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将茶托放下,手上的沸水冲入茶碗中,一股温馨的香气登时弥漫开来。若梨接过茶,放在嘴边吹了吹热气,掩面喝下。
“红豆姐,冲的茶越来越好喝了。”若梨尝过一口后,赞道。
红豆抿嘴笑道:“小姐,这茶还是原来的茶叶,奴婢只是用了在天亮前收集到的梨树的雪水煮了,用来冲茶。”
若梨“哦”了一声,眼波流转间,呢喃道:“这样的好茶,一个人喝实在可惜,弯月姐在哪儿?”
红豆回道:“弯月姑娘自昨日回来后,就一直闭门不出,也不知她怎么了。”
若梨闻言,忙站起身来:“哦,竟有这等事,我去看看。”
红豆急忙为若梨披上了件红狐皮制成的披风,两人走到弯月的门前,若梨敲门道:“弯月姐,弯月姐。”
弯月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弯月探出头来,揉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看到弯月肿起的眼,若梨“呀”了一声问道:“弯月姐,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没什么,只是昨夜有点儿心烦,睡不着觉。”弯月低低地答道,被那对腹黑父子害的,她真的没有心情待在这里,全身都觉得冷。
若梨了然的“哦”了一声,她殷勤的说道:“既然如此,弯月姐,你到我的房里来吧。有些东西,也许你看了会开心呢。”
弯月本来想直觉的拒绝,可若梨的盛情,若拂去该多伤人。何况若梨对自己,一向都是很好的,于是便半不情愿地跟她进了屋去。
若梨笑眯眯地坐在桌旁,同时示意弯月坐下,道:“弯月姐,真是凑巧,四哥前日送了我一副祁门红茶,今天早上,红豆姐为我煮了一壶雪水,冲了四哥带来的红茶,结果啊,弯月姐,你尝尝。”
若梨推过一茶碗,眼疾手快的红豆提起手中的热水壶,冒着热气的流水如龙般向碗中冲去。
“好香。”弯月赞叹道,那浓郁的茶香,如经殿里的萦绕的香雾,缓缓驱散着她心内的烦恼。这样的好茶,她迫不及待的啜了一口,茶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适中的水温,添了美中不足的一笔。
“红豆,再去烧一壶雪水来。”若梨见状,吩咐道。她旋即对着弯月笑道:“喝茶是要讲究水质与温度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好茶,如果泡茶的水达不到其要求的温度,水质也不够好的话,这茶喝起来,终究是不尽兴的。”若梨手放在大腿前,笑道。
弯月沉默的点了点头。
“这茶倒是好茶。”若梨拿起手中的茶杯,意犹未尽的尝了一口,随即叹息道:“不过,未来的日子里,恐怕就喝不到这么好的茶了。”
“哦,何出此言?”弯月兴起问道。
若梨摇了摇头,说道:“弯月姐姐难道没有听说?当今圣上忽然大病不起,而他膝下的几个皇子,为了争那把椅子,明枪暗箭了好几回。这几位皇子中,较有背景的乃二皇子与四皇子。二皇子的舅舅,是与爹爹平级的文官,姓程,掌握着江浙一带的军政大权。而四皇子,他的外公家乃京中最大的皇商世家,京中乃至全国,都能看到他们的店铺。而其他的几位皇子,虽说家世不如他们的好,可朝中明里暗里,也有人支持他们。圣上虽然抱恙在身,可他明知几个儿子因为那把椅子争得焦头烂额,却不出手制止,也不偏袒其中一方,搞得现在的局势扑朔迷离。而这些年的穷兵黩武,使得百姓困苦不堪,庄稼连年歉收,流民日益多了起来。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哦,那若梨对这些皇子如何看呢?”弯月问道。
若梨沉默了一会儿,为难地说道:“这几位皇子,我略有见过。私下里感觉,二皇子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四皇子为人固然精明,也有些非常手段,可这个人做事太谨慎,不像能信任人的样子。除去这两位皇子,我感觉深藏不露的,乃圣上的第五子-胤然。他的母妃乃一普通宫女,相貌也不出色,因为眼睛水灵灵的,被陛下看重,破例收为妃子。虽然他们的身世并不显赫,可深得陛下宠爱,势力也不容小觑。而且,此人非常隐忍,从不抢他人的风头,虽然得宠,却从不独享好处。因此,在群臣中,支持他的也有不少。”
弯月闻言,窃问道:“那么,你认为谁的可能性比较大呢?”
若梨摇了摇头:“这种事儿,谁也不好说。人生如茶,想要散发出应有的气息,必须要等够水的火候,方能成茶。”
此时,红杏提了一壶热水进来,将弯月面前的茶杯浇满。一股浓郁的香味从茶杯里扩散开来,满室都能闻到浓郁的香气。
待热气散开了些,弯月端起茶杯,轻尝了一口。除了茶叶本身的清香,似乎茶汤里,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不过,这股花香似有若无,她实在品不出其味道。
“这茶里似是有种花香。”她呢喃道。
若梨点了点头:“古语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茶亦如此。如果种茶的环境非常好,旁边有果园或者花园的话,那么,茶叶的味道里,会隐约带着果香或花香。如果种茶的地方靠近臭水沟,多好的茶也出不来应有的味道。”
弯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人生如茶,品性亦如茶。若梨妹妹好见解。”
若梨腼腆地笑了笑:“哪里哪里。不过,纵然是好茶,水的火候也到了,若是碰到不会品茶的人,也是枉然。”
若梨轻尝了一口茶汤,脸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表情。对她而言,好茶,一口就足矣。
弯月见状,看了看被自己喝过好几口的茶杯,脸登时红了起来。茶道中的规矩,一口为品茶,二口为吃茶,三口为看茶。不过,在她的理解中,茶泡了就是给人喝的,而不是给人摆着看的,如若不然,那还不如一个插花的花瓶来的实在。
若梨见弯月的窘样,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忙打圆场说道:“姐姐莫多心。梨儿只是将茶比人罢了。想姜太公七十多岁,才被周文王起用,大器晚成。而更多的人,则被埋没在现实里,苦寻不到出路。这就是品茶之道,对茶只能闻看尝,做了一个结论后方罢了(liao)。可对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而言,更在乎的是喝茶,不管什么茶,只要对了自己的口味,就是好茶。”说完,她缓缓地将整杯茶倒入口中,叹道:“好茶。”
看到若梨喝茶的样子,弯月露出了一个轻快的笑脸。她跟着若梨,将杯中出茶一饮而尽,末了,还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若是明年,还能喝到这样的好茶,该有多好。”若梨摆弄着茶杯,笑道。
弯月浅笑着看着若梨,这位小姐,表现的未免杞人忧天了。如今这天下,还不是好好的吗。可惜,才一年的时间,局势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早有准备的梨花美人,借着自己的先见之明,躲去了一场劫数。
就在两人喝茶后没几天,有人快马加鞭,托门房送给若梨一盒上好的红袍。当若梨打开盒子后,惊叹了一声,随即盖上了盒子,问道:“是谁送来的东西。”
红豆谨慎的答道:“有人托门房送来的,奴婢也不知是谁。”
若梨“哦”了一声,看向盒子的眼中若有所思。忽然间,她摸到了盒下的一个凸起,心中登时有了数。
“红豆,你先出去吧,帮我去弯月姐姐那里看看,看她有什么需要的没?”若梨找了个借口,打发了红豆。
待红豆出去后,若梨拿了把剪刀,将那个凸起剪开。一个小纸球滚了出来。
若梨素手展开纸球,在细读了一番后,摇了摇头,将它置于火烛上,燃烧殆尽。
四皇子,果然是个耳听八方的人,没几天就弄到了自己喜欢的红袍,并快马送了过来。可是,除了她亲近之人,知晓她喜好红茶之人寥寥无几。是谁,向四皇子透漏了自己的爱好?
若梨的眼,不自觉的飘向窗外,那个红色的身影,正与弯月客套的说着。是她吗,还是她?
与若梨品了番茶后,弯月心中的阴霾扫去了许多。人生如茶,就算是最上乘的茶,若是没有适当的水温与爱茶之人,也是徒劳的。而她的处境,亦如此。贸然离开慕府,不仅慕府,连猫杀都会来找她麻烦。
可是,冒充若梨进入猫杀,这种玩命儿的任务,她也不想接手。但她深知,如果自己不就范,遭难的,就是自己度过童年的那个江南小城。这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是不会理解平民百姓的齐家之乐的。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也。
作者有话要说:嘎嘎,又做完了一章,期望本周的收藏量能够增加,评论也能够增加,嘻嘻,请大家辛苦点儿,帮忙捉虫哈。
☆、空山初雪绝色现
雪后的远山,如黛眉中点缀着晶莹的雪白,为这寂静的山岭,平添了几分空灵。
远处,一辆朴素的马车沿着雪色未退的青石小路,缓缓驶来。马脖子上拴着的铃铛,和着马蹄声,时不时地响在幽静的小道上,为这空灵注入了几分生气。可惜的是,马车上的灰色的车帘一直拉着,只能闻到马车的附近,萦绕着似有若无的清香,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
车内坐着的,想必是一位风华正好的女子吧。偶尔经过的游人无限遐思,可惜,隔着厚重的帘子,终是无法窥见女子的真容。
车内,一个白皙的少女懒洋洋地躺在铺好的垫子上,一只手支着头,眼睛闭着宛若小寐。
“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坐在她旁边的红豆惨兮兮的问道。
“若梨”懒懒地睁开眼:“既然出来了,何不趁机享受下这里的美景,京郊的西山,风景可是众口称赞的呢。”
“可是,”红豆为难地说道:“自打今早起来,我这眼皮儿,就不停地跳来跳去,仿佛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似的。”本来,她是不想过来的,可是,小姐不知怎的,一定要她跟着这位冒牌的小姐。理由是自己常跟着小姐,如若不跟了,反倒会使人起疑。然而,她的小心肝,自从出门后,就一直“怦怦”跳个不停。
这是凶兆吗?红豆不安地挑起帘子,放眼望去,周围一片宁静的雪白,天地间,惟有马蹄“得得”的声音,伴着马脖子上挂着的铃铛清脆作响。
“红豆,别老这么心神不宁,何不休息一下呢。”“若梨”打了个哈欠,问道。
“弯月姑娘,我真佩服你,这种环境下,你还能休息的下来。”红豆放下帘子,说道。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就不妨继续走下去。”弯月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如是答道。
其实,她又何尝想来。然而,慕家人早已放出了风声,有心人都会探听到,慕家小姐将于今日上山祈福。而那个黑心的腹黑男,在筹谋了许久,终于让她出面扮演若梨,进而探听猫杀的消息。
既然自己已经做出选择,抱怨又有什么用,不妨坦然面对这一切。静观自在。
相比之下,红豆更显得心不在焉,她时不时地掀开帘子,偷偷向外看去,紧张的表情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不平静。
红豆乃习武之人,上次她能成功地护送若梨逃离猫杀,功夫可见一斑。
由于下了雪的缘故,青石铺就的地面格外的滑,马车行走的,也就格外的小心翼翼。清新的雪的气息,从车壁的缝隙内不断地涌进来,带来了几许凉意。远处,传来了宏亮的钟声,及隐约的梵唱,让人听了,心里升起了一分暖意。。
“小姐,到了。”车夫是一个黝黑的小伙子,他颇平稳地停住了车,翻身跳了下来。红豆掀开帘子,递下一个小凳,自己踏着下来,顺便接下了在车上的弯月。
弯月下车后,打量起了四周。眼前,乃是一片红墙琉璃瓦盖成的寺院。刚才听到的钟声与梵唱声,就是从这里发出的。寺院的附近有一片竹林,偌大的雪,压在了竹子上,当竹子上的雪团掉落时,就会发出“簌簌”的声响。
“施主,这边请。”一个穿着黄色素衣的小和尚,听闻到马车的声响后,打开了门,不卑不亢地说道。
红豆走上前来,搀住了弯月,如以前搀扶若梨般,昂首向前走去。车夫跟随在后,小和尚双手合十,不急不忙地在前面引路。
寺内,除了香雾缭绕的主殿还有些气派以外,其余的庙舍,都简单不堪。红豆在一旁撇嘴,小声嘀咕道:“这就是香火鼎盛的苍云寺?怎么这么寒酸?”
弯月闻言,急忙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据传这里的静悟法师,可是有名的得道高人呢。大师他不仅道行高深,且有慈济天下的心怀,数次筹粮救济难民,如此行径,怎能不让人佩服?”
走在前方的小和尚,闻言,合起手来念道:“阿弥陀佛。”
一声梵语,回荡在低矮的院墙间,犹显得冷清。“师父这些年,把修缮寺庙的钱,全都用到了救济灾民那里。师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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