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耐长时间的战斗。
丽莎琳娜拚命思考着从这两个人手中逃出的办法。
她想不出好办法。大前提是自己的武器手环被夺走,又被绑住倒在地上,而且脚还在痛。要在这种情况下跟那两个人交手,并救乌路可逃出去——成功的可能性是零。
丽莎琳娜不禁紧咬牙关,这时一直静静待在她身边的乌路可悄悄地开口:
“……丽莎琳娜大人,对不起……”
道着歉的乌路可的脸颊因为遭依莉丝殴打,还微微红肿着。正因为她原本是那么美丽,这伤痕看起来更令人心疼。
“——真的很对不起……为了让我逃出去,连您都——”
乌路可似乎认为都是自己的错,才害丽莎琳娜也被囚禁。
丽莎琳娜还倒在地上,从喉头挤出声音来:
“这并非乌路可大人的错,是因为依莉丝本来就恨我——反倒是菲立欧都把乌路可大人交给我了,却变成这样——”
丽莎琳娜说道,深深体会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邦布金发出了笑声。
“噢!噢!这真是美丽啊!如果再有多一点时间,这份友情会更深厚吧——不,或许经过一段时间后,汝等可能会开始相互嫉妒,而这样也能享受命运的坎坷吧——”
——再这样下去,这两者可能都不会发生。
邦布金的嘲弄包含了这两种意味,听在丽莎琳娜耳里只觉得厌恶。
一旦他们跟西兹亚一同前往拉多罗亚,就没有让乌路可和丽莎琳娜活下去的必要,而且杀了她们灭口对他们还更加有利。
既使他们不去拉多罗亚,也可以用丽莎琳娜当人质威胁西亚,让乌路可丧失记忆——不论如何,丽莎琳娜都可能在最近被杀。
丽莎琳娜绝没有随时可以死的觉悟,她害怕死亡,也希望能反抗到底。
只是,如果自己被杀——而且连乌路可也活不了,那就糟了。
杀了依莉丝养父的自己被杀,在某种意义上可说是因果报应。但乌路可没有犯下这种罪,她只是受到牵连。
再说,身为神姬之妹的她如果在佛尔南死得不明不白,对吉拉哈之间的外交也有很大的影响。对阿尔谢夫来说,这应该是想要尽力避免的事态。
而最重要的——是乌路可的死亡,会带给菲立欧莫大的哀伤。
菲立欧恐怕会自责,而太过严重的自责会扭曲内心,丽莎琳娜不希望菲立欧变成这样。
“……邦布金,还有凡尼斯,听我说。”
丽莎琳娜转向这两人,别有用意地装出求救般的声调:
“依莉丝恨的是我,这我就不多说了,但求求你们,至少救救乌路可大人。”
“丽莎琳娜大人,您在说什么……!”
一旁的乌路可虽然想插嘴,丽莎琳娜却不为所动,继续说道:
“这应该不是办不到的事吧?如果你们去拉多罗亚,跟吉拉哈应该就毫无瓜葛了——更重要的是,你们跟乌路可大人无冤无仇,没有必要特地杀了她……”
凡尼斯在椅子上转过脸来。
他那在月光下照耀的苍白脸庞上,没有可称为表情的表情。
“……你还真是模范的‘好孩子’哪!丽莎琳娜。”
凡尼斯的声音很冷酷:
“像你这样的女孩,如果是在和平的世界里,应该可以抓住小小的幸福吧!然而,在战争中却无法长命百岁。为了让自己不当坏人而奔走,对周围的人摆出和善的脸孔,结果在惋惜声中美丽地凋谢——这种伪善、自我牺牲的精神,真教人作呕。”
凡尼斯淡淡地说道,这对寡言的他而言是很难得的。
“老实说,你喜欢那个王子吧?倘若如此,反倒是乌路可司祭死了,而你存活下来,那一切就太美好了,你不这么想吗?”
听到凡尼斯说得如此直接,丽莎琳娜皱起了眉头。
——她曾听说过关于他的八卦流言。
凡尼斯是来访者们中唯一在另一个世界还留有妻子的人,那位妻子原本是他好友的未婚妻。
关于那个原本是研究所职员的男人,丽莎琳娜也略知一二。他虽然不像凡尼斯是个美形男,但乐天知命、人好又很诚实。
但是在几年前,他因意外而下落不明——留下来的未婚妻,过了不久就和凡尼斯结婚了。
丽莎琳娜当然并不了解这三个人的关系,虽然不了解,但她突然想,凡尼斯的面无表情,说不定是为了隐藏内心里某种黑暗感情的假面具。
“……你又是如何呢?”
丽莎琳娜反问道。
凡尼斯没有回答。不过,他眼里有着对丽莎琳娜货真价实的不快感:
“丽莎琳娜,是我在质问你。乌路可司祭死了而你独活,就可以获得幸福……你不曾这样想过吗?”
丽莎琳娜不知该如何回答。
老实说,她在内心深处也很迷惑。现在的丽莎琳娜是真心地希望乌路可活下来,只是,在她内心的某个角落,说不定——
丽莎琳娜叹了口气:
“凡尼斯——正如你所说的,我喜欢菲立欧。”
身边的乌路可颤了一下。为了她,丽莎琳娜撒了个谎:
“不过那并不是恋爱,而是更接近忠诚或友情性质的感情。所以我不希望他伤心——对菲立欧来说,乌路可大人是比任何人都要来得重要的人。如果可以,我想要保护他这份心意。”
只有第一句话是谎言——后面都是真的。至少,丽莎琳娜自己是如此确信。
就算有人否定、说她伪善,如果不能至少保护住乌路可,她就无法向菲立欧交代。
“她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死是无可奈何的,但乌路可大人身为这个世界的人,你们就算放过她也无妨。不是吗?”
凡尼斯没有回话,他状似无聊地转过身,像是想说跟丽莎琳娜已经无话可说一样,将视线转向窗外。
取而代之的,是邦布金蹲到丽莎琳娜面前。
“嗯,丽莎琳娜唷——汝真是像极了埃尔西翁博士哪!那位先生也是严以律己,很珍惜他人所拥有的正向感情和理性。那样的男人偏偏成就了让人失去理性和感情的‘升华’等技术,真是讽刺啊——不过,那个人还有救,至少他面对了自己的罪,也面对了周遭的人。他真是个值得玩味的研究者呀——”
“——你想说什么?”
听到这番像是侮辱父亲的话,丽莎琳娜过度反应了。
邦布金淡淡地笑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正常人都会受到良心的苛责。也有极少数人失去了良心,但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因此——如果为非作歹而受到良心苛责,就会有人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正当化而背叛高层。那并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在这意义下,埃尔西翁博士内心也曾有过纠葛吧?”
邦布金从南瓜头凿空的孔中窥视着丽莎琳娜。
丽莎琳娜回视他那孔穴的深处,却看不见他的双眼,只看到黑色的空洞孔穴。
“人是多样化的。有习惯于犯罪、良心麻痹的人;有无法接受犯罪、企图让自己的行为正当化的人;有不自觉罪孽深重、漫不经心继续活着的蠢人;也就有被所犯的罪击垮、自己选择死亡的愚者;还有一味追究他人之人;以及自我惩罚的高尚之人——有各式各样的人。还有最稀少的,为偿还自己的罪,持续地于物质和心灵两方面赎罪,进而获得宽恕的人——总之,汝是未曾发觉自己所犯下的罪,因此也不知该如何补偿的愚者吧?埃尔西翁博士若是知道这件事,想必也会感到遗憾吧?”
丽莎琳娜对嗤笑的邦布金投以凶恶的视线:
“你说我犯罪,是指杀了巴克莱德上校吗?那么——”
“不,那对汝而言并不是罪。吾人所说的罪,是跟法律不同的其他‘过错’。”
邦布金将细长的手伸向丽莎琳娜的脸颊,丽莎琳娜不禁别过脸去。
“汝似乎对抛弃了姐妹们、自己独活这件事感到懊悔吧?”
听到他指出这一点,让丽莎琳娜惊吓到肩膀颤动。那正是丽莎琳娜所背负罪的记忆。
邦布金微微侧着头:
“只是,丽莎琳娜唷!即使汝对此感到罪恶,以吾人看来,那也不是罪。逃跑是自我防卫的基本,责备选择逃跑的人才是伪善。汝所犯的罪,以吾人看来只有一条——冷漠地将意识集中于‘偿还’,也有人善意地解释这种作为乃——太过轻视自我欲望吧!然而从吾人看来,汝之生活方式太小看他人。这些是吾人的想法,觉得如何呢?”
丽莎琳娜对于邦布金这番轻视人的话仍是不太明白。
“你说我——太小看他人——为什么!?”
她不禁提高了音调。
“看,吾人已说明至此,汝还未察觉自身的罪。直一是可悲啊!”
他以带笑的声音回答:
“吾人所谓最重的罪,即是背叛因信赖而结合的人心。吾人正因恐惧此,所以经常拥抱孤独,以不会受任何人信赖的滑稽行为生活。不——吾人也曾背叛过某人。自那以来,吾人戴上了这个,以此为戒,然而——”
邦布金将双手按住南瓜头,转来转去。
“唉!吾人的事不值得谈论,更重要的是——汝虽然获得难得的信任,却背叛了它。这不正是罪过吗?”
丽莎琳娜感受到内心的骚动。
邦布金的奇妙话语中,有太多她不了解的事。他奇妙的性格和思考,对丽莎琳娜而言很难理解。虽说如此,他所说的话却并非毫无意义,有时甚至直指真理。
“……邦布金,告诉我,我犯的罪——!”
丽莎琳娜的心情不知为何而激奋,令她大声地问道。邦布金倏地转过头去。
与其说那个动作是将视线段丽莎琳娜身上转开,不如说周围吸引了他的注意。
“——凡尼斯唷!门外似乎太过吵闹了——”
凡尼斯的表情立刻转为险峻。同时,邦布金高高E跃起,贴在天花板上。
过了一瞬间,就有人大力踹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乌路可被那声响吓了一大跳,身子蜷缩起来。凡尼斯也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不要动!我是王宫骑士团的人!”
声音发自丽莎琳娜相当熟悉的人。
虽说如此,却并非菲立欧,也不是赫密特或威士托。
老实说——这对本人虽然颇失礼,但这个人来到这里,却反而让人觉得会使事态更加恶化。
在这种危 3ǔωω。cōm险状况下造访的,就是菲立欧王子的心腹——骑士莱纳斯迪。
邦布金贴在天花板上移动着,几乎同时,凡尼斯跑向隔壁房间。
“哇!果然在这里!”
骑士莱纳斯迪用听起来相当悲惨的声音叫道,高举起剑。
丽莎琳娜忍不住咬牙。如果自己的身体可以动,而且有武器在手,应该就可以支援他了。现场又正好只有凡尼斯和邦布金在。
可是——就算可以动,丽莎琳娜手上没有武器,脚也受了伤。
“呜——”
丽莎琳娜不甘心地呻吟着,希望至少解开手脚的绑缚。
陷进手腕的铁线,是来自她原本世界的东西。如果没有手环的力量,是不可能一下子切开,不过如果有人可以帮忙解开线结,应该就可以取下了。
而眼前有乌路可,她的手虽然也被绑住,但手指还可以动。
“乌路可大人,不好意思。你可以帮我解开这个吗?”
丽莎琳娜轻声低语,转过身子,将线结转向乌路可那边。
理解她想法的乌路可立刻伸出了手。
邦布金和凡尼司正忙着对付莱纳斯迪,所以没有注意到。
骑士莱纳斯迪占住了分隔走廊与房间的门,与凡尼斯对峙。两人都正在找寻彼此的漏洞,凡尼斯似乎还对骑士后面的伏兵有所警戒的样子。
“王宫骑士唷!汝这出场还真是唐突啊?”
邦布金开心地叫道,莱纳斯迪则报以高八度的笑声:
“是吧?我也吓了一跳呢!因为听到丽莎琳娜大人的声音嘛。还有——我刚刚看到来访者们往神殿去了,这里应该只剩一或两个人——”
邦布金大笑道:
“所以汝才一个人前来吗?有吾等两个人在,你至少也该带几十个士兵来吧!该说汝愚蠢呢,还是——”
“没办法呀!我本来打算如果你们两个没发现,在伙伴来之前我就乖一点的!”
那几近迁怒的声音,让人感受到很明显的动摇。
丽莎琳娜的内心焦虑不已。看来莱纳斯迪是只身一人闯进这里,再怎么说这样也太鲁莽了。
“哦?既然如此,汝逃走不就好了——”
邦布金也不解地说道。莱纳斯迪沉默了一会儿:
“……不,我想反正你们也会追来……还是我现在逃走,可以吗?”
“不行哪!”
脚步声响起,三个人离开了房间,战场似乎移往走廊了。
丽莎琳娜不禁发出悲鸣。她虽然不清楚莱纳斯迪的剑术程度,但她并不认为他可以跟邦布金与凡尼斯正面交手。
“乌路可大人,快——”
“请、请等一下,结绑得很紧——”
丽莎琳娜一边对事态发展感到疑惑,一边催乌路可快一点。金属制的线太过坚硬,乌路可纤细的手指怎么都无法解开。凡尼斯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