对菲立欧来说,是在极其自然的思考后才好不容易下的结论。
“是的。佛尔南神殿平安地获得解放,阿尔谢夫王国还得到你同盟的邀请。在与塔多姆的战争结束后,阿尔谢夫会立刻致信吉拉哈。届时我会担任使者,将乌路可司祭一起送返吉拉哈——也会与她的父亲马汀司教一同商量关于乌路可司祭的将来。”
听到这个提案,卡西那多又思考了一阵子。
菲立欧下意识地将乌路可送给他的配饰紧握在手中。
若战乱全都结束,阿尔谢夫一定会派使者前往吉拉哈。身为王室中人的菲立欧虽没有必要特意前往,但如果他希望,应该也会获得许可,菲立欧身为佛尔南神殿的亲善特使,本来就跟神殿有所关连。
卡西那多身后的维尔吉妮在他耳边低声说:
“卡西那多大人。将神姬之妹独自留在异国不太——”
“维尔吉妮司祭,请你自制。”
卡西那多轻声责备心腹的失言建议,并凝视着菲立欧:
“……好吧!我也计划将蕾韦等神殿骑士留在此处。关于乌路可司祭,因为她病况不稳,就另外再找时机让她回国吧!”
卡西那多如此干脆地答应请求,让开口的菲立欧十分惊讶。当然,就算会跟对方争执,菲立欧也无意退让;但他也做好心理准备,会因对方有所不满而发生像维尔吉妮插嘴之类的情形。
结果这心理准备没派上用场,而他的表情也转为微笑:
“——谢谢你。那么,我就将她——”
“菲立欧大人……”
卡西那多不领情地打断了菲立欧的道谢,他那严肃的视线对准了菲立欧戴在脖子上的配饰。
“你那个缀有‘生命辉石’的配饰,是乌路可司祭送给你的吧?”
菲立欧有点吃惊,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卡西那多淡淡地——只是淡淡地、不带感情地继续说:
“那是威塔神殿赐给高阶神官之物,特别使用了高纯度的‘生命辉石’,可说是相当珍贵,你知道吗?”
菲立欧暧昧地点点头,“生命辉石”相当珍贵,这种事是基本知识,他当然知道。而小时候也听乌路可说过这是神殿所赐。
卡西那多接着问道:
“你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小时候的乌路可司祭——只是一介神宫,为什么会拥有这种应该赐给‘高阶神宫’的东西呢?”
“那是因为……她跟神姬有血缘关系吧?”
卡西那多听了菲立欧擅自深信不疑的想法后,则是摇摇头说:
“不是那样的。那并不是‘赐给乌路可司祭’的。”
听到这句话,菲立欧偏头不解,他不明白卡西那多想要说什么。
“卡西那多司教,那么这首饰是……?”
卡西那多站起身来。他一边站起来一边俯视菲立欧:
“那是——乌路可司祭‘已故的母亲’接受神殿的恩赐并留给她的遗物。这是以前我从她姐姐诺爱尔神姬那儿听来的。”
听到这意想不到的事实,菲立欧眨了眨眼。
卡西那多边转身边说:
“乌路可司祭小时候将它给了你,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也许可以笑着说那是小孩子做的事,但我还是希望你知道这件事。不过——这也不是身为加害者的我该说的事。”
话才刚说完,卡西那多就快步离开了房间。他的心腹维尔吉妮无言地对菲立欧行了一礼,就跟在他身后离去。
两个人走后,菲立欧将握在手中的配饰放在掌心,静静地凝视着它。
那透明无色的圆形辉石正吸收窗户照进来的阳光闪闪生辉,宛如内侧蕴含光芒一样。
那澄澈的表面,映出身边乌路可的侧脸。
菲立欧仿佛失去说话的能力般,只能凝视着那配饰。
对自己来说,这的确是“特别的东西”。
然后,对乌路可也是一样——那肯定是她真正“特别的东西”。
菲立欧一想到她为什么要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就感到胸口一阵郁闷。
菲立欧再次凝视着她。
在那里的乌路可,现在依旧茫然地坐在床上。
虽然她有时会眨眼,但总是茫然地一动也不动。不过——至少现在她还活着,而今后恢复的可能性也应该不是零。
“……乌路可——”
他凝视着她那白皙的侧脸,伸手想要轻轻触摸。
她没有动。
就在他伸出的手指将要碰到她脸颊的前一秒——
菲立欧听见走廊上响起脚步声,慌张地回过神来。
他收回手,回过头去,就看见丽莎琳娜的脸从门缝中露出来。
“呃——菲立欧,我送茶来了——”
这带有歉意的声音,可听出她的体贴。
菲立欧努力挤出微笑:
“——好,谢谢你。那我就不客气了。”
丽莎琳娜像是松了口气般,表情缓和下来并走进了房间。乌路可还是一样没有反应,菲立欧则走到桌边。
菲立欧消沉地待在乌路可身边,丽莎琳娜等人应该正在为他担忧。
虽然不想让伙伴们担心,但菲立欧还是想留在乌路可身边。对菲立欧而言,发生这件事也让他颇为难受。
丽莎琳娜慢慢地将茶具组排列在桌子上。
菲立欧凝视着她,突然觉得有点奇怪。
她那倒着红茶的手指正微微地颤抖。
她的表情僵硬,总觉得哪里不太自然,目光似乎也不太安定;看起来就像只有手在动作,人却在发呆。
“丽莎琳娜——?”
没有回答。那跟平常的她有很明显的不同。
“……丽莎琳娜!”
菲立欧稍稍提高了音量,再次呼唤她的名字。丽莎琳娜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结果壶嘴从杯口移开,红茶洒在桌子上。
“啊!对、对不起。”
丽莎琳娜慌张地想用手擦拭,菲立欧却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丽莎琳娜以紧绷的眼神看着菲立欧。
那胆怯似的眼神,跟她初次在这座神殿醒来时有点类似。
“你直接去摸会烫伤的。别管它……丽莎琳娜,发生什么事了?你有点奇怪。”
菲立欧这么一问,丽莎琳娜的身子虽然瞬间僵了一下,但马上摇摇头:
“没什么……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不小心发起呆来,手滑了一下……我马上去拿擦桌子的东西来。”
丽莎琳娜转过身去,想要逃开。
菲立欧不放手。
不知为何,他就是强烈地感觉到——“不能放着现在的她不管”。
菲立欧硬是让丽莎琳娜面对着自己,两人视线相对。
看得出她的眼睛有点红,脸上还有泪痕,这点让菲立欧心里很难过。
“……丽莎琳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不过如果说出来会让你比较好过——我还是希望你说说看。也许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但可以听你说——如果你是为了我因为乌路可的事而太过担心,那倒没有必要。我对你这么说也许很失礼……”
菲立欧双手握住丽莎琳娜的肩膀:
“——现在的你,看起来比我还要痛苦。”
丽莎琳娜的眼神犹疑了。看到她的眼眶里盈满泪水,菲立欧知道自己的直觉正确。
“……对我……”
丽莎琳娜以沙哑的声音说:
“……请不要对我这种人这么温柔——”
丽莎琳娜哭了起来,菲立欧还是不明白她哭泣的理由,因而感到困惑。
“如果现在你对我温柔……我……不,不可以在乌路可大人的面前这样——”
串串泪珠从她俯着的脸上落下。
“……对、对不起……我……我明知道菲立欧你比我还痛苦——我……本来决定不哭的……对不起……呜……”
虽然丽莎琳娜强忍哭声,却再也克制不住,她紧抓住菲立欧——突然扑进他怀里。
菲立欧虽然困惑,但还是抱住了她:
“丽莎琳娜,发生什么事了吗?冷静一下——你慢慢说没关系。”
菲立欧在沮丧不已的她耳边静静地问道。
丽莎琳娜肩膀不住颤抖:
“……我、我父亲……他……”
接下来便泣不成声。但这句话就已经足以让菲立欧理解了。
丽莎琳娜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曾说过她义父可能在这里。
关于他的下落——她一定是已经知道什么了。而从她的哀伤看来,也可以想像得出其内容。
丽莎琳娜放声哭了出来。
平常温柔乖巧的她,现在简直就像个孩子般手足无措。
菲立紧紧地——拥抱了她。
可悲的事总是突然造访,特别是关于“死亡”更是令人无奈。
为了不让她被这样的哀伤击垮——菲立欧想成为她的支柱。
他轻轻地抚摸她光亮的黑发,耐心地等她冷静下来。
就在滴落的泪水沾湿了大片衣服,连肌肤都感受得到水分时——
丽莎琳娜边啜泣大口喘气调整呼吸。
她没有抬起被眼泪濡湿的脸孔,只是以沙哑的声音说:
“对……对不起。真是的——突然哭了起来——呃……”
“……没关系的。你不需要逞强。”
菲立欧拍了拍丽莎琳娜的肩膀。
“丽莎琳娜,也许你很难过,但这里有大家、还有我在,你不必一个人独自承受哀伤。想哭的时候,就尽情地哭出来吧!”
菲立欧这么说道,仿佛也正说给自己听。
“就像乌路可的事,我也是靠大家的支持撑下来的。这种时候就是要互相帮助。”
丽莎琳娜点点头,离开菲立欧,用袖口擦拭眼角。眼睛虽然充血,但表情已经缓和多了。
“……真丢脸——对不起,哭出来以后就好多了。我会把父亲的事说出来的——请听我说,我希望菲立欧你知道这件事。”
丽莎琳娜红着脸如此说,并露出逞强的微笑。
那勉强挤出来的微笑令人心痛,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拚命地不想让菲立欧为自己操心。
她那自立自强的姿态,对菲立欧来说有点耀眼。
*
菲立欧真挚地倾听丽莎琳娜慢慢说出的话。
“——真让人惊讶啊!那么威士托和赫密特都是你父亲的子孙了……?”
菲立欧无法释怀般地说道。
在丽莎琳娜看来,这样的偶然很不可思议,她甚至有种亡父在引导命运的不科学想法。
以常理来思考——
父亲埃尔西翁·埃鲁是接受过肉体强化的人,而其后几代的子孙在这个世界崭露头角,可说是必然的结果。
肉体强化的影响,会随着世代延续渐渐变得淡薄。威士托和赫密特应该是埃尔西翁之后没隔太多代的子孙,他们受伤后恢复很快、对毒或细菌也有抵抗力;就这几点看来,很明显地和常人有所不同。
虽说如此,他们的强大力量也是经过严格修炼的成果。不管肉体的基础能力再高,如果不锻炼也会衰退,而为了引导出这种力量,也需要不断地努力。拥有先天优异的基础虽然是事实,但能否活用则要看个人。
“在丽莎琳娜的世界于几个月前失踪的埃尔西翁·埃鲁,在这个世界则是约一百五十年前从佛尔南御柱现身的来访者——后来又到拉多罗亚去了是吗?但真是不可思议,为什么会去拉多罗亚那种地方——”
菲立欧说着,突然惊觉什么而闭口不语。
“——难道是为了去调查跟御柱有关系的‘死亡神灵’?”
丽莎琳娜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父亲是好奇心很强的人,他说不定是为了找寻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而去调查位在拉多罗亚的‘死亡神灵’——高司教也是为了使御柱恢复正常,而自愿让西兹亚他们绑架走。我虽然不是很清楚详细经过……不过父亲最后没有回到原来的世界,而是在这个世界过完一生。”
丽莎琳娜说完,大大地叹了口气。
菲立欧什么也没说,只是担心地看着她。
丽莎琳娜对于自己在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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