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之晓看着她同样被冻得通红的脸,皱眉道:“你先回去罢,我这里不需要你。”
“王妃。”云儿哈了一口气,有些无措。
徐总管颔首道:“我陪着王妃便是,你回去罢,收拾收拾屋子,殿下回来自然是要先沐浴更衣。”
云儿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傅之晓带着徐总管道到府门口站着。
白昼里殷王府门前便极为冷清,夜晚更甚,寒风一阵一阵刮过,傅之晓从脚底冷到头皮,每一个细胞都在打着寒颤。
有下人递过来一个汤婆子给傅之晓,傅之晓将汤婆子抱入怀中,看着漆黑的大街,依然觉得幽冷异常。
“那次出使大楚,据说是他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傅之晓忽然道,冷风幽凉,她的声音带着颤抖的轻渺。
徐总管看了她两眼,颔首:“是的,好在殿下身子结实,睡上一阵子便醒了过来,可醒了之后,便起身更衣打算出门,当时陛下就在屋子里,不明所以,问殿下要去哪里,殿下道是要去一趟大齐,陛下动了好大肝火。”
明明不过几月时间,只是今日回忆起这些来似乎是发生在很久以前了。
她叹了口气:“固执。”
徐总管抿出一丝笑:“殿下要走,谁也拦不住,陛下派出九城兵马司将整个京都全部包围起来,武小将军带人将殷王府整个包抄了起来,那时候大楚都以为殿下要反了,整日人心惶惶。”
“武雷应不是和简顷是朋友?”傅之晓诧异地问,当初武雷应帮简顷来寻她,又道是朋友,她还以为两人真跟铁哥们儿似的。
“自然算作友人。”徐总管坦然道,“如果殿下不总是欺负武小将军的话。”
“……”
“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殿下还是去了大齐。”徐总管似叹非叹道,“那时候我便知道,殿下是一定要将王妃给带回来了。”
傅之晓面有异色:“总管当时就知道我?”
“无人不知。”徐总管不知想到了什么,“呵”地笑出声来,“殿下那时候身体还没恢复,总是疲惫的伏案睡熟,那时候便在殿下桌上看到了有趣的东西。”
他看着傅之晓,面上带了几分愉悦:“王妃猜猜是什么?”
傅之晓蹙眉思考了一下,最终摇摇头:“不知道。”
徐总管也似乎没有耐心等她猜出谜底了,笑着道:“自然是王妃的画像了。”
傅之晓眉心一跳,有些怔愣:“啊?”
徐总管看着她这幅呆样,笑着摇摇头:“夫人莫非以为是和殿下的第二次相遇是偶遇?”
当然不是,简顷明显是回来找她报恩外加治什么劳什子的病。
可此时想想,又觉得怪怪的。
“画里的夫人笑容明媚,清丽脱俗,眼神真诚没有一丝矫揉造作,漫天雪花衬托着夫人,当真让人过目难忘。”
傅之晓一怔,想了想,才明白徐总管许是将花瓣看成雪花了。
这、么、说、来——
简顷其实对她一见钟情?!
说什么报恩治病,现在想来,假话并非没有踪迹可循,只是她当时并没有往深处想。
往事一幕幕闪过,傅之晓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第二次见到他,他眼底那时并没有如今这般感情浓烈,想来当时只不过想确认一番自己的情感,却没料到一发不可收拾罢?
傅之晓轻轻叹了口气,许是习惯了这样的温度,冰冷的寒风也不在刺骨了。
良久,从寂静的街头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两人循声望去,遥远的黑色街道尽头,却有一辆马车渐渐从黑暗里冲出来,一步一步踏到光明之下。
袁离看到傅之晓站在门口,脸都白了:“王……王妃!您这是做什么呢?!穿得这般单薄还……”
他话还没说话,车帘就被掀开一把扇在他脸上。
简顷淡淡瞥了袁离一眼,抬眸向府门口看过去,门口多了四个人。
两个腰杆笔直的护卫,徐总管,以及傅之晓。
看着傅之晓冻得通红的面容,他微微蹙了蹙眉,眼神幽冷地落到徐总管身上:“徐一生。”
他的怪罪,徐总管心领神会,只垂首不语,一副任意受罚的模样。
“简顷。”傅之晓迈着冻得僵硬地腿走下来,看着简顷下了马车,她慢慢走到他身边,唇瓣噙着一抹明媚的笑意,“怎么这么久才回来?用过晚膳了么?外面冷,赶紧进屋罢。”
简顷看着她明亮的双眸,垂下眼睫毛,将她拢进怀里,嗓音幽凉低柔地道:“进屋罢,夫人。”
徐总管和袁离对视一眼,随即各做各的事。
她被简顷强硬地拽着进了院子,简顷更是毫不迟疑地将她一路拉进了屋子里。
门吧嗒一声落了锁。
屋里被炭火温暖着,傅之晓看着他精致的面容,感觉他的情绪有些怪怪的。
“简顷。”她反手将汤婆子塞进他怀里,握着他冰凉的手,“你怎么了?”
宫里的事,她无权过问,只好当做不知道。
简顷垂眸看着她的双眼,那双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担忧。
他伸手抚上她的面颊,她的面颊是冰冷的,他的手亦是冰冷的。
有时候真是想不明白。
父皇说,柳馨烟放在身边,其一,是因为她行军布阵能力不属于旁人,其二,便是希望简顷看到她的优点。
柳馨烟当然有优点,而且优点还很多。
她是作为殷王妃被培养起来的,全部是按照曾经简顷的理想标准来努力的。
可是——
在他心里,标准也只是公式化的,真正遇到了人,标准又哪里用得上。
就好比柳馨烟说傅之晓在他的前路上几乎一无是处,对他没有任何帮助。
怎么会没有帮助?
无边的黑暗里,忠元皇后一遍一遍颤抖着握着他的手说:“你不要害怕,躲在这里,本宫引开他们,没有人会寻到你,确定他们离开之后,你就赶紧逃,若是没有力气,便等待救兵罢!”
忠元皇后说:“二皇子,一定要活下去!”
他蜷缩在那个小小的被树林遮蔽的洞里,内心感到极大的恐惧感,拉着忠元皇后的手不敢撒手,只颤抖着唇瓣喊:“娘,娘、”
忠元皇后忍不住掉泪:“你一定要活下去!简顷!”
说完她便强硬地掰开了他的手,将那堆树枝遮下来挡了个严实。
他再也没见过忠元皇后。
那是难熬的三天,寒冷,饥饿,口渴,身体像是分裂一般时冷时热。
可忠元皇后说,要他一定要活下去,他得坚持住。
他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而此时却有人拥着他,温暖他的体温,柔软的手一遍一遍擦过他的肌肤,就像在告诉他不要害怕。
噩梦总算在这里停止。
不要害怕?
简顷嗤笑一声,长臂一伸将傅之晓揽进怀里,垂首在她耳边倾吐话语:“夫人,还没吃过晚饭罢?”
说着这话时,他的手指在她背后暧昧的游走,傅之晓大氅下穿得单薄,是以对他的手指动作也身为敏感,当即耳根一红:“等……等你一起吃啊。”
简顷眸色一暗,全然不顾跳动的心房,将她更为紧密的拥进怀里。
“简顷?”傅之晓面颊绯红,最近她感觉似乎越来越爱脸红了,整个人变了不少,倒像是偶像剧里的中二女主了。
他轻轻含着她精致小巧的耳垂,用牙齿细细厮磨:“有人想要上你。”
傅之晓一怔,简顷却忽然松开了她,只拉着她在桌前坐下,嗓音幽凉地道:“袁离,别站着发呆,让人端膳食来。”
傅之晓还没有回过神来,却又见简顷幽幽诡诡的笑起来,精致诡美的面容如同添上一抹艳色,唇瓣猩红在这一抹笑容下显得分外妖异:“本王偏不让他得逞。”
☆、第六十四章
傅之晓心觉诡异,却并没有多想。
而此时被晋王派来的小厮,还在后门口呵着气,纳闷徐总管怎么还不来。
*……*……*
楚皇帝这次异常雷厉风行,想来也是立山状况不容乐观,先行的侦查一队天不见亮就出了城,而简顷则是隔日启程。
在校场将兵将点完已是午后,杨将军恭敬地邀请简顷留下来用午膳。
“不用了。”简顷神色疏淡,“本王回府就好,你们随意。”
跟在杨将军身后的黄将军当即冷下了脸色,却一声不吭。
简顷眸光冰冷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似笑非笑:“怎么,黄将军这是很渴望本王留下来共餐?”
杨将军被渴望这一次震了震。
黄将军垂首:“能和殿下共同用膳是末将的荣幸。”
简顷嗤笑一声,折身往校场外走。
黄将军紧紧抿着唇,那声嗤笑放佛洞悉了他全部的心事一般让人难堪,那极具实质感的冰冷目光仿佛将人放置到冰天雪地里,冷得无以复加。
“黄将军,行了。”杨将军淡淡瞥了他一眼,“此去立山,切忌不要感情用事。”
黄将军霍地抬头看向杨将军,当即冷笑出声:“怎么,你这是当上将当上瘾了?”
杨将军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蹙了蹙眉:“两件事不可混为一谈。”
“你怎就知道不是皇帝察觉了什么?”黄将军倏地沉下脸。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草木皆兵?殷王殿下只是单纯被派来掌军,你也知道殷王殿下是怎样的狠角色,切莫在他跟前露了马脚才是。”
“怕什么?”黄将军神情阴鸷地扫向校场来来往往的士兵,“到时候,杀了不就好了?”
杨将军一愣,此时也是蓦地起了一肚子闷火,他忍了片刻,只道:“总之,你不要有多余的举动,殷王不简单,那些传言和行动,绝非是麻痹人心,端看昨儿殷王殿下进去后不久,陛下便莫名的包围御书房,你还不懂?”他停顿了片刻,“陛下根本奈何不了殷王殿下半分!”
黄将军眉心一跳,还想说什么,杨将军却已转身离去。
黄将军看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握着腰侧的刀,也转身回了营帐。
*……*……*
当晚简顷翌日发兵的消息才姗姗来迟,彼时傅之晓还在考虑哪种外伤药效果好,听闻消息当即看向身旁岿然不动的袁离。
袁离自是不怕傅之晓的,可惜如今身份不比当年,冷汗依然在心底滑落,傅之晓的目光他权当没看见。
于是傅之晓开口了:“为何没人告诉我是明日启程?”
袁离只得回答了:“何时启程都无妨,王妃……”
“他说不让我跟着去。”傅之晓说着说着,就沉默了。
袁离惊讶了,他还真没听殿下说起此事,什么时候他和殿下竟然生分到这种地步了?
不过以傅之晓的医术,去了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啊。
袁离想了想,只怕简顷是不放心傅之晓去立山那冰天雪地的地儿受了凉。
“王妃无须担心,虽说骁族英勇善战,可在殿下面前必然不堪一击,王妃应当信任殿下才是。”
傅之晓哪里不知道。
她除了会医术,其他基本上是累赘。
并且,简顷又绝无可能让她给其她男子治病,更何况军营里又都是男人……
真是英雄气短。
傅之晓叹了一口气,一想到明日简顷便要启程,还不知会分开多久,心里感觉倒有些酸涩不舍。
可话又说话来——
“袁离,你不是说简顷有病?”她幽幽问道。
袁离一怔:“是的,王妃,殿下的确有病,所以这不才让您……”
“你还敢撒谎?!”
“……不是的,王妃,殿下真的……”
“老徐已经告诉我了,你撒谎了。”
“……”老徐是谁?!
最终傅之晓轻哼了一声,洗洗手回屋了。
只留袁离一人纠结在原地。
晚上简顷转悠一圈回来,不等天黑便要早早拉着傅之晓歇息,傅之晓自然是心疼他第二日要出征,乖顺得被哄上床,结果——
简美人也跟着上床了。
看到简顷也摸上床,傅之晓不由得一怔,小手推了他一下:“你回你房里休息。”
简顷握着她的柔夷拉到一边,魅眸中幽幽闪过一丝温柔的光,伸手去拂开她的发丝,扣住后脑俯身去亲吻她柔软的双唇。
“简……”傅之晓有些恼了,用了几分力抵着他的胸膛露出一段间隙,“你应当早些歇息。明日要出征,你旧伤愈合不久,一路长途跋涉,立山天寒地冻,你还要打仗,环境这么恶劣,今晚是你在京都的最后一晚。”
说着她放柔了声音:“你好好休息,别操劳。”
简顷轻笑出声,两人相距不过一根手指的距离,他温热的气息全部扑打在她脸上,带着撩人心弦的痒,傅之晓拉了拉的衣襟:“简顷,早点睡罢。”
“是要早点睡。”简顷干脆利落地答道,却伸出红舌舔了舔她的唇瓣,“待我操劳了之后。”
“来罢,夫人。”他放柔了声音诱哄,眸光中摇曳着令人心醉的温柔暖芒,声音低沉悦耳撩动人心,“这一晚过去,夫人想上我,就得等到胜利的那一刻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傅之晓顾左右而言他。
热恋中的人总是渴望时时黏在一起,傅之晓也不例外,可如今她却没有缠绵的心境。
战场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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