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莉丝以冷冷的眼神瞪着南瓜头。
依莉丝等人的房间在离神殿有一段距离、接近骑士团宿舍的位置。
追捕丽莎琳娜的邦布金和卡多尔回到了这里,依莉丝向他们问起了成果——然后怒气冲冲:
“两个人都解决不了她,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的能力就只有这样吗?”
卡多尔不发一语,只是坐在当场,默默地承受依莉丝的怒气。
另一方面,邦布金骨碌碌地左右摇着头,轻松地辩解道:
“不不不,依莉丝哟!猫少女不用说原本就很强,而那位王子也是一样。因为我们很久没有实际作战,手脚都变迟钝了也是事实……不过这个世界的人可是不能小看的呢。”
“这是借口吗?”
依莉丝瞪着邦布金。南瓜头轻轻地笑着说:
“嗯,这是借口。不过,我有自信这是值得一听的借口。依莉丝哟!这个世界的战士身体能力,就算比不上经过改造的我们,但也远在我们世界的一般人之上。或许该说是留有野性,他们的直觉非常敏锐。在千钧一发之际展现的速度更是让人瞠目结舌,有时也能趁隙让对手败北。”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邦布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开心。
依莉丝以一声叹息回应。邦布金是个狂人,相当爱好战斗。更正确地说,他爱的是那种在战斗中所获得的充实感。
所以他有个毛病:若是在升华中,就可以集中精力在“解决对手”这件事上;但若不是在升华时,他则会专注在如何更快乐地战斗。
虽然依莉丝无法把这件事视为无可奈何,但也暂且收起了怒气。跟对丽莎琳娜的怒气相比,她对邦布金的怒气还来得讨喜多了。
那个女人似乎接触过乌路可,对她说了不必要的话。虽然依莉丝成功地在中途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但不能解决丽莎琳娜,直一是让人不甘心。
依莉丝望向邦布金——那被刀刃所贯穿之处,是在南瓜头的眼睛旁边一带。里面的头没事,是不幸中的大幸。
“——对了,那坏掉的夜视系统,可以修理吗?”
“因为我是南瓜,所以办不到。”
邦布金得意地回道。依莉丝无力地按着额头:
“少来这套了……现在怎么办?”
“嗯。若是有迦古伊的零件,教授应该就可以帮我修好了。因为他那个人是极为优秀的……才说他,人就到了——”
走廊响起脚步声。
在敲门声传来后,门口出现了两个人,就是以神宫衣饰变装的银发俊美青年凡尼斯,以及秃头巨汉穆司卡。
在图书馆学习了这个世界种种知识的穆司卡,已经离开依莉丝等人好一阵子;凡尼斯是去叫他回来的。隔了这几天后,来访者一行总算又到齐了。
“噢噢!我们学究之徒教授大人终于归来了啊?如何?汝所渴望的知识探求——”
穆司卡打断了邦布金的轻声细语,低声说:
“邦布金!对不起,我有话要跟依莉丝说。”
凡尼斯无言地进了房间,坐在隐形的卡多尔身边。
依莉丝站在穆司卡的正对面,两人谈话的内容大致上可以想像得出来。
“……依莉丝,你让西亚做洗脑了吗?”
穆司卡的声音里带有沉静的怒气。
依莉丝不为所动:
“是啊!我是让她做了。那又怎样?”
“——你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呢?”
穆司卡那双平日温和的双眼,此时正严厉地瞪着依莉丝。
邦布金在南瓜头下笑着。依莉丝心里虽然也为穆司卡的顽固而感到困惑,但表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
“因为那时教授你不在现场,我想应该没有必要刻意跑去你用功的地方通知你吧?”
穆司卡生气的,是牵涉到乌路可这位司祭的事。
以西亚的能力“损坏”这位少女的事——
那是穆司卡所不喜欢的。
穆司卡常为西亚担忧,还是个孩子的她,就被迫要担负这种“罪恶”,这让他很挂心。
现在的西亚只是遵从上司依莉丝的指示而已。不过,她也开始对自己的能力“会使他人变得不幸”这件事有所自觉。
这相当于洗脑的行为——会抹去对方至今的人生,并左右其今后的人生,这一点很容易对幼小的西亚造成相当大的创伤。
而从依莉丝来看,穆司卡的感伤只是一种“太过天真”。
“为什么——有必要洗脑呢?”
穆司卡压低了声音问道。依莉丝也毫不服输地回瞪着他: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她一见到我,就叫我‘丽莎琳娜’,而且她还是卡西那多司教的政敌。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才会让她全部‘忘掉’的。还是说,当我的事被她发现时,就该杀掉她比较好呢?”
穆司卡为之语塞。
他的心思纤细,跟他那庞然身躯非常不相称;他对人的死亡是很敏感的。依莉丝看穿这点而说出口的话,理直气壮得足以说服他。
依莉丝又接着说:
“教授!我并不是因为觉得好玩才借用西亚的力量,而是判断无论如何都有‘那样做’的必要,才付诸行动的。若你有意见的话,我会听,但这个部队的指挥官是我,所以只要我判断‘有必要’,就会采取应该做的行动。特别是这次又事出紧急,这样你可以了解了吗?”
听到依莉丝的话,穆司卡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虽然脸色还不是很好,但总算对依莉丝的行动表示理解。
“我明白了。不过——请尽可能不要让西亚背上罪孽。那孩子还小,而且她的能力本身还在开发中。‘光辉之眼’还无所谓,但强制人格分裂并不是可以常用的好东西,因为——‘没有恢复原状’的方法。”
穆司卡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忧虑:
“总有一天,西亚会了解因为自己而使得某人的人生扭曲,并背负着这罪孽。到那时,若是她的罪恶意识过重,那一定会精神崩溃的,所以不要太常让她使用那种技术。”
依莉丝点点头。
再争辩下去也无济于事,而依莉丝也无意让穆司卡没面子。他的个性虽然太过天真,但不论身为技术人员、学者,都是优秀而有用的人材,“教授”这称呼并不是浪得虚名。
虽说如此——依莉丝对他的要求,并无意像他所期望那般真挚地予以接受。
依莉丝隐藏起真正的心意,结束了谈话。
穆司卡环顾室内:
“对了——西亚在做什么?”
“在里面睡觉啊!”
依莉丝指着隔壁的寝室。穆司卡点点头,快步走去看看西亚。
依莉丝目送着他宽阔的背影,又想起丽莎琳娜的事。
邦布金和卡多尔两人联手,都没能解决她,这是依莉丝的失算。因为如果对手只有丽莎琳娜一个人,那应该已经击败她了才是。
对依莉丝而言,支持丽莎琳娜的人也是她的敌人,所以她现在也把菲立欧王子当作敌人。
那个猎人少年安朱,似乎也支持那位王子。
一想到这件事,依莉丝就感到不快而愤怒。
一定是丽莎琳娜骗了他,那个女人从以前就擅长拉拢人心——装作一副纯情、连小虫都不敢杀的样子,总之是个靠伪善生存的女人。
依莉丝憎恨着她,光是想到自己跟她生活在同样的世界,就感到反胃。
丽莎琳娜杀了依莉丝的义父,连研究成果都毁了。只因为自己想要伪善,就做出这种事。
最后还装出像悲剧主角一样的表情。如此厚颜无耻,是最让依莉丝火大的。
依莉丝再次感到对她的嫌恶,此时听见穆司卡从隔壁房间传来:
“喂!依莉丝,西亚是在哪张床上?”
“咦?什么哪张——”
西亚不会又从床上跌下来了吧——依莉丝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定进隔壁的房间。室内一片漆黑,穆司卡举着提灯,边掀起毯子边环顾着周围。房里虽有四张床,但每张都是空的。
依莉丝怀疑起自己的眼睛。除了这间,隔壁还有一间一模一样的寝室。男人们预定住到另一间去,但会不会是弄错房间、让西亚睡到那边去了?
但是,房间并没有弄错。
“西亚,你在哪里……”
她也没有躲起来,完全看不见她的身影。
穆司卡呻吟着,其他伙伴也走进房间来。
依莉丝慌张地靠近窗户,原本应紧紧锁上的窗子,此时却是开启的。
“那孩子……该不会!”
这里是二楼——只要身手灵巧一点,连普通的小孩也可以到外面去。
依莉丝从窗户探出身子,眼看着中庭的树木和林立的建筑物,她不禁咬牙切齿。
*
对年纪还很小的西亚来说,每到夜晚,对她而言是非常寂寞的时间。
每次她被独自放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时——甚至会陷入早晨再也不会来的错觉。
她难以忍耐这种寂寞,终于在这天晚上一个人跑了出去。
那契机就是丽莎琳娜的事。
她现在来到这神殿了——
说不定她就在附近。
西亚是知道这件事,才鼓起勇气跑出来的。她虽然害怕在夜晚外出,但想见丽莎琳娜的心情更战胜了恐惧。
西亚凭藉着月光,绕着建筑物走着。
然后,她四处闲逛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当她想要回到原来的地方时,已经太晚了。西亚原本就对这广阔的佛尔南神殿的构造完全不了解,这样要找丽莎琳娜本来就很乱来,只因年幼无知的莽撞,驱使了西亚行动。
(怎么办……这里是哪里?)
西亚带着泪眼站在中庭,环顾四周。
眼里所见的,全都是没见过的建筑物和沉入黑暗的树木。
要是再不回去,依莉丝一定会大发雷霆的——一想到这件事,要回去也变得可怕了。
西亚迷惑了一会儿,无法决定要回去还是继续寻找丽莎琳娜,只得孤伶伶地继续迈开步伐。
若在以前,自己的金发在黑暗中看起来也相当明亮,但现在却染成了黑色。依莉丝说这是为了变装——但是西亚担心同伴们会认错人,会因为这头黑发而找不到自己。还有身上所穿、孩童用的神官衣饰,也是增加她不安的要素之一,她觉得自己简直化身为自己以外的另一个人了。
西亚一边踩在草地上,一边绕着建筑物走,发现在稍高的位置有一扇窗户是打开的。
她当然不知道那是谁的房间,不过既然窗户是开着的,说不定里面有人在。
说不定就是丽莎琳娜——
西亚以小孩的思考方式祈求奇迹发生,带着祈求般的想法,开始攀登起石壁。她的手环虽然不会伸出刀刃,但要攀上二楼的墙壁,只要用手就可以办到了。身为被实验对象的西亚,比起同年龄的小孩稍微强壮和灵活了一点。
她抓到窗框,窥视着室内。
被眼泪略为模糊的视野里,只看到一头长发随风飘扬着,头发的主人是名有着纤细于脚的女子,她注意到西亚,正要回过头来。
(……丽莎琳娜!?)
西亚从窗口跃入室内。
“丽莎琳娜!”
她哭泣着喊了一声,抱住了那个长发女子。
离窗口稍有一段距离的女子,吓得动弹不得。
西亚把脸埋在那柔软的胸口,开始一边安心地哭泣,一边叫着丽莎琳娜的名字。那种触感对西来说是再熟悉也不过了。
她被一股甜香包围着——瞬间,惊讶地抬起头来。
那味道不对。
在房间里的少女,身上有着一股甜香。但是,丽莎琳娜的味道跟这有点不同。
“啊……”
她看见了一头长发,虽然在黑暗中,她将那错认成黑发,但那长发是澄澈的蓝色。年纪与身材与丽莎琳娜相仿,但并非同一人。
西亚发现自己认错了人,胆怯的身子倏然一僵。
(我还以为终于……终于找到了……)
西亚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脑海里一片空白。
*
乌路可开着房间的窗户,出神地眺望着浮在空中的月亮。
——蓝白色的、歪斜的月亮。
月亮有许多的传说。
乌路可突然想起了其中一个——
少年爱上了月亮。
他翻过山岭、越过山谷,一步步走着,只为了追求月亮。
但是月亮却愈来愈遥远,走到地老天荒都无法接近。
过了一个月、一年、十年、一百年——
少年终于变成了老人,早已忘了开始走时的事,只是继续朝着月亮走下去。
这个传说就到此结束。
也许这个传说的目的是要说些什么,但乌路可并不知道。它只是一个古老神话,自古被当作童话般流传至今。
乌路可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听见这个传说的,而且现在的她,本来就是几乎想不起自己所有的事。
月亮是那么遥不可及——
乌路可在那遥远的月亮上描绘着某人的身影。
好像——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她这么想。
只是,她想不起那是“什么”。
那模糊而无法凝结成影像的记忆——她也知道在自己心中存有那份记忆,然而她却无法掌握那内容……
她想起了在白天见过的那位名叫菲立欧的少年。
而在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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