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儿,你先出去吧,中午,和爹爹一起用膳如何?”慕将军笑眯眯地问道。
“好啊好啊,那一言为定。”若梨高兴道,她终于,可以改善一次自己的膳食了。这位将军爹爹,午膳绝不会亏待她的。
待若梨走后,慕将军径直坐下,抿了口茶,问道:“若梨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孩儿,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愚面露难色。
“但说无妨。”
“事情要从大娘与孙府的联姻说起……”若愚缓缓说道,将孙家长公子孙儒才与若梨定亲的事,到若梨失忆的事儿,前因后果缓缓道出。
“红杏死了?”慕将军继续抿着茶,一个婢女的死,算不上什么。
“回父亲,红杏并没有死,只是被大夫人打得;剩下了半条命。大夫人诬陷她私通男子,将她驱逐出府。梨儿自小就与红杏相依为命,此事她阻止不得,一怒之下犯了心病,昏死了过去。醒来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慕将军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父亲,”慕若愚继续说道:“绿柳那丫头,留在若梨身边,迟早是个隐患。”
慕将军点了点头:“绿柳那丫头,着实该死。可是,现在还不到动她的时候,对于孙夫人,我们还要忍。至于那几个行凶的婆子,你掂量着做吧。”
若愚回了声“是”,一向冷淡的眼里燃起了小簇的火焰,对于这个自小依着他的妹妹,他从不舍得打她,更别说伤她。可那群婆子,却差点害她丢了命……忽然,他想起了自己手上的舒华,父亲今日忽然上门来见自己,不只是为了若梨,还是为了这把舒华剑吧。
“父亲,这把舒华剑……”若愚试探性地问道。
“既然陛下把剑给了你,那就收着吧。”慕将军站起身,背着手道:“不过,舒华剑的戾气实在太重,在你不能掌握它之前,不妨先将它封住。”
“父亲的意思是?”若愚走向前,问道。
慕将军在若愚耳旁轻轻耳语,若愚闻言,点了点头,面上却止不住冷峻起来。
随着慕将军的回府,府内的诸多杂事被提上日程。正当众人忙地不堪时,一场混乱发生了。一个婆子,大概夜里酗酒过多,竟然掉进了慕府内的大湖,第二日被发现时,尸体已经浮肿不堪了。两个月后,又有两个婆子莫名其妙的死去。这些婆子生前仗着大夫人的势,府内的不少人都吃过她们的苦头,因此,听闻到婆子的死讯后,也没有人太过关心。众人皆在心里念道:“报应啊,老天终于开眼了。”
(某秋海棠边咳嗽,边老生常谈道:人在做,天在看……)
在冷夫人的指导下,弯月差不多能够看懂道德经上的内容,大字也认得了些。然而,冷夫人提出的那个问题,她还是百思而不得其解。水里,除了会游的外,还能有什么。
夜里,弯月捧着《道德经》,正欲休息时,楼上那种“咯吱咯吱”的声音又出现了。有时,半夜起来,她会听到这种声音,寂静的夜里还蛮吓人。每当她想出去一探究竟时,哑姑总会适时出现,紧接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之后,冷夫人总会病上一场,几天不出房门。
算了,好奇害死猫啊,更何况是人呢。弯月憋回了自己的疑惑,在看到木然的哑姑和愈来愈憔悴的冷夫人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终于有一天,弯月小跑了过来,她手中捧着道德经,待到冷夫人面前时,弯月的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兴奋的还是跑急了喘的。
“弯月丫头,何事那么开心。”冷夫人倚在榻上,有气无力地问道。
“回夫人,我猜到了,您的答案。”弯月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
“哦。”冷夫人挑了挑眉毛:“说来听听。”
弯月点了点头,朗声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道德经?第八章》,大意为:最善的人好像水一样。水善于滋润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停留在众人都不喜欢的地方,所以最接近于“道”。最善的人,居处最善于选择地方,心胸善于保持沉静而深不可测,待人善于真诚、友爱和无私,说话善于恪守信用,为政善于精简处理,能把国家治理好,处事能够善于发挥所长,行动善于把握时机。)
“所以……”
“水中包含的,是万物。”
冷夫人已然混沌的眼闪出了水样的光泽,这个答案,似乎比自己参悟的,更深了一步。她拉起弯月的手,惊讶地问道:“这是你想出来的吗?”
弯月努力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想到这个答案?”
弯月挠了挠头,脸红道:“今日在喂鱼时,看到鱼儿群游时的样子,像极了道家的八卦。水善利万物,水,不仅仁善,还能忍众人所不能忍,即使处于恶地,也能淡然如常。同时,水也是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的本源,如果没有水,又怎会有其他。所以,就想了这个答案。”
原来是这样。冷夫人的脸终于绽放出几分笑容,她放开了弯月的手,笑道:“歪打正着,你这丫头,倒还有些慧根。”
“那,我以后可以自由出入这里?”弯月的眼睛扑闪扑闪,期待着冷夫人肯定的答案。
“既然你答对了,这里,自然任你出入。”冷夫人淡笑道,随即神情一转:“不过,你千万要记得……”
“娘,娘,我要见我娘。”院外忽地传来若梨吵闹的声音,打断了冷夫人后面要说的话。
“是若梨。”弯月急忙说道,她小心翼翼地看向冷夫人,却发现冷夫人的脸上,竟多了几分悲伤。
“夫人。”弯月忽地跪下,对冷夫人道。
“你……要为若梨说情?”
“是。夫人,前些日子,听人说,若梨因为红杏的事儿,心病突发,差点连命都丢了。待她醒来时,却失去了记忆。可那日,那日红杏本是要去门口接我的,不知怎的,就被人污蔑成私通外人。红杏因为我而送命,若梨也因我间接失忆。我难辞其咎。夫人,若梨虽然比我小,可她对我和红杏非常好,她说,以前在慕府中,一直与红杏相依为命。弯月自小就没有娘,但弯月身旁的大小娘亲,都对自己的孩子很好。所以,天下没有不疼孩子的娘。如今,失去了记忆的若梨依旧对你那么依赖,弯月可否求夫人,也能对若梨好一点儿?就算弯月以后出不了这院子,只要夫人能善待若梨,弯月也不后悔。”若梨与红杏的事情,她是在见了清醒后的若梨的那日,被红豆间接告知的。今日,终于一口气将此事说出了口,心中登时舒服了些。
这孩子,刚才还为自己能出入院子而高兴,现在,为了若梨,却如此……何苦啊。冷夫人心中低叹,她扶起了弯月,掏出手帕轻轻擦拭她身上的泥土,苦笑道:“真是个傻孩子。”
冷夫人拍了拍手,示意哑姑放若梨进来。待若梨一路小跑进来时,她已经泣不成声,直直扑入到冷夫人的怀中,哽咽道:“娘亲,若梨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怎么这么久不来看若梨?”
冷夫人轻拍着若梨,泪眼再也控制不住,滚滚热泪滴到了若梨的身上。一对儿母女抽泣着,相对无言。弯月悄悄地退回了屋子,她知道,这对母女,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很多。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惟不争,故天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静的支持,不知秋海棠的答案能否看得过去。如《道德经》所言,水善利万物,所以,水的品质,自古最受国人推崇。在五行元素中,水所占的地位,也是非常大的,所谓肾主水,久病及肾,哈哈,扯远了。下一次将更新冷夫人的番外。至于冷夫人是谁呢?请大家先行发挥想象力……
☆、冷夫人(清雅公主、雨翎)番外一
我前生的记忆,永远停留在西平的那个晚上,那个魔头将我打下了房顶,在坠落中,我仿佛听到了头骨破碎的声音。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就要去投胎了,可老天却与我开了一个近乎残忍的玩笑。我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后,会发现自己寄生于另一具身体,且这副身子,还是天朝的清雅公主。我亦不知道,原来的清雅公主又去了哪里,如同我不知道我原来那具身体如何了般。
醒来时,我的脸如泡了辣椒水般,火辣辣的痛。在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太医微颤颤的声音响着:“公主受惊,导致气血通行不畅,心病发作。还好苍天庇佑公主醒了过来,如今公主已无大碍。只要每日按时服用药物,就可以平安度过了。”接下来,人做鱼龙散,偌大的宫殿里,除了几个战战兢兢的宫女,竟无一人肯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仿佛这宫殿里,藏匿着凶神猛兽,让人躲还来不及。
未来的日子无聊的很,宫殿里除了那些总是在我面前唯唯诺诺的宫女与内侍,竟不见宫内其他人前来探视。倒是清雅公主的父皇闻讯后,差人送了些补品过来,千年老参、天山雪莲,样样都是滋补极品。听宫女们私下讲起,这位清雅公主,乃宫中一名不知名的妃子所生,往日并不受待见。待到她及屏时,皇帝忽然宣召了她,念其是自己最小的女儿,对其格外恩宠。而皇帝老儿的恩宠使得清雅公主渐渐跋扈起来,对待下人又打又骂,甚至连自己的兄弟姐妹都不放到眼里。看着殿上冷清的光景,就知道这位公主平日里为人如何。
待我身体好些,那位未曾露面的父皇却忽然下了一道旨,要我去南诏和亲。这些天,我已经和身边的宫女打成一片,她们暗自为我叫屈,从她们那里,我得知这一切都是三王妃搞得鬼,为的是借我出嫁的机会巩固他们在朝野的势力。而且,这具身体的正主,就是被三王妃的侍从活活打死的。看来,生在帝王家,也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南诏那边出现了变数,听说老王薨逝,新王登基,新任的南王急于向天朝示好。而天朝也顺水推舟,将我推给了南诏的新王。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见过传说中的父皇,倒是几位教导女官日日都来探视,同时教训我嫁入南诏应有的礼仪。
在宫里如是折腾了两个月后,我被塞上了花车,顶着清雅公主的头衔,远嫁南诏。出嫁的过程不比待在宫中,除了陪嫁过来的两个宫女,我竟不许见外人,连护送我的士兵都见不得。我不禁同情起前任的清雅公主,一出生就被锁在深宫,出嫁后,却又被送入了另一个囚禁她的牢笼。
这样可怕的日子,让我日复一日的想要尖叫。无聊中,我开始为自己占卜,不,应该是为现在的身子,清雅公主占卜。然而,我却忽略了一点儿,错位的魂魄,错位的命运。算来算去,算到竟然都是凶卦,且都是大凶之卦。难道,我此去南诏,将会遭遇大劫?
命运早已更改,不知的,只是我们。
在磨合中,我逐渐适应了这具身体,可惜,这具身体过去太娇生惯养,以致于走上几步就会娇喘连连。然而,我不能坐以待毙,不能代替什么公主去嫁什么南王,与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共度余生。
“衣然。”我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走了那么久,还不停下歇息下吗。我都头晕死了。”当然,休息是假,借机逃跑是真。
不多时,一个浑厚的男声隔着车帘在外响起:“启禀公主,我们所处的山谷,最近出了一帮流匪。为了公主的安全,请过了这个山谷再停下来休息。”
我挑眉,如此,不正好是逃跑的时机吗。有了药粉在手,就怕流匪不来,那时,我又如何趁乱逃跑?
“将军多虑了,普天之下,非我王土。本宫倒想看看,那个不怕死的敢来劫本宫的车辇。”在宫里混了几个月,我惟一学到的,就是这副公主的架子,中看不中用。
“公主请三思。”少年将军,仍在外与我僵持。
“原地休息。”我佯装怒道。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几声怪异的响声忽然从上面传出,接着是霍霍拔剑的声音:“保护公主。”
外面出了什么事,难道,真的是流匪作乱?我急忙掀开帘子向外望去,登时三魂七魄吓掉了一半儿。山谷两边的巨石,正轰隆隆地向我们所处的位置袭来,前方的人不断地被石块砸中倒下,人的呻吟声与马儿的嘶鸣声,瞬间乱做一团儿。
我身旁立着一个身着黑色盔甲的男子,他大声喊道:“不要惊慌,保护公主。”
这个声音……原来,与我僵持不下的人是他。我抬头看向他,却不期然地与他眸子相对。刹那间,我愣住了。曾经以为,没有人,比师兄的眸子更吸引人,因为他的眼眸中,有着悲悯众生的光芒,如同暖洋洋的日光。然而,这个少年的眸子,却如父皇赐给我的东海黑珍珠,黝黑无比,一眼望下去,却在最深处,看到了他的光芒。
忽然,一只冷箭从我耳边凉飕飕的划过,插在了马车的车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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