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样安静了多久,倾墨终于步履姗姗地回来了,她先是在殿外欠了欠身子,盈之连忙招手让她进来,倾墨的面容看不出事儿来:“怎么样,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倾墨顺下眉目,声音平稳却也带了些疑惑:“奴婢惶恐,今儿建章宫上下人极少,皇上更是紧闭在内室里,里头只留了德福公公和军机大臣,奴婢进不去,外头的宫人一问三不知,奴婢实在打听不到什么,只知道是前朝出了些急事儿。”
她顿了顿,或许是为了安抚盈之,再次道:“娘娘放心吧,如今太平盛世,能有什么事儿,咱们在后宫里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盈之听了这话,撑起身子,还未散去的灵蛇髻依旧妖娆:“不行,这事儿若是不弄个水落石出,我这心里就不踏实,你叫倾璐准备肩舆,本宫亲自去一趟建章宫。”
“娘娘!”倾墨抬起额首,语气里带着不赞同,“先不说建章宫里都是外臣,皇上如今忙着处理事务,也没时间见您啊。”
盈之却不以为然,她径自往殿外走,紧着步子边走边说:“那本宫就等,等到他有空。”
倾墨小跑着尾随其后,殿外的倾璐疑惑地向她看去,却只得到倾墨的叹息与吩咐:“娘娘说准备肩舆,去建章宫。”
倾璐点点头,灰色的马面裙随着她的脚步晃动开来,划出好看的弧度,倾璐的办事效率极高,待盈之走至凤仪宫宫门口的时候,已有四个抬舆的小内侍候在那里。
盈之就着倾墨的手搀扶,稳稳地坐上了肩舆,她一手急切地敲击着梁木,示意小内侍们赶紧起舆,倾璐与倾墨对视一眼,倾墨先行开了口:“我跟着去吧,你在凤仪宫守着。”
“好。”倾璐点了点头,目送着肩舆离去,她歪着头,不知为什么今儿的主子这么反常,可她也被沾染上了一种紧张地气息。
焦急与不安笼罩着凤仪宫的肩舆,小内侍们似乎也感觉到了皇后娘娘的情绪,走路的速度极快,倾墨唯有小跑才能勉强跟得上肩舆。
建章宫本就离凤仪宫不远,再加上小内侍们刻意地加快速度,倾墨只觉得一眨眼地功夫,建章宫的宫门已经近在眼前了。
她伸手搀扶着盈之下舆,转眸看了眼领头的内侍,随意嘱咐了句:“寻个地方候着吧,也不知要多久了。”
“喏。”那内侍像是个懂规矩的,他挥挥手,空荡的肩舆再次被抬起,往角落而去。
盈之的脚步越走越快,倾墨本就已经跑了一路了,这会儿子便觉得有些吃不消了起来:“娘娘,您慢些,仔细着脚下。”
“无碍,我有分寸,你不必跟着了,一起在外头等着吧。”盈之的面容随着越来越临近的建章宫儿越发凝重起来。
她能感觉到,里头正商议的事情与自己有关,并且不是什么好事儿。
想到这里,她再次紧了紧步子。
倾墨拧着帕子,看着一意孤行的主子,不知该如何劝阻,最后也只好停住了脚步留在原地:“那奴婢就在这儿等您,您自个儿小心。”
“无碍的,又不是进什么狼穴。”盈之的眼睑下垂,羽睫轻颤,看门的小内侍根本不敢阻拦她的脚步,眼睁睁地就看着皇后娘娘面色凝重地径直走了进去,好久才回过神来,一路追着喊:“娘娘您留步,容奴才去通报一声啊娘娘!”
盈之恍若未闻,她的脚步直到建章宫内室的门口才停顿了下来,她轻轻吸了口气,抬手敲了两下门。
屋子里的谈话声戛然而止,片刻便有德福的声音传了出来:“谁?”
盈之隔着门福□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稳却还是带着几分颤抖:“臣妾沈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臣妾私闯建章宫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少翊快步走了出来,亲自将她搀扶起来:“怎么回事,你怎么来了?”
盈之抬眸向他看去,又望了眼他身后的几位大臣:“臣妾心里放心不下,就过来看看,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胡闹。这是你该管的事儿吗?赶紧回去。”少翊的面色细微地僵了僵,后就推搡着盈之往建章宫外去。
这更激起了盈之的不安,她握住少翊的手,声音传入风中,随着微风为飘散开来:“皇上,是不是和臣妾有关?”
“没有,你别瞎想。”少翊的动作不停,却没有抬起眼睛看她,盈之转而叫住德福,“你来说。”
“奴才……奴才……”德福瞪大了眼睛,支支吾吾了半天,看看盈之又看看少翊,一副为难的样子,盈之皱起了双眉,横了横心道:“你要不说,本宫现在就要了你的脑袋。”
德福猛地跪倒在地上,边磕头边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奴才……奴才……”
“你到底说不说!”盈之错开少翊的手,走到德福的身前,德福的目光看向少翊,向他投去求救的信号:“皇后,别在这儿胡闹。这是政事。”
盈之的动作一僵,她倔强地抬起头,直视着少翊的眼睛:“臣妾没有胡闹,若是与臣妾无关,臣妾立刻就走,绝不干涉。”
她转过身子,扫视了一眼殿内的大臣:“诸位大人,今日是本宫打搅,本宫在这里给诸位赔个不是,也请诸位坦诚地告诉本宫,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本宫作为皇后,也有权知道吧?”
几位老臣互换了眼神,就有一个山羊胡子的老者站了出来,他先是行了礼数,才缓缓开了口:“皇上,这事儿也理应让皇后娘娘知道的。”
“这里轮到你说话了吗?”少翊一个眼刀杀过,那老臣却丝毫不惧地继续道:“臣不敢越矩,可这终究是沈家的事,皇后娘娘虽说已经加入皇家,但也曾经是沈家的姑娘。”
盈之听了这话,越开德福的身子站在了那老臣跟前:“周大人,您直说,沈家出了什么事?可是我那二哥又在外头惹事了?我二哥生性顽劣,但人是不坏的,应该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啊。”
那被盈之唤作周大人的老者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惋惜:“皇后娘娘节哀,边疆那里传来消息,说是挞玛国发动了政变,如今是二皇子谋朝篡位,多次向靖国来犯,沈老将军与沈将军带领兵马抵挡了数次,皆取得了胜利,但……”
“但是什么?”盈之的双手有些颤抖,她紧紧地咬着下唇,迫使自己继续站稳了身子,发出了疑问。
周大人叹了口气,躬□子,他的话语字字都在击溃盈之的坚强:“沈将军在最近的一次战役里,被挞玛国的二皇子亲自射伤,下落不明。”
最后的四个字像是魔咒一样不停地回旋在盈之的耳畔,直直地窜入她的神经,她的身形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会向后栽去。
少翊猛地大步走了过来,揽住了她的身子:“你放心,这事儿朕会派人查个明白,如今不过是下落不明,你大哥骁勇善战,也不是什么莽夫之辈,定能安然无事的。”
“皇上,你拿什么给臣妾保证?”盈之慢慢转过头,眼神悠远而空洞,少翊被她问地一时语塞,好半晌才道:“朕会尽力。”
作者有话要说:QWQ看到大家惹
这一更有点晚
这两天学校里有点事
明天恢复正常
依旧早上8:30
我们不见不散~
☆、第33章 渐露
盈之想要勾起一丝笑意,却怎么也牵动不了自己的嘴角;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甚至都能尝到血腥的味道,从唇上蔓延开来。
真奇怪,从前就算是再不得宠;再受尽欺辱,自己总能笑得出来,永远端庄华贵地坐在凤位上;不漏一丝痕迹的,重活了一世,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盈之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却一个也抓不住;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终是受不了打击,晕了过去。
少翊拍了拍她的脸颊,眉宇间尽是焦急:“盈之?盈之?你醒醒。”他抬起头,怒瞪了一眼周大人,打横抱起盈之,往里屋走,“回来再找你算账,德福,开门。”
“喏。”德福甩了甩手里的净鞭,小步跟上了少翊,他回头看了眼周大人,轻叹了口气:“大人,您这又是何苦呢,如今皇后娘娘在咱们皇上心里的分量,您还不够明白吗?何必去做这个出头鸟呢。”
周大人犟着脾气,一张老脸憋得紫红,他别过头,冷哼一声:“老臣也是为了靖国江山社稷,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就这么点承受能力,如何辅佐皇上?老臣不过是实话实说,又何错之有!”
德福望了眼加紧脚步的少翊,又瞧了眼周大人的样子,摇了摇头:“奴才只能帮您到这里了,您还是自己好自为之吧。幸好皇后娘娘不过是晕厥,若是方才一时做了什么过激的行为,大人……哎。”
他收住了话语,转过头去跑至少翊身前,替他开了门。
少翊的怀里,躺着安静祥和的盈之,她的双眉紧紧蹙起,像是有什么解不了的愁思,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仍然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少翊将盈之平放在床榻上,企图松开她的贝齿,却又不敢用蛮劲,二人僵持了好久,也不见有什么进展。
他拉出盈之的手来,摸上她的手腕,身影挡去了他的动作,让德福根本瞧不见他的动静,还以为不过是皇上想要拉着皇后说说话儿,不过片刻,少翊重新把盈之的手放了回去,他的面色是好看了不少,但压不住心底的火气。
他头疼地低吼一声,烦躁地随意甩了腰间玉佩:“你去找两个小宫人照顾皇后,朕还得去前头议事,皇后若是醒了,即可来通报。”
德福顺着眉目点点头,这会儿子可不敢去触皇上的逆鳞,他应下了吩咐,又思忖了片刻:“奴才听说倾墨姑娘还在建章宫外头候着,可要奴才传人将她带进来伺候?”
“也好,倾墨毕竟亲近些,也好劝劝她,你给倾墨透个底儿便是了,旁的也不用说太多。”少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下意识地回眸再次看了一眼床榻上的盈之,苍白的脸色与毫无血色的双唇让他不自觉地揪心。
他的脚步停在了门口,半晌才道:“叫穆南抓酸枣仁三钱、麦冬、远志各一钱,煮了三味安神汤过来,给皇后娘娘服用。”
“啊?”德福手里抓着的净鞭差点掉落在地上,他拍了拍脑袋,总以为是自个儿听错了,皇上怎么会突然说起药方子来,竟还说的有理有据的,“奴才惶恐,皇上您刚才说什么?”
少翊瞪了他一眼,也不欲与他多说:“酸枣仁三钱、麦冬、远志各一钱,或是你直与穆南说三味安神汤,他自然懂,皇后娘娘需要调养,叫倾墨安心伺候着,就在建章宫里养,这两日不必回凤仪宫了。”
“奴才遵旨。”德福揣着满肚子的疑惑,但这会子不敢多问,暗自记下了方子,就尾随着少翊离开了屋子,他心里还默背着那房子呢,冷不防地装上了少翊忽然停顿下来的身子,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跪□子请罪:“奴才该死。”
少翊丝毫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板着个脸,双拳攥地有些紧:“这药方的事儿,是朕闲来从医术上看来的,不过是些小方子,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再传到太皇太后耳朵里,又是一摊子麻烦事儿,你就自个儿烂在肚子里咽了,若是有人问起,你就只说是穆大人开的方子,懂了吗?”
“奴才知道了。”德福的头触碰着地面,声音压得低低的,他依旧是跪拜的姿势,不敢起身,少翊懒得看他,拂了拂袖子边走边道:“起来吧,在这儿装什么雕像。”
德福忙不迭地起身,小碎步地跟上少翊的步子,他招招手,找来个小内侍:“师父,您唤徒弟来有什么事儿?”
“你去给门口的倾墨姑娘传个话,就说皇后娘娘方才气血不稳,一时晕在了里头,唤她进去伺候着,皇上隆恩,让皇后娘娘这几日就在建章宫里养着,若是她问起什么,你就只管说沈大少爷的事儿,但也不必细说,知道了吗?”德福在自个儿徒弟面前,端地一手的好架子,他眼角眉梢尽是高冷,若是这时候少翊转身停下脚步过来瞧,定会说他一句逼格真高。
小内侍或许是德福的得意徒弟,他看起啦十分机灵,当下就点点头道:“奴才记下了,师父您且去吧,定给您办好了。”
“恩……还有。”德福叫住了他,“你去御药房找小焕子,让他请穆大人抓几服安神汤来,方子是……酸枣仁三钱、麦冬、远志各一钱。”
那小内侍乐了,嬉皮笑脸道:“哎哟,师父您什么时候还学会开方子了,徒弟佩服啊。”
德福抬起净鞭,狠狠地敲了下他的帽檐:“你懂什么,这方子之前穆大人开过,皇上觉得好用,咱们做奴才的能不记么,学着点儿,整日里没个正形儿。”
他说着,往小内侍的屁股上一踹:“还不快去。”
“诶,诶,奴才这就去。”小内侍捂着屁股,连滚带爬地往宫门走,德福暗自啐了句,这才转过头去找少翊,见那高大的背影早就已经走远,连忙像个孙子似得拉了拉帽檐,小跑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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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墨姑娘,德福爷爷吩咐的,该说的奴才都说了,您还是赶紧进去照顾照顾皇后娘娘吧,别在这儿为难奴才呀。”建章宫门口,那得了命令的小内侍,哭着一张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